張醫生被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個人在街邊呆了一會,便滿臉怒氣地回到家,將家里的東西甩得乓乓乒乒亂響。
朱昌盛從書房里走出來,看著她說:“喂,你怎么啦?“
張醫生怒不可遏地追問:“你今天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跟邢珊珊幽會去了?”
他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嚷:“你胡說什么呀?我不是去局里開會的嗎?不信,就可以打電話問局里嘛。”
“你跟她坐在一輛車里,你們做賊心虛,她先下車,我看到了,你還想抵賴?”
“真是一派胡言!我開會回來,正好看到她在路邊等車,我就把她帶了回來,這很正常啊。是我叫她先下車的,怕人家說閑話。你怎么回事?啊?滿臉殺氣的,簡直莫名其妙!”他虛張聲勢地反擊她。
張醫生沒有其它的證據,無話可說,就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呼呼生著悶氣。她不想跟他瞎吵,怕真的失去這個前途無量的好丈夫,就只得不了了之。
但從此以后,朱昌盛發現妻子看他的目光不一樣了,而且鬼鬼祟祟的,好象一直在背后監視著他。對邢珊珊也虎視眈眈,越來越充滿敵意。
這樣下去太危險,他感到有些害怕,就想躲開一段時間。這時,省教育學院正好有個中學校長進修班,時間三個月,他就報名去了。
進修結束,這天他一個人乘車回去,從公交車上下來,他前提后背地向大門走去。今天,他有意沒跟學校里任何人講,連邢珊珊也沒有告訴。當他走進校門時,看門房的老仇第一個發現了他,驚訝得叫了起來:“這不是朱校長嗎?”
說話聲驚動了正在中心路上走著的呂小妮。呂小妮手搭棚朝門口細細辨認了一下,禁不住喊:“朱校長,你回來啦。”
呂小妮的喊聲驚動了辦公樓上的其它老師。他們紛紛走下來,向他走過來。走在最前面的是總務主任陶曉光。他一拐過前排教室的山墻,就可著嗓子喊:“朱校長,你怎么不跟我講一聲?我好派車子去市里接你呀。”
他綻開笑臉說:“這還要接嗎?”邊說話,邊目光如炬地在人群中搜尋邢珊珊的身影。可是他左顧右盼找了好一會,也沒看到她,心頭有些失落。他本想給她一個驚喜,她卻遲遲沒有露臉。
他被前呼后擁著,轉過第一排樓房,往北向辦公樓走去。他邊走邊看,突然,心一陣急跳,腳步也不覺慢了下來。在前面十多米遠的地方,有一個身材苗條的女教師正從廁所里走出來。一抬頭,就猛地瞪大眼睛,愣住了。
“還愣著干什么?”走在最前面的陶曉光沖妻子說,“朱校長回來了。”
邢珊珊的臉刷一下漲得通紅,笑著向他們走過來。
“朱校長,你回來啦。”在眾目睽睽之下,邢珊珊有意用大聲掩飾著心頭的慌亂。
走進校長室,大家圍著他,你一言我一語,剎是熱鬧。他臉色猩紅,一一回答著大家的問題。他邊說話,邊不住地從人縫里與站在墻邊默默凝視著他的邢珊珊深情對視。
坐著聊了一會,已是中午開飯時間。朱昌盛正拿了碗筷要到食堂去打飯吃,陶曉光過來對他說:“走,朱校長,到我家里去吃頓便飯。”
朱昌盛愣愣地看著他想,他為什么要請我吃飯?還沒想出答案,就推辭說:“陶校長,別客氣了,我到食堂隨便吃點算了。”
“邢珊珊剛才回去做了幾個菜,打電話給我,說你房子換了,沒有廚房間,燒菜不方便,就過來吃點好了。”陶曉光熱情地邀請著,“她平時不大做菜的,今天見你回來,特地去買了些菜。你就去吧,別掃了她的興。”
朱昌盛聽了,心里甜滋滋的,卻又有些心慌。偷看陶曉光,見他的臉色自然坦誠,知道他還沒有發現什么,就說:“那好吧,盛情難卻,我去。你先走,我一會就來。”
陶曉光先走了。他迅速關了門往外走,他要到街上買點孩子吃的東西,他不能空手去。一想到馬上又要見到邢珊珊,他禁不住有些激動。走在路上,有一些單身的老師招呼他一起去食堂吃飯,他說:“陶校長客氣,讓我去吃飯。”
他到街上買了一百多元小孩吃的東西,來到邢珊珊的家門前,稍稍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才按響門鈴。陶曉光來開門:“來來,朱校長,啊?你這是干什么?讓你來吃個便飯,你怎么還去買東西?邢珊珊,你看看,朱校長這么客氣。”
邢珊珊正在廚房里忙著。她系著飯褡,戴著袖套,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他將禮物拎進去,對在客廳里玩著玩具的小女娃親切地說:“小燕,看這是什么?咦,喜歡不歡喜吃?”
