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呢?”
“在他大學畢業后,正式成為法醫的第三年,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甚至有自殺傾向。最終不得不放棄了。”美奈子神色黯然。
“所以你才選擇學法醫……”
“我原本是想成為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可是,我實在不想看到父親失望。”
“其實這個行業的確不適合你。只有我這種粗線條,沒心沒肺的人才不會最終瘋掉。如果你選擇影視行業,特別是動作片,說不定早就飛黃騰達了。”
“唉!?”
“沒,沒什么。呵呵呵。”
“不管怎樣,我都會努力的。請學長幫助我。拜托了!擴來噶啦哦賽哇你那里馬斯!”美奈子恭敬的給慕容雨川鞠了一個躬。
“嘀里嘟嚕說這么多,呵呵。你真客氣。”慕容雨川只感覺心里飄飄然的。
“我不會讓父親失望的。他是我的偶像!”美奈子信心滿滿的說。
果然還是戀父情節。慕容雨川心里嘀咕。
8月16日,星期二,多云,12:15。
廣播學院校門。
“她是誰啊?”陸小棠疑惑的打量著瀨戶美奈子。
“她是我的學妹,瀨戶美奈子。日本來的交流生,陳教授要我要特別關照她,所以只好把她一起帶來了。畢竟是外國友人嘛。”后兩句話是慕容雨川編的。
美奈子立刻向陸小棠鞠躬問候。“哈級買嘛習帶到哦早喲羅習哭哦乃噶一習馬斯。”
“果然是日本來的。我一句都沒聽懂。”陸小棠向慕容雨川擺擺手。
等她把慕容雨川拉到一旁,背對著美奈子,她一把揪住慕容雨川的衣領。“你把她帶來干什么?你以為我在領你們逛大街嗎?”
“咳咳,”慕容雨川被勒得舌頭都吐出來了。“松……松點兒。”
好容易喘上一口氣,他才說:“你現在手頭人員不是緊張嗎?我是給你找來一個幫手。”
“她!?她能干什么?”
“可別小瞧人家。她在日本可是空手道黑帶高手。”
“你沒開玩笑吧?”陸小棠回頭瞟了一眼美奈子,美奈子懵懂的望著她。“她能逮住一只雞?”
“你可別這么說。人不可貌相。別看人家外表生得文靜,可是有真功夫的,手心腳心磨得全是老繭。”
“哦——”陸小棠瞇縫起眼睛瞧著慕容雨川。“你觀察的可真仔細。”
“純屬偶然,呵呵。”話說漏了,慕容雨川只好裝傻。
“我可沒功夫陪你磨牙。只要你不妨礙我辦案,帶一百個師妹來也無所謂。”
“我哪有那么隨便?”
陸小棠沒理他。“今天早上,我從公安網上抽調了一份三年來C市的失蹤人口名單。我不知道你骨相學學得怎么樣。需要的話,我們可以復制出那個頭骨的臉部模型。如果能夠證實頭骨主人的身份,辦案就有方向了。”
“你今天來這里打算見誰?發現頭骨的那個門衛?”
“昨天跟他談了很久,沒什么有價值的線索。在沒有任何頭緒的情況下,我想側面的找一個熟人問問。”
“找誰?”
