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御駕親征?怎么不早說!”
消息傳來時,錦言心下一慌,手里的繡花針用力的刺入了指間,她急忙“咝”的一聲,抬指含在嘴里,便見她繡技精湛的錦繡江山圖,漸漸便順著雪白的紡布,映出了艷紅的血點。
仿佛是不好的預感一般,她心下猛的一跳,匆匆起身去往皇帝的御書房。核仁愣了愣,急忙喊了一聲跟著追出去。
她與秀兒自從上次護主不力,被梁總管罰了,倆人是輪著班去刑房領罰的,眼下,她杖傷剛好一些,秀兒也同去領了三十杖。
縱然傷口已然大好,可核仁走起路來,還是帶著一瘸一拐。錦言腳下卻已跑得飛快,等得她氣喘吁吁進入御書房時,年輕的皇帝已然等她多時。
書房里沒有第二人,甚至連梁總都不在。像是早就篤定了她會找來一般,皇帝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御案后頭,雙目微亮的看著她,“錦兒,朕知道你會來,可朕御駕親征,也是一定要去的?!?
慢步繞過了御案,他走向她身邊,探指將她額頭汗意擦去,“如果朕不在,你便是這個后宮中最尊貴的女人,多則三月,早則兩月,朕必定歸來?!?
他算好了時間,會盡早的趕在八月中秋回來陪她。
“朕答應你,朕還要與你生個漂亮的小皇子,還有小公主,朕也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不等她出聲,他已經回答了她所有的擔心。
眼里的淚水驀然一下就猛的涌了出來,她哽咽著道,“可是,臣妾還是不放心,臣妾要跟著皇上去……”
“胡鬧!前線之地,可是后妃能去的地方?朕答應你,一定會平安歸來。而朕不在的這些日子里,你也一定要幫著朕守好宮中。”
雙手輕輕捧了她的臉,將她臉上的淚水,一點一點的輕輕擦去,男人的溫柔,與帝王的無奈,在這一刻,彰顯得淋漓盡致。
錦言一把抱住他,用力的抱著,手下感覺告訴她,皇上已經穿起了貼身的軟猬甲,御駕親征的事,已經沒有反悔的余地。
便是他有,曾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下的御駕親征,也斷斷容不得他反悔。
含淚將頭輕枕在他的胸前,年輕的小貴妃輕咬著唇色,嬌羞卻又堅定的道,“皇上,臣妾,想要個孩子……”
如此主動相求,又楚楚動人,再加分離在即,皇帝怔怔的看著她,不用多說,猛一把將她抱起,以行動回答了她的邀請,便在這御書房的耳房之內……極盡歡暢淋漓的行盡人間美事。
窗外,小鳥嘰嘰喳喳,陽光開始熱了起來,梁總管揣著手,靠在御書房之前打著盹。小丸子也跟著腦袋一點一點的……天氣漸漸入了夏日,正是午后困倦的時刻。月嬤嬤提著酸梅湯從錦宮而來,梁總管醒目,看過去,“有事嗎?”
月嬤嬤彎腰笑著,“核仁姑娘行動不便,便讓老奴代為送一些湯來?!?
手里提著的食盒打開,里面放著盅碗,碗里蓋著剛剛出鍋的酸梅湯。梁總管點點頭,示意小丸子上前例行檢查。
先行盛了一碗,銀針試毒,
隨后,又親自喝了一口,稍息片刻,與梁總管道,“師傅?!?
梁總管應了聲,示意小丸子接過,又仔細看著月嬤嬤,“這里沒你事了,先下去吧?!?
月嬤嬤應聲,施禮退了下去,小丸子疑惑道,“師傅,這酸梅湯怎么辦?”
“先放著,等涼了再扔了吧!”
輕輕瞥一眼那盛著酸梅湯的食盒,梁總管頓了頓,“去重華宮細查這月嬤嬤來歷?!?
總是覺得很熟悉,卻不知在哪里見過。心下的隱隱不安,又給他透著一份極其不好的預感。
這邊核仁剛到半路就走不動了,杖傷未愈,步子也重,又被太陽這么一照,氣喘吁吁眼前就跟著發黑。
恰在這時,偶遇的小宮女,很好心的將她扶了去樹蔭下坐著,半晌,才終于回過神來。起身又要走,小宮女道,“核仁姑姑,小丸子公公說了,娘娘已至御書房,請姑姑不必擔心?!?
嘴甜甜的小宮女,倒是極會說話。核仁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小丸子公公當真是這么說的?”
“是的,姑姑?!?
“那便好?!?
核仁長出一口氣,又與這小宮女道,“既如此,那就慢慢走吧。”
總歸娘娘身在御書房,皇上也是不會怠慢了主子的。
步子緩慢,幾步一歇,當真是極慢的。
身后,才剛剛扶過她的小宮女,慢慢便挺直了身子,唇角勾勒了冷意,異常寒涼。
指尖,慢慢就拈著一朵極小的紅色的花莖,喃喃有聲,“欲先制人,必要去其臂膀。貴妃娘娘,這次,看你還要怎么逃?”
