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治國之道,不過在玉陽公主看來,治國如治家,一個‘小家’都治不好,更別說治國了。
這點上,太子也好,湘王也罷,終究都欠缺了些。
“我們不提寧兒了,他這般不聲不響的隱匿了,倒也不壞。眼下,太子被幽禁東宮,皇后也被禁足。至于陛下病體如何?便是連我也無法探明。律兒,你此次入宮,定要小心,若是陛下召見,記得姨母一句話。
身子里既然流著一樣的血,那便不要犯擰。
你小子也不用一幅疑惑的表情,你的身世……姨母還是知道一二的。你此次入京,恐怕也是惦記著自己的出身。你放心,不必你去問你母親,姨母便能給你解惑。
你入宮后,若是發現并非皇帝召見,便記得一句‘識時務者為俊杰’便先依了湘王所說。律兒,可聽明白了?”玉陽公主叮囑道。齊律點點頭,用眼角余光從謝珂身上一掃而過。玉陽姨母話中之意他自然明白,何況玉陽姨母明顯是擔心他行事魯莽,這話說的這般直白,他想裝糊涂都不行。
其實玉陽公主實多慮了。
他現在不是一個人,這次歸京,他帶了謝珂在身邊。
自然不會傻的與湘王直接起沖突,便是他們二人心中都恨不得要了對方性命,可面上,他依舊會和湘王稱兄道弟。
至于玉陽公主所提的他的身世,這點倒讓齊律意外。“姨母知道我的身世?”他原以為這世上,只有皇帝和他名義上的母親齊夫人知道,卻不想玉陽公主也是知道其中緣故的,即如此,倒省了事,他想著這次便是再不愿去見‘母親’也得去見一見,總要問出自己的身世。來這世上走了一遭,若是有一天閉上眼睛。卻連生母是哪個都不知道,這讓齊律覺得自己是個無用之人。
他原想尋機回齊氏,好好和母親商談一番的。
已到了這個地步,據說現在齊氏日子也十分難熬。畢竟齊家是太子的心腹,現在太子失勢,想來齊家這次也受了牽連。
相比之下,他這個‘外放’的倒是落了個須尾俱全,不僅保存了實力。而且還將自己擇了個干凈。這世上,恐怕沒人會把他和太子牽連到一起,這也是齊律之所在入京的依仗,便是湘王,此時該做的也該是拉攏他,而不是與他為敵。
“知道一些,不過已經足夠解你心中疑惑了。”玉陽公主淡淡的道,絲毫不打算此時便開口相告,齊律見此,也只能按捺著。他明白玉陽公主為何此時不開口相告,恐怕那真相,并非他想像的那般簡單。
玉陽公主怕的是告訴他,恐怕會影響京城大局。畢竟他要做什么,便是沒有親口道出。可是蕭青芫卻與他兄弟情深,總歸,自己這位玉陽姨母心中該是有幾分心知肚明的。“你小子歇歇便動身吧,寶姐兒留在我府中,你大可放心。
今晚早些回來,姨母將你的身世告訴你。你也是當爹的人了。姨母相信不管真相如何,你都能接受。”
“是。”齊律鄭重的回道。
隨后王媽媽親自送齊律出了名,玉陽公主見齊律已走,這才輕聲一嘆。“寶姐兒。青芫說你也頗有佛緣,想必心中明辨是非的本事比旁人強些,姨母便將律兒的身世先行告訴你。
至于如何對他說,由你決定吧。姨母老了,再經不起折騰了。不管你們和青芫要做什么,姨母都只當看不見。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
那一年。我出嫁,只是我命苦,成親不足半年,夫君便戰死殺場。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漢陽便偷溜出宮陪我。你別看漢陽現在一幅跋扈性子,其實小時候,我們姐妹關系十分親厚。她心疼我,還曾經求了我們的父皇準我再嫁。
