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貞兩只眼睛冒出精光,道:“你膽子不小,居然敢跟我這么說話,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
李易今天也豁出去了,冷笑一聲,道:“什么后果?大不了一死。我是為了朋友來的了,為了給人解除痛苦來的,如果這也能招來不好的后果,那我也認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治病是第一位的,如果這一點都不能做到的話,那其它的什么都假的,不過是閑著沒事,找點事干,做給外人看的罷了。”
楊淑貞終于生氣了,雙手顫抖,以手點指李易,道:“你,你好大的膽子,你是什么人?!”
李易笑道:“我都說過了,我是顯才的朋友。楊奶奶,您年紀大了,我看還是不要生氣的好,我們也都是好意,如果有惡意的話,就不會心平氣和的站在這了。”
孫為民上前兩步,把妻輕輕擋在后面,對李易道:“年輕人,別在這里鬧事,我知道你是莊子期的人,你們趕緊走,再不走我就真的不客氣了。”
李易這時忽的收起笑容,正色道:“孫爺爺,我不是開玩笑,我們真的是來給孫姨看病的,這是正事,是要緊事,是最大的事。
你看我們的行為,處處都沒有胡鬧的意思,我剛才說話有些過火,很對不起,不過,我想這些都是次要的,還是先給孫姨治病再說吧。”
孫為民打量了李易一番,道:“我們并不信中醫。再說仁愛醫院有中醫大夫,如果我們想吃中藥的話,可以找旁人,你們還是先走吧。”
李易知道要跟女人講感情。跟男人講道理,聽孫為民語氣有松動,便道:“孫爺爺,有句話可能不好聽,人比人得死。我敢說,仁愛醫院沒有人的中醫醫術能高過黨大夫。”
楊淑貞向那趙主任道:“趙主任,曉梅這個病能用中藥治嗎?”
別看仁愛醫院有中醫科,但只是掛著中醫的牌子。用的還是西藥,這趙主任根本不信中醫,便道:“我本人不懂中醫,無權評價。不過國際上并不承認中醫的科學性,絕大多數學者還是認為中醫是偽科學。
所以從科學的嚴謹角度來看,還是不要用中醫治療的好,我們醫院就收過不少因為吃中藥而中毒的患者。”
黨天宇被李易拉住沒走,旁人說別的倒也罷了。一聽這趙主任否定中醫的科學性,不禁心里有氣,冷冷的道:“趙主任,你最近是不是常常胃痛。返酸,燒心。脾氣暴躁,口腔異味。口苦,血壓偏高,頭暈。”
趙主任不知黨天宇是什么意思,不過他說的這些癥狀,自己倒都有,道:“什么意思?我本來有慢性淺表性胃炎,有膽囊炎,這有什么奇怪的嗎?”
李易笑道:“我們黨大夫要是知道你早就有這些病,那當然不奇怪,可是他不知道你有這些病,光憑看你的面色,就能知道這些,你說奇不奇怪?我上次點了你一下,你就不能動了,這又奇不奇怪?”
趙主任道:“哼,說的好聽,像我這個歲數的人大多數都有這些病,這是常見病,蒙也能蒙上幾個對的。
比如淺表胃炎就是常見病,中國人攜帶幽門螺桿菌點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七十,膽囊炎也很常見,他知道一些醫學常識,就能蒙出來。
再有,天底下哪來的什么點穴,那天是我一下岔了氣,疼的沒敢活動,跟什么點穴有什么關系?”
黨天宇也哼了一聲,道:“那你外陰的陰毛區里最近長出很多疹子來,又癢又痛,還時常出血,腫痛經常不消,這又怎么解釋?你小便黃赤短澀,尿痛,這又怎么解釋?你時常做夢,失眠,做夢的時候常夢到撕打砍殺,難道我還能鉆到你夢里去?你經常兩手心煩熱,可是體溫又不高,這又怎么解釋,難道我能感受到你的感受?”
李易道:“趙主任,這些癥狀都只有自己才知道,你要是不承認,我們也沒法叫你脫下褲子來檢查,你隨便。”
趙主任臉一紅,隨即表情嚴肅,道:“我確實有這些癥狀,查了血常規,可是白細胞又不高,只是正常高值,尿常規里紅白細胞有一些,但是不確實是什么病?
