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欲擒需故縱
老板轉頭向鄒建昌道:“我說老哥,你別聽他的,他一個小毛孩子懂什么。『伍九文學書友上傳』你可能不知道,在清朝,小型的瓷器,是永定窯的品階最高,而康窯出的那都是中型的瓷器。
這一套單翼彩蝶碟就是就永定窯出的,你別聽他胡說,凡是玩過古董的人都知道,永定出貨水上漂,康窯出貨海底沉,這五只碟子都能漂在水面上,一驗就知道了。”
說罷拿出一缸水來,將五只碟子放到了水里,倒翻過來,向下一壓,哪知又都浮了上來。
老板極是得意,道:“老哥你看,這怎么樣,不會是假的吧?”
鄒建昌拿起碟子掂了掂,對董川道:“老弟你怎么看?”
董川看鄒建昌臉上全是譏諷的表情,就知道鄒建昌心里也不認為這碟子是真的。
董川道:“老板,你說的那兩句話沒錯,永定水上漂,康窯海底沉,不過那是因為永定用的陶土含有大量的藻類,在燒制的時候,先用文火間斷輕燒,不燒死這些藻類,又能叫他們產生氣體。
于是這些陶土里就會含有大量的砂眼,體積變大,所以才能浮在水面上。而康窯卻沒有用這種技術,所以燒出來的瓷器就不能浮在水面上。
但是你這五只碟子的砂眼卻太大了,你看這里,你故意把底磨掉一塊做舊,卻反而露出了砂眼,所以一看就知道。
這砂眼太大了。海藻產生氣體是少量的。只能出小砂眼,不能出大砂眼,這你砂眼是用現代技術打的鏤空,外面再涂上釉。我說的沒錯吧?”
李易坐在車里,聽董川居然懂這么多,也不禁暗自點頭,慶幸自己把董川收過來。
鄒建昌瞇著眼睛不住的點頭,那老板臉上又變色,一把搶過碟子,喝道:“什么亂七八糟的。不買就趕緊走。”
董川笑著搖搖頭,道:“老板,我看你是懂的,不過是在裝糊涂。我來告訴你吧,這單翼彩蝶碟確實可以浮在水面上,不過它確實又是康窯出的,那為什么能浮在水面上呢?
那是因為這套碟子的釉與普通的釉不同,釉很厚,又含有氣泡眼,而碟體很薄,如果把這碟子打破,可以看到碟體薄的像紙。
另外,真的單翼彩蝶碟上各畫了一只單翼蝴蝶。其實不是單翼,而畫的角度不同,另一只翼被擋住了。
可是如果將這碟子對著陽光,就可以隱約看到后面被擋住的那只翅膀,這全是釉的特殊導致的效果。
還有,這五只碟子分為旺相休囚死,象征事物的五個變化階段,那是以碟子的開口角度來區分的,旺相是廣開,囚死是內扣。而休是垂直,當然角度變化細微,一般不易察覺。
可是你這五只碟子卻都是廣開,這就說不過去了吧,所以肯定是假的。”
董川侃侃而談。吸引了不少的人圍觀,那老板臉上掛不住了。黑著臉把碟子收好,放到里間,回身道:“都別看了,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買還廢什么話,快點走。”
鄒建昌一直面無表情的聽著,同時不住的打量著董川,眼中精光一閃一閃的。
李易在車里看著手機屏幕,見鄒建昌眼神不對,就知道他動了心了。
董川也在不時的觀察鄒建昌,見鄒建昌動心,心中一喜,對老板道:“別緊張老板,我不是來拆臺的,其實我的一個朋友那有一套這樣的碟子,那是真貨,而這套碟子在市面上很少有流通,所以一看你這個就是假的啦。”
老板道:“你有還來跟我搗亂,走走走,快走。”
說罷用蒼蠅拍不住的揮動,趕董川走。
董川也不生氣,看了鄒建昌一眼,轉身便走。(
李易在手機上看不到董川的身后,不知道鄒建昌是不是跟了上來,心中急道:“快追上來呀,追呀,還等什么。”
忽然鄒建的聲音道:“小伙子,慢點走,咱們聊聊。”
李易和董川心里都是一喜。
董川回頭道:“老先生,有事嗎?哦,你相信我,別買那碟子,我跟你保證肯定是假的。”
鄒建昌道:“我當然也知道是假的了,他想騙我沒那么容易,我玩這一行也將近二十年了,到現在還沒見過真正的單翼彩蝶碟,他就那么隨便的擺在外面,要是真貨,他也舍得?”
兩人哈哈大笑。
鄒建昌本來平時說話陰沉沉的,這時卻變的熱情起來,拉著董川的手道:“小伙子,咱們走吧,我請你喝茶,這地方沒什么好東西啦,不值得一看。”
信號接收器同時有接收和外放的功能,李易這時不能說話,以免引起鄒建昌的懷疑。
董川會利用形勢,也不用李易指點,便道:“老先生,我可要說句不好聽的話了?”
鄒建昌道:“沒關系,你說。”
董川道:“我要是猜的沒錯的話,你老是想問問我那套碟子的下落吧?”