“公安局李局長的女兒就在這所大學教書。我找她大致了解一下情況。我們約好了在街對面的‘麥當勞’見面,她天天中午都去那里吃午餐。”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什么懸疑刺激的工作呢,原來是陪一個歐巴桑消磨時間。”
“人家可不是歐巴桑。”
的確不是歐巴桑。李淑珍一出現在慕容雨川眼中,他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年紀二十七八歲,鵝黃色職業裝,肉色絲襪高跟鞋。長發披肩,無框眼鏡,步態妖嬈的從校園里走來。
靠。慕容雨川心說,我要是有這樣的老師,根本就不可能翹課。
和她比起來瀨戶美奈子更像小孩子了,盡管她胸大。
大概這樣的*對慕容雨川這種年輕人更有殺傷力。
李淑珍舉止大方,還沒有走到跟前,就沖他們露出了微笑。
沒等陸小棠開口,慕容雨川一步竄到她前面,首先自我介紹。“我叫慕容雨川。公安局刑警隊首席預備法醫。”
“哦,是嗎?想不到你這么年輕。”李淑珍伸出修長的手。
慕容雨川受寵若驚的抓上去。感覺真不錯。
真丟人。陸小棠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使勁把他拽到自己身后,沖他一呲牙。
麗人露出不介意的微笑。
四個人進了餐廳。李淑珍習慣的走到靠窗一張方桌。
聊了一會兒,她也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而且,她對案件一點都不感興趣。“我敢肯定是某個學生搞的惡作劇。”她不以為然的下了結論。
“現在年輕人中間就流行這個。知道叫什么吧?”李淑珍優雅的端起茶杯湊到嘴邊。
“……”
“行為藝術。”李淑珍微微一笑。“上個月大學藝術節上,一個古裝打扮的女生在舞臺上脫得一絲不掛,手里舉著一本《列女傳》。說是寓意精神與物質的矛盾統一。”
陸小棠只好尷尬的陪笑。
不知不覺,李淑珍已然岔開話題,平淡的聊起了家常。她其實與陸小棠并不是太熟。只是在公安局的年會聚會上陪父親一起參加過,同陸小棠說過幾句話而已。一看外表就知道她是那種在優越環境里長養大的女子,舉手投足間多少帶著一點驕傲。
仿佛這種人生來就應該享福,仿佛這個世界上那些貧窮的生活與她是隔絕的。她的人生觀自然也不一樣,她要享受生活。所以只有男朋友,卻不打算結婚。
陸小棠是在普通家庭長大的女孩子,父親是知識分子,有學問,沒權,沒錢。陸小棠的每一次收獲都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每一次失敗也同樣要靠自己來承擔。
平心而論,她不太喜歡李淑珍這種人。
也許李淑珍也有這種感覺,只不過她掩飾的比較好。
反倒是慕容雨川有一句沒一句的插科打諢,避免了冷場。
這時陸小棠的手機音樂響起。陸小棠如釋重負,終于找了一個借口離開。電話是武彪打來的,只是例行公事的詢問一下她這邊的調查進展。
“唔,那個女孩的案子怎么樣了?”陸小棠忍不住還是提起。
一想起驗尸間里女孩那張平靜的臉,她的心便揪起來。
她還那么年輕。
生活在她面前原本充滿無數種可能。
現在只剩下一種冰冷。
“喬凱的尸檢工作已經完成了。這邊的事我會處理好。不需你費心。”武彪的聲音永遠沒有任何感情。
結束了通話,陸小棠回頭,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看見慕容雨川和李淑珍一面聊天一面喝茶,氣氛融洽。過一會兒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回去吧。她伸了個懶腰,雙手插進牛仔褲兜里,沿著人行道邊的一排銀杏樹散起了步。
“我的臉是不是有點紅。”李淑珍撫著自己的臉頰說。
“還好啊。怎么了。”慕容雨川問。
“沒什么,可能屋子里有點熱。我去一下洗手間,稍等我一會兒”
看著李淑珍的背影經過收銀臺,走進里面的走廊。慕容雨川這才意識到冷落了自己的師妹。美奈子幾乎一言不發,安靜的坐在旁邊。
她雙手捧著咖啡杯,慢慢的喝著,表情很平和,看不出來任何厭煩。
日本女人真是好脾氣。慕容雨川感慨。再看陸小棠,一甩膀子就跑沒影了。
“你是不是也覺得無聊啊!本來是希望找到一點線索的。”慕容雨川說。
“是有一點,不過真正的辦案可能真的需要培養耐心呢。驚人的案情往往就隱藏在平淡無奇的表面之下。”
“真看不出,你原來有這么深刻的見解。”
“這不是我的見解。”美奈子笑著說。“是我爸爸說的。”
“哦,難怪。”
“學長。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這也要請示嗎?也太客氣了吧。難不成我不讓你去,你就憋著?