這個我承認,我雖然不信中醫,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和承認,我現在睡覺都得服安定,不過效果不好。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三個人這番對話,屋子里氣氛立刻緩解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黨天宇身上,連楊淑貞也暫時忘了趕莊子期出去。
李易心里暗喜,他一直在用言語和行為來轉移這對老夫妻的注意力,以圖叫黨天宇顯顯威風,叫這件事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剛才的一言一行,都是李易精心計劃好的。
李易這半年多來,所經歷的事情可以說是太多了,拍幾部好萊塢大片的素材都夠了。對李易而言,經歷的事情給他帶來的啟示更是重要,他現在深知,最大的力量不是功夫,而是人脈關系。能夠解決問題所靠的也不只是拳頭,而是頭腦。
這番念頭李易以前也早就想到了,不過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李易對這些道理理解的更加深入,也更加能夠融入到實踐當中。
今天雙方的矛盾十分尖銳,如果就此離開,以后恐怕就沒什么機會了,可是如果強硬,卻明知道沒有用,是以李易才精心策劃一番,果然事態發展大致和他所預料的沒差太多。
只聽黨天宇道:“很簡單,我見你右邊眉毛里有一根長毛,一般人的眉毛大致是平滑過渡的,可是你卻有一根眉毛遠遠長于其它的,按中醫的理論。這是典型的膽火過盛的表現。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根眉毛不但長,而且特別疼,一碰就疼。所以你想拔都很吃力,就算忍著疼痛拔了,很快他還要再長出來。”
趙主任道:“對對,我這根眉毛是很疼,拔了還長。”
黨天宇道:“眉毛是足少陽膽經的循行路線,這根特別長的眉毛就表明膽經有火熱。
別處的眉毛不長,就這一根長,這就屬于有相。傳統文化里把異于尋常的表現稱為有相,比如靜息狀態下,呼吸急促,這就說明肺腎有病。屬于有相,如果呼吸平靜自然,就不是有相。
毛發血肉在中醫里都屬于血質,有形屬血,所以應該是膽經血經。當然血份有熱的時候,氣份一般也有熱。
中醫里的膽主管消化,你有膽熱,犯胃的時候。自然就燒心,返酸。苦為火之相。膽有熱上犯于口則口苦。
膽又主決斷,所以膽有熱。動亂情志,就會出現武斷暴躁的表現。
另外膽經是足經,也循行于下,繞陰器,所以陰毛區會有熱性的皮疹。
膽熱內擾,所以失眠,所做惡夢,多是動蕩之相,而人的潛意識中,以爭斗砍殺被壓抑的最多,所以此相一動,則夢中相見。
膽經血熱,膽火還容易犯心,心主上焦,故雙手心熱,但因為你年紀大了,這個熱不是以實為主,其本質必伴有陰虛,所以并不是真正的實熱,所以主觀感覺熱,但是體溫并不高。
至于肝膽屬木,熱而生風,風性輕揚上升,動蕩頭宇,而生頭暈,目赤,這就是更平常的了。”
黨天宇說完了,很平靜的站在一邊,就像什么都沒發生的一樣。
楊淑貞道:“趙主任,他說的對嗎?”
趙主任道:“這個……,他說的癥狀都對,至于解釋嘛,我對中醫不大了解,所以……”
李易偷偷看著楊淑貞表情的變化,見她似乎頗為動心,知道這事有門,卻不去問她,轉向孫為民道:“孫爺爺,這件事您怎么看?”
孫為民剛才也一直仔細聽著,對黨天宇的想法也略有轉變,只是孫曉梅的病很重,是不是用中醫治療,心里的想法還不確定,最主要的是中間夾著一個莊子期。
孫為民聽李易問他,卻沒理這茬,對黨天宇道:“黨大夫今天高壽?”
黨天宇聽問的還算客氣,便道:“我六十七了。”
孫為民點點頭,道:“嗯,咱們年紀差不多。曉梅這個病你有把握嗎?”
黨天宇道:“沒有人有十足的把握,不過這類病我以前治過,效果還不錯。”
孫為民不再說話,低頭想了想,一揮手,那些后調來的人都退出了病房。
病房里沒人說話,過了一會兒,孫為民道:“先治治看吧。”
李易太清楚了,楊淑貞叫的再歡,最后拿主意的還得是孫為民,所以攻楊淑貞是輔,攻孫為民才是主。
孫為民這一吐口,屋子里雖然沒人長出一口氣,但是心里卻都長出了一口氣,尤其是莊子期他們一家三口。
李易知道自己的口才又明顯進步了一大塊,心里甜滋滋的,極是得意。
孫為民對莊子期道:“黨大夫是你帶來的?”