鄒建昌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我就是這個意思。交個朋友嘛,你那個朋友有這碟子,我只是想看看,見識見識,沒有別的意思,別誤會啊。”
董川道:“那好吧,咱們就……,隨便聊聊。”
鄒建昌道:“隨便聊聊,隨便聊聊。走走走,我請你喝茶。”
兩人出了古玩市場,鄒建昌也沒騎自行車,兩人又走出一段,鄒建昌伸手招了輛出租,帶著董川向北開去。
李易將手機的放音功能關了,這樣董川那就聽不到李易這邊的聲音了。
馮倫將車子啟動。車子不遠不近的跟在出租車的后面。
出租車開出沒多遠。就到了開發區的一家小茶館。
這種地方都是那些會喝茶的有錢人聚集之所,格調高雅,李易這類人根本不常來。
鄒建昌付了車錢,拉著董川上了樓,李易本想也跟上去看看,可是茶館里太小,畢竟不方便,便仍呆在車里偷聽。
鄒建昌帶著董川到了二樓,他是這里的常客,服務員過來簡單的問了問。便還按老規矩上茶,鄒建昌喝慣了綠茶,問董川喝些什么,董川對茶一是沒有研究。二是要叫鄒建昌放松警惕,便叫服務員上了一壺紅茶,另在茶中回了檸檬、牛奶和糖。
兩人坐下,鄒建昌笑道:“紅茶的味道是比較薄的,用它來加檸檬、牛奶和糖,就會失掉茶的原味。
檸檬會掩蓋茶香,糖會掩蓋茶的甘甜,而牛奶則會影響茶的回味。老弟,你看古董是內行,喝茶可是外行啊。哈哈哈。”
董川笑道:“叫您老見笑了。我確實對茶沒有什么研究。”
鄒建昌道:“別這么叫我,我還沒那么老,我姓鄒,你就叫我老鄒吧。”
董川道:“那可不成,我還是叫您鄒叔吧,我姓董,我叫董川。”
鄒建昌顯然以前沒聽說過董川的名字,表情沒什么變化,道:“小川哪,我收藏古董也很多年了。我看你年紀不大,卻很內行,你家里有搞這一行的?”
董川道:“我爺爺也很喜歡收藏古董,我小的時候跟著他學習了不少知識,后來我爺爺死了。我就自己研究琢磨,不過我也沒買過什么正經的值錢東西。眼睛還是不夠毒啊。”
鄒建昌道:“這種事情就得靠不斷的實踐才行。呵呵,來喝茶。”
兩人喝了一會兒茶,鄒建昌道:“小川哪,我就直說了吧,我很喜歡古董,這一套單翼彩蝶碟我很想見識見識,能不能麻煩你幫我跟你那位朋友說一說,我一定忘不了你的好處。”
董川道:“說說倒是沒什么,我那個朋友的這套古董也不是他自己的,他比我年紀還小,對古董也沒什么研究,那都是別人送他的,因為值錢就一直留著。”
鄒建昌一聽更是心中暗喜,道:“哦?那你這朋友叫什么名字,在哪行發財,帶我見見他成不成?”
董川道:“我這朋友是開酒吧的,他的酒吧就離這不遠,他叫李易,我們認識也很長時間了,那咱們這就去看看吧,不過他白天可能不在班上,酒吧晚上營業的時候他才來。”
鄒建昌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雖然沒顯出什么特殊的神色來,但是董川卻從鄒建昌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絲驚訝和疑惑。
鄒建昌打了個哈哈,低頭繼續喝茶,心中卻道:“怎么會這么巧,這是怎么回事?李易,一定就是紫色星緣的那個李易,上次董小梅請吃飯時見過他。
這小子出手不俗,一下子就是兩萬塊的重炮,怎么,這一次難道是他有意安排的?
劉平安和李易有私仇,上次他跟我說要從我這里派個人去李易的酒吧稽查稅收情況,我就當不知道,結果把李易的營業稅提到了百分之二十。
可是后來劉平安派的人忽然重病,我又收了李易的錢,劉平安那天來找我,叫我再派個人,我只好推脫說上邊盯的太緊,沒有可靠的人,要是派了不可靠的人去辦事,就難免不走漏風聲。
哼哼,劉平安又不是傻子,我這么說他一定會懷疑的,不過上面有華國偉擋著,劉平安早晚會去找他,我何必夾在中間難做人。
李易這小子很機靈,先把禮金都送上來了,用來堵我們的嘴,這倒叫人很難力。
看來還是華國偉這老混蛋有心機,不管是什么場合都不出面,只要是規矩范圍內的事,都找不到他頭上。要是超出范圍,他又可以裝不知道,事后再來教訓旁人。
可是今天這事……,是巧合還是……”
鄒建昌腦子飛快的旋轉,董川心里清楚,表面上卻不帶出來,只是慢慢的喝茶。
過了大概三五秒,鄒建昌淡淡的道:“原來你是李易李老板的人哪。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前幾天還見過李老板,李老板為人爽快,年輕有為,以后一定有發展。”
董川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道:“喲,敢情鄒叔認識我們老板,那您是……”
鄒建昌道:“呵呵,我沒什么。哎喲,我突然想起來,晚上還有點急事要辦。看我這腦子,剛才差點忘了。小川哪,以后有機會再請你喝茶,我今天得先走了。替我向李老板問好吧。”
董川道:“好啊,我一定跟我們老板說。”
心中卻道:“老狐貍。”
兩人離了茶樓,鄒建昌打車走了。
董川見車子走遠,這才回到李易的車里。
李易道:“果然沒猜錯,這老東西很有心機,他起疑了。”
董川道:“這事怎么辦?”
