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的情景,一是暗夜中的甘露殿,二則是御駕親征的宮道上。
遮陽的華蓋撐在頭頂,錦貴妃一身大紫的宮裝,雍容華貴,而又氣勢逼人。
皇上不在,她便是這整個后宮的主子。前朝無人做主,帝王沒有后代,錦言知道,她必須要撐得起自己的尊貴,撐得起這天下的尊貴。
納蘭明珠被委以重仁,代君執(zhí)掌朝政,這或多或少也平復(fù)了他年前才剛失去發(fā)妻,又更是失心于兒子的現(xiàn)狀。
聞聽貴妃娘娘竟站在皇城門口就大發(fā)雷霆,眾目睽睽之下,掌摑淑妃,納蘭明珠一口老血就幾乎要噴了出來。
氣得額頭青筋暴跳,“這個女人,她還嫌惹的事不夠嗎?”
宮中流言紛紛,哪一個不是沖著他的兒子去的?更甚至納蘭城與他恩斷義絕不回家,這其中也絕對有他蘇錦言的影子!
目光沉了沉,咬牙道,“戶部許大人可在?貴妃娘娘如此統(tǒng)領(lǐng)后宮,本官覺得,也是該讓戶部大人去好好看看的!”
著了人,立時飛一般去請戶部大人許昌會,許大人此刻,剛剛才將皇帝御駕親征所需的一切糧草軍餉準(zhǔn)備好,這邊一聽納蘭明珠來請,竟是因為自己的女兒,淑妃娘娘被當(dāng)眾掌摑。
立時就無名火,順著后脊梁骨冒出來,手中緊緊握著的一把短劍,猛一下就砸在了地上,氣得胡子亂顫的怒道,“妖妃!她欺我太甚!”
怒沖沖趕往皇城東門口,皇帝親征,出東門,走邊關(guān),自然錦貴妃當(dāng)場怒罰許淑妃,便也是在這處。
“娘娘……”
五十個耳光掌過去,核仁甩了甩巴掌重新行回貴妃身后,錦言點點頭,居高臨下的冷然道,“淑妃,你可知罪?你為四妃之罪,宮中規(guī)矩,你當(dāng)該更加清楚。本宮身為貴妃,凌于你等地位之下,你敢如此口不擇言,出口無狀,這掌嘴五十,算是略施薄懲……”
核仁甩著雙手,抿了唇偷偷的樂,掌嘴五十才算是薄懲,那什么算是嚴(yán)懲?
“蘇錦言!你……你別太得意的太早,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臉上被打得高高的紅腫著,更是疼得連說話都跑風(fēng)漏氣,嘴角有著鮮紅的血絲順著往下流,淑妃又羞又氣,卻偏偏是硬扛著尊貴不肯低頭認(rèn)輸。
這里這么多宮人內(nèi)侍,各宮主子,妃嬪也全都在場,她身為四妃之一,卻被貴妃娘娘當(dāng)眾扇了耳光,這心里屈辱,更比臉上的疼,要來得難堪的多。
“呵!淑妃娘娘倒真是好一副的硬骨頭。本宮本想只是略懲小戒罷了,可惜淑妃卻不懂得什么叫做收斂,既如此……本宮就再讓你心服口服吧!”
紫色的裙袖輕揚,在亮麗明艷的陽光之下,劃出一道異常唯美漂亮的弧度。
淑妃挨完打,已被大氣不敢言的秦嬤嬤與貼身宮女?dāng)v了起來,原本以為這事就這么完了,貴妃都已經(jīng)打了人,自然也不會再有什么不妥,可不想,貴妃這一句話,頓時又將眾人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賢妃,德妃,
惠妃,宸妃,這幾位也算是這后宮之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可此刻,竟沒有一個敢出聲。
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的甘露殿,武皇要杖斃蘇錦言,她們這些人,也就只有看著的份。
即便是敢出聲勸言,也不會說得很直接。
“貴妃娘娘……今日總該是皇上親征之日,娘娘還請手下留情?!?
德妃嘆了口氣,上前說道,手中輕輕轉(zhuǎn)動的佛珠,在陽光之下,閃著異常亮眼的光澤,貴妃看過去,目光輕閃,又微微一笑,“德妃姐姐說得極是。既然是德妃姐姐說情,那本宮便也可以法外開恩……來人,送淑妃娘娘回重華宮休息,在娘娘身體痊愈之前,還是不要隨便出來行走了?!?
一句話,輕飄飄便禁了淑妃的足。
淑妃震怒,“蘇錦言,你這個賤……唔?!?
左右宮女嬤嬤上前,忙不迭的拉了娘娘離開,生怕自家主子一不主意,又要招了貴妃生怒。
而眼下的錦貴妃娘娘,也早已不是之前的小小宮女了,她已然地位尊貴到,是這后宮第一人。
許大人一路小跑的趕過來時,這邊的懲罰早已散了,眾妃行過后,花花綠綠鶯鶯燕燕站了一群,簇?fù)碇F妃娘娘雍容離去。
剩下四妃中,賢妃,德妃,惠妃,倒是落在了最后頭,人人臉色難看,若有所思。
短短不過一年半的時間,從前膽小懦弱的小宮女,竟已經(jīng)飛速成長到了這般地步。
“兩位姐姐,照這樣下去,我們還要繼續(xù)等著嗎?不過賤籍出身,卻要死死的壓我們一頭,不管你們心里怎么想,總之,我惠妃是不服的!”