其實這話都說了一千來遍了,不過為了顯出當家人的范兒,孫為民又問了一遍。
莊子期也不是傻子,雖然當了幾十年的老大,但一來這是涉及到自己感情的大事,二來畢竟對方比自己年長,是自己的長輩,社會地位也高,理論上又是自己的岳父岳母,這兩人是所有問題的關鍵。
有矛盾的時候對立也就罷了,現在明顯矛盾緩和,莊子期總不能一再的強硬下去,那就是莽夫的表現了,這個時候,是演戲和裝的最佳時段。
莊子期站好了,恭恭敬敬的道:“孫叔,楊姨,黨大夫是我的朋友,我特意請來給曉梅治病的,他有這個把握,您二老放心吧。”
孫為民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她還需要休息,不要太打攪她。顯才,照顧好你媽。”
接下來的幾天里,對這些人而言是最輕松的幾天。黨天宇天天來給孫曉梅針灸,親自煮中藥。
還真別說,只三天的功夫,孫曉梅自覺身體好轉了很多。食欲也大增,不過黨天宇叫孫曉梅控制食量,不能吃的太多。
莊子期也每天都來和孫曉梅見面,兩人都已經人到中年了,本以為這次是生離死別,沒想到卻是柳暗花明,雖然兩人一個是大佬,一個是生于權貴之下。但是有些感情是所有人所共有的,兩人的心這時都變的柔軟起來,這幾天就像是找到了初戀的感覺。
莊子期是個有頭腦的人,他知道。雖然這次的事件中,黨天宇是核心的技術支持,但是莊子期明白,李易這小子從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李易就像是個穿針引線的人,沒有他的參與。黨天宇的醫術在這次的事件當中,就極有可能發揮不出來,那就相當于沒有醫術。
莊子期骨子里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死等孫曉梅二十多年。也不會成為黑道上成名的人物,雖然他的年齡做李易的活爹都夠了。但是在情感上,卻漸漸的把李易當成了真正的朋友。當然,這些心思,莊子期是肯定不會跟李易提起一絲半點的,以防這小子順桿向上爬。
莊子期每天都看著李易嘻皮笑臉的死德性,這小子沒心沒肺,就像干里濕里都沒他似的,其實這就是人際關系中的舉重若輕。
莊子期知道這份人情可不好還了,那不是用錢和其它東西能替代的了的。
黨天宇肯定是要感謝的了,但是黨天宇退出江湖,年紀又大了,遇不到什么風浪。
而李易則正處在創業的起步階段,以后會遇到的問題肯定很多,莊子期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暗暗發誓,以后這小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難,自己都會出盡全力幫忙。
孫曉梅也是一個心思,她雖然生在權貴之家,自幼就張揚跋扈,性格極為固執,但卻也是個敢愛敢恨的人,極重感情。她對李易也十分的感謝和喜歡。
尤其當莊子期偷偷的告訴她,其實黨天宇是李易請來的朋友時,孫曉梅更是吃驚于這個年輕人的成熟。她不只一次和莊子期說,以后有機會一定要重重的報答李易。
每次孫曉梅這樣說時,莊子期都道:“那你就不報答報答我?我可是心都要碎了。”
孫曉梅便會點著莊子期的鼻子笑道:“你還是那么狡滑,居然把功勞都算在自己頭上,我非得告訴我爸媽不可。”
一家三口中,孫顯才更是心中大為觸動,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是這么一種結果,看來巨大的沖突,有些時候說不定會使事情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一晃過去了一個星期,孫曉梅病情大好,接連測了幾次腎功,肌酐和尿素氮都在不斷的下降,血離子也基本恢復正常,只是血壓還是稍高。
干診科的這些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尤其是那個趙主任更是覺得這事叫人感到驚奇。
這一陣子,孫家也不斷有人來看望,一對老夫妻來的時候,仍然是沒什么好臉色,不過幸好不再趕莊子期出去,見面的時候也偶爾點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只不過孫立平來的時候,卻仍然很不客氣,但是見妹妹病情好轉,也就不再多說什么。那個大哥孫章平卻一直沒見到。
這一天黨天宇道:“從此以后就不用再針灸了,下一個階段的方子我已經擬好了,只要照著先前的方法煎藥即可。海州那邊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這就得回去了。和這個病有關的注意事項我都寫在了紙上,平時需要特別的注意。”
孫曉梅十分感謝黨天宇,叫孫顯才取來二十萬塊錢硬要塞給黨天宇,黨天宇卻說什么也不要,不斷的強調自己是莊子期的私人醫生,這是份內的事。
孫曉梅見病房里沒有旁人,笑道:“黨大夫,我其實已經知道內情了,非常感謝你幫我治病,我現在感覺很好。”
眼見黨天宇要走,莊子期對李易道:“阿易,你留下來再呆幾天,叫顯才好好陪你玩玩。”
李易道:“這幾天我已經跟顯才四處逛了不少地方,我離開酒吧時間太長了,這就得趕回去,要不然我不放心。”
孫顯才道:“阿易,我先在北京陪我媽呆一陣子,等我媽病情大好以后,我再去海州找你。
劉平安絕不會死心的,你一個人孤掌難鳴,我過去看看,也好有個照應。”
因為紫色星緣是李易的第一家實體店,所以李易不大想叫孫顯才入股,以免顯得自己處處是靠別人的扶掖才成事的。
但是對于這些人脈關系李易卻很是渴望,上次孫顯才頂走劉平安的事,李易還記在心里,如果有孫顯才伸出援手,自己事業的保險系數就會大大的增加。
是以李易一聽孫顯才的話,心里自然是高興的。
李易和黨天宇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這就要離開,忽然孫家派來人,說要請黨天宇去家里吃飯,順便叫李易和莊子期也一起去。
李易笑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原來我只是個陪襯。”
孫家人請莊子期去家里吃飯這可是實在叫人想不到的,種種跡象表明,這是雙方關系緩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