李易摸著鼻子,慢慢的道:“沒關系,只要他眼睛發亮,對這古董感興趣就行,咱們按計劃來。我把這碟子送到他門上,我看他動不動心。”
晚上回去后,李易將那五只碟子用外貌十分普通的木盒子裝起來,外面打上包裝,叫秦少冰把五只碟子的照片打印出來,只印成巴掌大小,貼在了盒子的一角。
不注意看看不到,即使留意的看,也叫人只以為這是商標或是為了美觀,不懂古董的人是不會知道這小照片的含義的。
李易用兜子把盒子裝好。道:“這套碟子不知道值多少錢,明天送給那只老狐貍,看看他怎么做人。”
董川道:“這一套碟子要是拿出來賣,市場價格估計得超過三十萬。”
李易道:“三十萬的重禮,往老狐貍的手上一放。我看他會不會覺得沉。”
第二天是周一,李易早早的就起來了。換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戴了個帽子,提著盒子出門。
李易沒坐自己的車,怕車太顯眼,被稽查局的人發現,打車到了海州稽查局。
到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正是事業單位上班的最佳狀態。
稽查局是地稅的下屬單位,主管監督各種稅收問題,李易已經查明局長辦公室就在三樓,提著盒子便向里走。
門口有警衛將李易攔住,李易道:“我來找鄒局長有事,昨天約好的。”
那警衛見李易不像是鬧事的人,又提著盒子,不知里面是什么東西,心下會意,也沒過多盤問,便一揮手叫李易進去了。
李易到了三樓,找到局長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里面有人道:“請進。”
李易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辦公室很大,也沒什么擺設,就是干凈些,只見窗后一張很大的辦公桌,鄒建昌正坐在桌后看文件,知道有人推門進來也沒抬頭,喝了一口茶水,道:“什么事?”
李易將門反手關上,笑著走過來道:“鄒局長,是我,李易,我來看看您。”
鄒建昌本能的一愣,將茶杯和文件都放下,看了李易一眼,道:“哎呀,是李老板哪,你怎么來了?”
李易將盒子輕輕在桌子上一放,將外面的兜子似乎不經意的扒開,露出了那張照片,道:“鄒局長平時太忙,本來想請鄒局長喝杯茶,但是又怕請不到大駕,這才過來看看。”
鄒建昌眼角向那盒子上照片撇了一下,道:“你找我有事嗎?”
李易看他說話還是那么平淡,顯得不咸不淡的,但是眼睛里卻閃了一下,心中暗罵:“裝什么大尾巴狼,你跟別人沒什么兩樣,一樣是肉做的,我看你能裝到什么時候。”
李易道:“昨天我的一個朋友董川回來跟我說,在跟上正巧遇到您了,他不認識您,跟我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是鄒局長。
董川跟我說鄒局長喜好古董瓷器,正好我手里一些,我這人又不懂古玩,天天把這些東西擺在辦公室里,有點附庸風雅的嫌疑。
所以我一聽就隨手拿了一件來,我也不懂這些東西是不是真品,權當是給鄒局長把玩了。”
還沒等鄒建昌說話,李易就裝作看了看手機,道:“哎呀,我看我得走了,我一會兒還有事,這就不打攪了。鄒局長如果還喜歡古董,我那里還有一些,像什么青釉廣口甕,咳,我也不太懂,總之以后得便,我再給鄒局長送來。”
李易怕鄒建昌裝孫子,故意推脫不要,說了這幾句話,起身就走。
鄒建昌在這一瞬間心中斗爭了一下,一邊是喜歡的古董,另一邊是劉平安的壓力,微一猶豫,一顆心還是坐到了古董這邊。
反正劉平安的事情,還可以再向上邊推脫,自己做了該做的事,他劉平安還能多說什么。難道還真能叫我丟了官帽?
就在鄒建昌微一猶豫的瞬間,李易已經推門出去了,鄒建昌道:“哎,你這是,別,哎呀,怎么走了?”
鄒建昌趕了出來,卻見李易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一拐彎下了樓梯,這是辦公的地方,鄒建昌又不方便大聲喊,只好任李易走了。
鄒建昌鎖上門,回到桌旁,將盒子輕輕打開,取出碟子來一件一件的查看,見果然是真品,雙手不禁微微發抖,眼睛里閃出貪婪的光芒。
李易沒想到事情辦的這么順利,其實他心里也清楚,剛才要是節奏上把握的稍微不好,鄒建昌就很有可能推脫不要。
李易出了稽查局,回頭又看了看鄒建昌的辦公室窗戶,這才打車回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