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羽清舉風(fēng)朗,對她誠心致意,這些年多得他的照顧,但是陳其玫始終防備著琳瑯,生怕他們情投意合,怕琳瑯入了陸家的籍,以她不祥人之命,是陳其玫斷斷不能容下的。
琳瑯心里都清楚,但她只能裝糊涂。
漫天血光亮透了月海山莊的夜空,她這一世注定不能庸碌平凡。
一腳跨出陸府大門,琳瑯整個人才算活泛起來,好似周遭拘束著孫悟空的緊箍咒突然就給撤掉了。
回望了陸府左右把門的一人高的壽山石大貔貅,心里總算是松了口氣。十年來,便是這樣謹小慎微亦步亦趨地走過來。
琳瑯常常回憶起十年前滅莊那一日,可是模糊的記憶好像故意隱藏在腦海深處,怎么都想不起來。
“想什么呢?”陸白羽輕輕拍了下琳瑯的額頭,若說是拍,動作更輕些,像是輕快地撫摸了一下。
琳瑯彎了彎明媚的眼角。“少爺,我們這是去哪里呀?”
“都說了不許叫‘少爺’。”陸白羽聽琳瑯尊他為少爺,就腦仁兒疼,他無時無刻不想跟琳瑯拉近距離,可琳瑯就像牛皮燈籠怎么都點不亮,又怕姑娘臉皮太薄,自己唐突了佳人。
琳瑯溫婉地喊了聲。“羽哥。”
“這感情好,以后沒有外人就這么叫。”
陸府上的家丁已經(jīng)備好了大少爺出行的安車,紅木雕花的車廂寬敞,鋪了層舒適的褥墊。陸白羽闔上了車廂內(nèi)壁上的扉窗,琳瑯給陸白羽拿了個繡著四合如意圖案的靠枕,墊在陸白羽背后,自己則恭恭敬敬地正坐在陸白羽跟前。
陸白羽見琳瑯與他以禮相待,板起臉空。“琳瑯,松泛些,這兒這有我們倆,沒別人,你再這樣拘謹著,我可要生氣了。”
陸白羽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脾氣,臉色登時有些不悅,琳瑯賠了個笑臉。“羽哥,別生氣,小女子不識抬舉還不成嘛。”
陸白羽撲哧一笑,倒也不是真心想跟她撒氣,他又怎么舍得跟琳瑯撒氣。“你以后少遠著我,我就不生氣了。”
“可是……”琳瑯?biāo)剖嵌堑攸c了點頭。后半句,她作為陸家過客的身份不好表太明。陳其玫一直防著她勾引陸白羽,禍害了陸白羽光輝璀璨的命途。
陸白羽一臉興奮,道:“沒什么可是不可是,別瞎擔(dān)心有的沒的。今兒個初二,聚寶齋派了小張五來給我傳了個信兒,說是收了新寶貝,要不要去開開眼?”
琳瑯浮著笑眼,陸白羽看著她清婉可人的笑臉,更是喜不自勝。
眼瞅著入了秋他就到了弱冠之年,陸府這十年來茶莊生意越做越大,五年前被御前看重升了御用貢茶,乃是大江國的名正言順的名門望族。陸白羽長得一表人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皎若朗月,不僅家世好,人面更好,來陸府攀親,給陸白羽做媒的人可以從長安大街頭排到了長安大街尾。
琳瑯心知,陸夫人是鐵了心要給陸白羽找一戶門當(dāng)戶對的望族,以陸白羽這面相即便是攀上個公主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陸白羽就像是入了魔,著了道,狠了心地喜歡月琳瑯。硬生生地把婚事推到了不可再推的境地,男兒弱冠之年再不娶親,便是要被坊間亂傳了,這陸家大少爺好人好貌,卻遲遲不見婚配,怕是有隱疾,沒準(zhǔn)是個斷袖。
琳瑯挑眉看了陸白羽一眼,復(fù)有垂首道:“羽哥,下回,有新玩意兒,就不必喊上我了。”
陸白羽笑道:“你不是頂喜歡看新鮮玩意兒的嘛,怎么了,轉(zhuǎn)了性子了?”
“我怕大夫人不高興。”大夫人雖然防著她,到底對她不算壞,何況琳瑯也沒有攀附陸白羽的念頭,不想讓陸白羽繼續(xù)在她身上蹉跎下去。經(jīng)歷過大是大非的人生變故,她比一般同齡的女子都要早熟和冷淡,只是一臉純真無礙,讓人以為她純得跟實心木頭似的。“陸家大少爺人中翹楚,大夫人一門心思要給羽哥你覓個良配,一拖再拖,如今,怕是不能再拖延下去,這坊間傳聞可壞了,羽哥,難道渾然不知嗎?”
“坊間都說什么了?”陸白羽知道琳瑯臉皮薄,沒說兩句,臉色又羞紅。“是不是說陸家大少爺不是有花柳,就是個斷袖。不然怎么好端端的還不成親。是不是這話?”
琳瑯自知真有點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意思,但是人在屋檐下,能低頭就低頭。“既然都知道,那還不照著大夫人的意思,趕緊辦了吧。”
陸白羽道:“你別說,我心里有人。我不能娶了別人,害了別人。”
琳瑯聽后,便止口不勸,橫豎不能讓陸白羽把后面的話說出來,免得以后不好相處。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她這輩子永遠不祥的夢魘里,不想被人嫌棄,更不想被人戳背脊心說她是個禍害。
陸白羽態(tài)度轉(zhuǎn)變很迅速,這會兒已經(jīng)和顏悅色地湊到琳瑯身邊。“你怎么不問問我心里有了誰?”
“羽哥心里的人,自然應(yīng)該是與大江國第一貢茶的陸氏茶莊相匹配的望族,婚姻良配不僅僅關(guān)系自身,更是關(guān)系著兩個家族的興旺榮辱。”
琳瑯清淺的聲音,點撥著陸白羽的心,陸白羽垂喪著搖了搖頭,琳瑯?biāo)坪跬耆欢男模瑵M口世人都知曉的大道理,聽著就耳朵起繭子。
陸白羽道:“罷了罷了,不說這些煞風(fēng)景的話。”
聚寶齋,位于晉昌坊最熱鬧的地段,繁盛華麗,可當(dāng)勝景之名。
陸白羽提著窄袖交領(lǐng)織金錦袍一角從安車上走下,而后轉(zhuǎn)身抬手想讓琳瑯搭著他的手,琳瑯虛扶了一下陸白羽的手,悠然從安車踏板上輕輕躍下。
小張五眉頭眼尾特別靈光,一看貴客臨門,忙哈著腰就迎到門口。“陸大少爺,你可算是來了。”
陸白羽逢人倒也和善,跟著小張五玩笑道:“才不來小半月,就這么惦記著我的銀子啊。”
小張五眉開眼笑地供著陸白羽。“哪兒的話,陸大少爺上座,已經(jīng)沏好了太平猴魁,備上了八道小點心,金老板正在廂房內(nèi)候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