站在他身后的陶曉光說:“叫聲,叔叔。叫,叔叔。”
小女娃睜著陌生的眼睛看著他,緊緊抿著嘴巴不叫。邢珊珊二十四歲結婚,第二年就生了這個孩子,剛剛會走路,還要呀呀學語呢。
陶曉光不高興地說:“這孩子,真不懂事。”然后轉身對他說,“朱校長記性真好,只在她滿月的時候見過她一次,就記住了她的小名。”
朱昌盛心里一驚,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他是從邢珊珊嘴里知道這孩子小名的,愛屋及烏地記住了。邢珊珊從廚房里出來,與他對視了一下,笑著說:“沒什么吃的,只讓你來坐坐的,你看你,還破費,真客氣。跟我們用不著的,你為我們做多少事啊?我們還沒怎么謝著你呢。吃頓把飯,有什么啊?”
他心領神會地笑笑:“小孩子吃的東西,不值錢的。”
邢珊珊把手在飯褡上擦了擦,去拿他手里的東西。見陶曉光不注意,偷偷捏了捏他的手。朱昌盛吃了一驚,卻激動地沖她暗暗點了點頭,體內也傳來一陣沖動。
“小燕,來,叫聲叔叔。”邢珊珊把禮物塞給怯生生地望著他的女兒,讓她叫。小燕忽閃著亮亮的黑眼睛看著他,沒有叫。
他伸手在她漂亮的臉蛋上摸了摸,故意說,“她跟她媽長得象,還是跟她爸長得象?”陶曉光不無驕傲地說:“她跟她媽,就象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邢珊珊聽了很開心,偷偷乜了朱昌盛一眼,身輕如燕地去端菜。一個個端上來,頓了整整一桌。朱昌盛望著這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夸贊說:“做這么多菜?邢主任,你真能干。”
陶曉光也驚喜地說:“真是太陽從西天出了,她從來沒做過這么多菜,今天見了朱校長,把全身的本事都拿出來了。”
說得他和邢珊珊都一驚一乍。他偷看陶曉光,覺得他不象是在說話中話,而是說的驕傲和討好的話,就解除顧慮,入席吃起來。陶曉光拿出家里最好的酒,一瓶茅臺,豪爽地說:“來,朱校長,今晚,我們好好喝一杯。”
他說:“陶校長,你們想著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做那么多菜,又拿這么好的酒,讓我怎么好意思?”
陶曉光倒好酒,端起來說:“來,朱校長,對你對我們的幫助,我再次表示由衷的感謝,干杯。”他仰脖一飲而盡。
朱昌盛也喝了,脈脈含情看了邢珊珊一眼說:“謝謝。”朱昌盛觀察到現在,覺得陶曉光還沒有發現他和邢珊珊的戀情,所以只把他當成一個貴賓,真誠地招待他。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桌上小心謹慎,盡量少說話,怕說漏了嘴;也控制著不多看邢珊珊。邢珊珊卻無所謂,過分親熱地給他搛這搛那。在給他搛一塊紅燒肉時,忘乎所以地說:“你吃菜啊,別光顧說話了。我知道你最喜歡吃……”她差點也說漏了嘴,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朱昌盛吃了一驚,擔心地想,還是趕快離開吧,否則,太危險了。要是她忍不住做出一些過急的舉動來,被陶曉光察覺,就危險了。他逼自己不再與邢珊珊暗送秋波,只顧與陶曉光喝酒吃菜。
邢珊珊卻繼續我行我素,不住地流露出對他親昵的表情來。她不僅一個勁地給他搛菜,還眼睛定定的,總要捕捉他的目光,他有些害怕,垂著眼皮不敢抬起來。
陶曉光有所察覺,干咳了幾次,提醒妻子不要失態。朱昌盛害怕了,匆匆與陶曉光干了最后一杯,說:“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今天弄得有點累,我想早點回去休息,下次我來請你們。”說著迅速乜了邢珊珊一眼,就站起來往外走。
“你怎么說走就走啊。”邢珊珊戀戀不舍地盯著他,柔聲說,“飯還沒吃呢,晚上要餓的。”
陶曉光也極力挽留:“我們還沒怎么喝呢,我想給你匯報一下,這段時間學校里的一些事情。有些事情,電話里沒法跟你匯報。”他看了妻子一眼,嘆了一口氣,有些為難地說,“唉,背后說別人不太好,可是不說吧,又覺得不行。主要是于副校長,你走了以后,他當家,沒想到他……”
朱昌盛打斷他說:“我菜已經吃飽了,吃不下飯了。陶主任,你們留步。學校里的事情,明天到辦公室再說吧。邢主任,你也留步,我走了,謝謝你,做了這么多好吃的菜。麻煩你們了,啊。”
說著,他伸手要去開門,沒想到邢珊珊竟然搶先一步去擰鎖把。在抓住鎖把時,大膽地捏住了他的手,還將身子往他身上貼去。
她真是瘋了。朱昌盛見陶曉光就跟在身后,嚇得頭皮一陣發麻,連忙從鎖把上抽開手,將身子往一旁閃開,跳出門外,紅著臉,扭頭道謝,揚手告別。
“朱校長,以后有空就來吃飯,啊,不用客氣。你一個人做菜不方便,就來隨便吃一點算了。”邢珊珊意味深長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