招搖的水粉色宮裝著身,惠妃的打扮向來是不落于人后,又極是充滿著恣意張揚的味道。便如她這整個人一樣,即使曾經(jīng)被帝王所罰,也依然磨不平她的性子。
該說話的時候,她永遠(yuǎn)都憋不住自己的尊貴。
德妃看她一眼,緩緩搖頭,嘆道,“可眼下,她已是貴妃尊位,我們這些姐妹們,又能怎么樣?”
手中的佛珠輕然掐動,清脆的珠子撞擊聲,便如細(xì)細(xì)密密的秋雨,一時將眾人的心頭,圍困得水泄不通。
惠妃對于這話可不敢,梗著脖子道,“不過一個以色侍君的狐媚子而已,眼下皇上不在,我看還有誰能護得了她!”
她心里有話就直說,這話也說得極不入耳。賢德二妃立時就眉色輕挑,宸妃一直也沒走,將這一切都聽在耳中,不由冷然哼道,“貴妃已經(jīng)是眼下后宮最尊貴的妃位,難道惠妃你還有辦法,敢趁著皇上不在,對貴妃下毒手不成?”
且不說能不能實現(xiàn),這事先放一邊,就算是你惠妃真的得了手,那你最后能落得了好?
依著皇上對于錦貴妃如此盛寵不衰的狀況來看,宸妃認(rèn)為目前最好的方法,就只有一個字:等!
“喲!宸妃妹妹這話,姐姐可是不愛聽的。姐姐一直都知道,這貴妃娘娘也曾經(jīng)算是姐姐宮里的人,姐姐如此護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可這護著歸護著,這么明目帳膽的偷聽壁角,這就不太好了吧?”
上好的錦帕輕輕壓著唇角,自從上次一事,惠妃居然是將貴妃給氣“吐血”了之后,她張揚跋扈的性子,也是略略帶些收斂。
如今一見宸妃,也更是在鄙夷之中,又加著小心。
“本宮也只是建議而已,惠妃若不愛聽,那也算罷了。柳翠,我們走?!?
宸妃譏諷著,淡看惠妃一眼,娉婷玉立的扶著柳翠的手臂,翩然而去。
那遠(yuǎn)去的背影,既透著寂寥,也更透著尊貴。
似乎宸妃是從骨子里就從來不曾有過失寵,惠妃咬著唇看著,忽然就“呸”的一聲,罵道,“盡都是些狐貍精?!?
“好了,隔墻有耳,都別再說了。各自都回去吧!以后皇上不在這段時間內(nèi),都小心一點。”
賢妃做了最后總結(jié),先行端莊大方的邁步而去,然后是德妃,最后是惠妃……
因著這邊有娘娘在,為了避嫌,許大人是一直火燒火燎的站在極遠(yuǎn)處耐心的等待著。直到這邊諸位娘娘都散了。他這才急匆匆奔了重華宮,連氣都沒喘勻,立時道,“立時稟報娘娘,就說我來了!”
父親大人來到,淑妃自然哭著喊著的讓人馬上請了進來,剛一見面,就一邊抹著淚,一邊又疼得齜牙咧嘴的道,“爹爹,可千萬要為女兒做主了啊。那個小濺人,她……唔!好痛!”
一時不注意,硬生生扯裂了臉上的傷,她鼻子一酸,眼淚又跟著滾滾而落,那模樣,既是狼狽,又是可憐,哪里還有曾經(jīng)的天真可愛的俏麗模樣?
許大人簡直就心疼死了,“那個狐媚子,她可真是……”
“爹!”
淑妃猛然打斷了他的話,臉色驟然發(fā)了白道,“爹,女兒前些日子的時候,送了貴妃一份禮……”
莫不是,那一份重禮惹出的禍端?
心下忐忑不安著,倒是便將臉上的疼給忘了。
許昌會既然能位列戶部大人,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自家女兒幾斤幾兩重,他一眼就能看個差不多,一見淑妃發(fā)呆,他立時便問,“是什么禮?娘娘可否給老臣說說?”
在淑妃面前,縱然自己是女兒的親爹,可淑妃的身份就是他的主意。許昌會還是要給娘娘見禮的。
淑妃咬咬唇,“是……是一盒紅花?!?
紅花,那在宮中算是禁物。
許昌會猛然嚇了一跳,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女兒竟是如此沒腦子的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不由得又是氣,又是急道,“你,你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紅花?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事情既已發(fā)生,許大人也是迅速就冷靜了下來。
紅花之事,如果當(dāng)真不能使勁壓下,那么……就禍水東移吧!
淑妃摸著臉,仔細(xì)想想,“沒有別人知道,不過……女兒身邊的秦嬤嬤是知道的?!?
尤其是這些紅花,就是秦嬤嬤親自著人,暗地里從宮外收進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