指間的紅色花莖,用力拈碎,扔在地上,核仁一路強撐著去往御書房,對于自己身后所沾惹的一些小小紅花,根本無所察覺。
耳房中帝妃驕縱,盡情盡歡,這一次,依然沒有記入敬事房。
行事完畢,皇帝起身,喊了門外的人要了熱水,又親自抱著她入了浴,等得錦言臉色紅紅,又昏昏沉沉的在他臂彎中累極的睡過去后,皇帝始終溫柔的雙眸,漸漸便淡淡冷了下來。
指腹慢慢觸摸著女人的唇,嬌艷如花,鮮活如她……慢慢就在他的眼前不斷的飛揚著,跳躍著。
從最初小小的灑掃宮女,然后是御前奉茶,再然后,是嬪,是妃,又是貴妃娘娘。
這么一路走下來,她僅僅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將自己的身份地位,凌駕于所有人之上。
“錦兒,如果愿意,朕想帶你離開?!?
輕輕吐出一聲,他起身,抱著淋浴好的女人擦了干凈,又裹上床去,再等得將自己收拾齊整行出耳房時,納蘭城已經門外侯命。
“宣他進來。”
輕聲抬了胳膊,自有內侍匆匆出去,將侯在門外已然好久的納蘭大人宣進宮,皇帝看一眼身后的耳房,聲音低低的告之他,“五月初八,朕原賜于大婚,不過眼下情形緊急,蠻尾再度進犯,朕要御駕親征,非你在側不可。納蘭,你可愿意相陪?”
指節輕輕叩著桌子,皇帝既然出聲,那便是圣旨
,納蘭城又豈敢不從?
“微臣愿意。”
單膝跪地,納蘭城這是首次被皇帝罷免一切權勢之后,第一次正大光明進宮。前交也有暗夜進宮的時候,總不若這般的挺胸抬頭。
“很好。朕相信朕是沒有看錯人的?!?
皇帝頷首,頓了頓又道,“德妃宮中的事情,可有查得明白?”
自從上次綁架一事出現,皇帝就一直起了心。咬人的狗總是不叫的,皇帝現在倒是底盤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稟皇上,三清招了,只是,微臣依然沒有證據,佛珠雖然是德妃的不假,可若是德妃一口咬定,佛珠就是扔了,微臣也依然不能如何!”
就算最后真有證據,德妃不承認,她四妃之尊,便連皇上,也不能定其罪名的。
“此事容后再議,只需暗中再查便可?!?
頓了頓,皇帝終是吐一口氣,“準備一下,后日,五月初六,大軍整頓,去往邊境!”
皇帝御駕親征,京中所有一切,根本就不需過度去準備。這些年總是礙于蠻尾的不時挑釁,大歷軍隊可以隨時整裝待發。
錦言攔不住皇上的腳步,縱然心下擔心,也不能如何。
五月初六一大早,她天未亮就起身,穿截起她身為貴妃尊位后,最最耀眼而光鮮的貴妃正裝,一路疾行,趕去送別皇帝。
在她到來的時候,也有四妃,宸妃,外加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各宮妃嬪出來,列隊相送。
可她們到底是來晚了,皇帝沒有等到她們到來,就已經提前離開,錦言到來的時候,只見皇帝的背影,如風一般漸行漸遠,她眼里忽然便噙了淚意。
“唔,你看?!?
淑妃胳膊肘碰碰惠妃,滿臉不屑的道,“明明只是個濺人,還偏是裝得無比高貴,真是讓人惡心?!?
錦言轉過身,靜靜的看著她,良久,一直看到淑妃的眸光閃爍,心下發虛,她這才淡淡道,“核仁,對本宮不敬,是何罪名?”
核仁挺胸上前,大聲道,“對貴妃不敬者,掌嘴五十!”
淑妃一愣,尖叫道,“你敢!”
她完全不敢相信,這個小濺蹄子,皇上才剛剛走,她就敢對四妃下手?
這女人簡直瘋了!
錦言冷笑,“本宮對你,又有什么不敢的?來人,掌嘴!”
若皇上在時,她哪怕受些委屈,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可皇上不在了……她便要撐起這貴妃的尊嚴,一定要幫著皇上守好這個皇宮,不讓任何人,任何事,來亂了它!
淑妃便在這個時候,就剛剛好的撞到了這個槍口上。
她要殺雞儆猴,找人立威,現在,最合適不過。
更何況,她也完全沒有心思,再來應付這個淑妃。
“蘇錦言!你這個妖女,你敢這么對我,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淑妃尖叫著,被人押住了雙臂,雙目怒紅的掙扎不已。核仁上前,掄開了耳光,“啪啪”的左右開弓的打著,一邊打,一邊還歡快的數道,“一,二,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