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衡心里懊惱,礙于尊卑,這口氣只能咽下。“微臣愚鈍,依您之意,此事該如何了結?”
邵淑妃之前惶恐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如今漸漸回過神來,倒也慢慢冷靜了。“你只要記著,你只是為本宮請平安脈,其他事一概沒有發生過。你仍需幫本宮做一件事,弄些砒霜來,一不做二不休。”
徐守衡驚訝道:“您這是要……毒死賢妃?”
邵淑妃為自己的妙計想了一個極好的托辭。“本宮從未毒死過賢妃,不過是賢妃畏罪自殺。皇上就算是醒了,賢妃已逝,死無對證。”
徐守衡點頭稱是,心里計較著邵淑妃蠢頓不堪且自以為是,他可算是上了賊船,如今幡然無濟于事,禁藥是他收了邵文淑的好處松手給的,可誰知道這無知婦人會用合歡香來催情。兩下子里一沖撞,可是把皇上給撞壞了。
徐守衡拱手回道:“淑妃娘娘,現下御醫們正在太極殿寢宮會診,微臣缺席太久怕有微詞。”
邵淑妃甩了下手,“退下吧。”
走出承歡殿的高檻,徐守衡才算松了口氣,可下一口氣還是透不上來,渾身緊繃著,感覺山雨欲來。他看了來時的路,天色已然擦黑,前路灰蒙蒙的看不清楚,他又往另一個方向望了望,選擇走上了另一條路。
謝德妃正在珠鏡殿逗弄紅嘴花毛大鸚鵡,鸚鵡學舌,逗得謝德妃盈盈嬉笑。春茗來通報,徐御醫來為德妃請脈。謝德妃讓春秾請徐御醫進宮,她一派天然沉靜的模樣,坐在雕花廊下繼續逗鳥玩。
徐守衡走到謝德妃跟前,噗通雙膝著地,眼淚連連。“德妃娘娘,微臣燙了趟渾水,您要救救微臣。”
謝德妃裝出一臉訝然看了徐守衡一眼,而后撇過眼,手中拿著一根白銀長柄小調羹給紅嘴鸚鵡喂水。“徐御醫是淑妃跟前的紅人,怎么會到本宮面前來求救?”
徐守衡說得誠懇至極,“微臣在護國公栽培之下,承蒙護國公的照顧,微臣一直把自己當成是德妃娘娘的人。”
謝德妃彎腰身看徐守衡,倒也沒有讓他起身的意思。“徐御醫貴為御醫局首席,深得宮中娘娘的青睞,要本宮救你,何出此言呢?”
謝德妃比邵淑妃有遠見卓識,光憑他三言二語不足取信,今晨蓬萊殿中之事,謝德妃一直身處其中,只不過是鮮少言語,靜待事情的自然發展。
徐守衡剛準備開口托出,廊外傳來爽朗之聲,一聽便知是李之雁李昭儀。他只好把話立刻咽下,拱手道:“不打擾二位娘娘,微臣先行告退。”
李昭儀的眼神掠過廊下匆忙起身的徐守衡,停留在紅嘴鸚鵡上,再看謝德妃面色如常,她連忙嘴上請起罪來。“妹妹不懂規矩不請自來,還望姐姐恕罪。聽說姐姐得了個稀罕的玩意兒,等不及通傳就過來瞧瞧,擾了徐御醫給姐姐請平安脈了?”
徐守衡收起忐忑之態,佯作平穩道:“德妃娘娘脈象和順,乃是大富大貴之氣,日常稍稍用些補氣益血之物便可。德妃娘娘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微臣告退了。”
謝德妃揮了揮宮袖,春茗領徐守衡出去。“如此甚好。”
李之雁笑色盈盈去逗弄紅嘴鸚鵡,笑得一臉人畜無害,“這大家伙真得意,足足比咱們這兒的鸚鵡翻個兒。都說大食國人擅長養珍禽異獸,連養得鸚鵡都比咱的個頭大。”
謝德妃提起胸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瞟了李之雁,笑道:“大食人也只配給咱們豢養些寵物,還不是大江國的手下敗將,如今吃了敗仗搖尾乞憐。”
李之雁探手去撫摸鸚鵡鮮艷的羽毛,卻被紅嘴鸚鵡反感地啄了手指,留下一道血痕。李之雁呀了聲,連忙捂著手指,吃痛得很。
謝德妃讓春秾把紅嘴鸚鵡收起來,高掛在檐角下,安慰道:“妹妹受傷了?本宮這就派人請御醫來瞧瞧。”
李之雁重新挽起笑顏,有苦有痛仍需咽下肚子里。“妹妹豈能跟這小畜生一般見識。也怪我沖動了,姐姐別忘心里去,不礙事。”
謝德妃斜倚著扶欄,托著腮,一臉平和,“妹妹,你若喜歡那小畜生,拿去便是。”
李之雁連連擺手,求饒道:“我可不敢再逗它了,它可不就給我下馬威了么,哪里還敢討要它。”
春秾端著新沏的茶和山藥棗泥糕,正瞅著不知放在何處,謝德妃指了指兩人扶欄中的空位,瞟了瞟,“放下吧。今日想吃山藥,小廚房剛出爐的山藥棗泥糕,妹妹趕巧試試口味,若是喜歡,盡管拿些回去。”
李之雁拿了一塊潔白的山藥糕往櫻桃小口里送,咬下一口試了試味道,含笑道:“妹妹這又吃又拿的,真是難為情了。”
謝德妃說的客氣,在宮中相處,誰不搞個拉幫結派的。“哪兒話,咱們的感情豈是別人可以比的?但凡姐姐有的,妹妹喜歡只管同姐姐說就是。”
李之雁喝了一盞茶,品了兩塊山藥糕,關于琳瑯被禁足,蓬萊殿被封,侍婢被關入慎刑司之事只字不提。按說這宮里的消息走得比秋風還快,可李之雁卻單純只是來珠鏡殿嘮了嘮嗑,謝德妃心中滿意,她身邊的人自然不能比她聰明。
天恍惚之間就擦黑了,珠鏡殿的抄手游廊下掛起了宮燈,猶如綿長的一條紅色游龍蜿蜒。
春秾扶起謝德妃,道:“娘娘,該用晚膳了。”
謝德妃起身望著被宮燈照得透亮的珠鏡殿,如同她今后明媚的前程,讓她心生喜悅。“整日都過得這樣渾渾噩噩的,日子從今日開始慢慢有趣了。”
春秾崇拜地望著成竹在胸的謝德妃,“那徐御醫有事求您被李昭儀給打擾了,要不要把徐御醫請回來?”
謝德妃側臉齜了春秾一下,“自作聰明!請他回來做什么?”
春秾躬下身,自知言多必失,在謝德妃跟前服侍,時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拿捏住主子不喜歡下人自作主張的個性。“婢子失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