“你也順便看一看那位李老師在不在。怎么去了那么長時間。”
“喔。”
瀨戶美奈子長長吁一口氣,整理好衣裙,從衛生間的隔間里走出。剛才她一直靠喝咖啡來打發時間,水喝的是太多了點。她一走路就能聽見肚子里咕嚕咕嚕流動的聲音。
她扭開水龍頭,自來水嘩嘩流出,掬了幾捧水輕輕拍在兩腮上,頓時感到了涼爽。
她直起腰,掏出一張面巾紙,照著墻上的鏡子細致的沾去臉上的水珠。一邊把垂落臉頰的頭發捋到耳后。
她像貓一樣精心的打扮著自己。
不知不覺她的手停住了。
鏡子反映出她身后衛生間里的情景。一共有三個隔間。
她剛才從進門數第一個隔間出來,隔間門是敞開著的。另外兩扇隔間門虛掩著。
衛生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嗎?
冒出這個念頭此時此刻嚇了她一跳。
鏡子里除了她,看不見其他的人。
然而,電影里常告誡人們,鏡子其實一點兒都不可信。
也許會有一張人臉在一個你意想不到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鏡子里,你的背后。
當你轉過身,那張臉卻不見了。
你應該相信誰呢?
是鏡子,還是除了鏡子以外的世界?
瀨戶美奈子慢慢轉回身。
衛生間里的光線有點陰郁。但足夠看清楚了。三個隔間,一扇門半開,另外兩扇虛掩著。
她慢慢走過去,推開了虛掩的門。
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里面有一個陶瓷的抽水馬桶。抽水馬桶里有不講衛生的人留下的黃色液體。
美奈子捂住鼻子。覺得好笑。
她隨手推開了里面那扇門。
一個人赫然出現在她眼前。
一剎那,她忘了一切反應。只是一動不動呆呆的站在門口。
隔間里的人就是李淑珍。
她坐在抽水馬桶上。眼鏡已經掉落了。鵝黃色的裙子褪到了腳踝,兩腿張開。她的上衣被掀起,*外露。*的酮體被從上到下垂直的劃開一條傷口。
傷口從鎖骨中間裂開,把肚臍分成兩半,直到陰=阜。
另一條傷口沿著*下面橫向切開。
第二條傷口比第一條深得多。
大量的血液從這條傷口里涌出,經過兩腿之間,陶瓷馬桶,像小溪一樣在她的腳下匯集。
她的一只高跟鞋掉在旁邊,纖細的腳趾踩在自己的血液里。
她好像還沒有死,她的喉嚨里發出咯咯聲。
美奈子連叫喊的力量都嚇沒了。
她想轉身逃跑。但事實上,她伸出手去按那正在流血的傷口。
隨著手掌的擠壓,更多的血從傷口里涌出,沒過了美奈子的手。
“張——張——”她忘記了女人的名字,用滿是血水的手捧著女人的臉呼喚。
血水污濁了女人白皙的臉,一絲無力的嘆息從蒼白的嘴唇里吐出。
“張——張——頑張って下さい!頑張って下さい!!(請堅持住)”淚水涌出了美奈子的眼睛。
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么變成這樣子的。
也許,兇手并沒有離開。
也許,他(她)正在黑漢中窺視著美奈子的背影。
女人的身體摸上去還是溫暖的,甚至燙手。美奈子覺得她還能夠活過來。她結結巴巴的呼喚著對方,手忙腳亂的想要幫她止住流血。
女人的白眼珠正在慢慢翻出。
美奈子用力掐她的人中。
毫無征兆,女人的身體劇烈的抽搐起來。她突然間恢復了力氣,撲到了美奈子身上。
兩個人一起摔倒在地,美奈子被重重壓在女人身下。她發出尖叫。手腳在血泊中拍打著。
“我會死嗎?”
那一刻,她腦子里閃現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