可我如何能再嫁,那時候肚中已經有了青芫。我便告訴她,不管肚中孩子是男是女,我都決定守著牌位,守著孩子過活。
漢陽當時哭的很傷心,我們姐妹一商量,決定去護國寺進香。
那姑娘,也就是律兒的生母,便是在寺中遇到的。那姑娘似乎被仇家追殺,逃的十分狼狽,當時蒙了半邊面,似是有傷。我那時大著肚子,見不得血光。于是漢陽命護衛救下那女子……那女了臉上的傷并不重,傷好后,我們發現,那姑娘模樣竟然有我們姐妹有幾分相像。
我們當時感覺十分驚詫,卻也高興。覺得和她有緣。
那姑娘在我府中養傷,傷好后,又正逢漢陽出嫁,我和漢陽商量過后,決定給那姑娘一個身份,也好助她逃離仇家追究,于是她便做為漢陽的陪嫁丫頭,與漢陽一同進了齊家。
未成想,那姑娘生的越發的標致。
細看之下,比漢陽還要漂亮幾分……齊家大爺,也就是漢陽的夫君似乎對她生了幾分心思……”說到這里,玉陽公主聲音一頓,見謝珂面上未露驚詫之色,心下暗贊了聲,這才繼續道。“說起來也是件丟臉的事,可男人看中一個女人,實在沒什么道理可講。
那姑娘倒是個知恩的。
對于齊大爺的糾纏一直避著,只是最終還是免不得被漢陽發覺。
漢陽那性子,便是那時候漸漸變了。她不相信此事皆是齊大爺的錯,覺得是那姑娘勾引了齊大爺。畢竟在漢陽看來,那姑娘出身不好,若是有機會被齊大爺收入房中,總歸算是有了歸宿。
自那時起,漢陽開始為難那姑娘。
齊大爺借機威脅她,想讓那姑娘知難而退,進而對他俯首帖耳。只是那姑娘性子倔……最終被逼得沒了法子,竟然投了湖。
也是命啊。誰想到那天陛下便出了宮,便救下了她。
看到她的樣子,陛下心中有驚,卻也驚為天人,你該見過皇后和幾個宮妃,她們一個個雖然模樣都十分周正,可比起那姑娘來。終歸差了幾分。
自此,那姑娘入了陛下的心,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謝珂聽到這里,心中輕嘆。
有道是造化弄人。在謝珂看來,皇帝和那姑娘的一場遭遇,一開始便注定是悲劇,一個貧家女,遇到了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不是言情話本子。那是赤果果的貧富懸殊,不可能有相守的可能。可若是沒那場相遇,這世上或許便沒了齊律那個人。這樣一想,謝珂不由得感激老天的安排。
“……后來的事情便不難猜測了。皇帝自然不便帶那姑娘入宮,何況那時皇帝初登帝位,要倚仗著皇后的親族。自然不便在那時弄出些風花雪月之事。
皇后那時也年輕,心氣高。
若是知道皇帝看中一個丫頭出身的姑娘。那姑娘不出三日,必定丟了小命。
于是皇帝還是把她送到了漢陽府上。
并且懇求漢陽照顧那姑娘。漢陽那時候心中怒意去了幾分。畢竟這姑娘已經是皇帝的人了,自然不會再與齊大爺有牽扯……”說到這里,玉陽公主再次重重一嘆。把這些說給謝珂聽。也實在是無可奈何,皇帝和漢陽,畢竟是她的兄妹,他們所做之事,總歸代表著魏氏,代表著皇族。
這樣說出去,其實是件讓玉陽公主覺得十分失顏面的事,只是事到如今。皇帝眼看著便有今天沒明天的,而漢陽那里,一直暗中記恨著律兒。其實此事最終落了這樣一個結果。又與律兒何干。真要細算,其中最最無辜的便是齊律了。
她也老了,也不想再背負這些了。倒不如將一切告訴那孩子。
至于何去何從,玉陽相信有謝珂在他身邊相伴。不管發生什么,齊律那孩子都能撐過去的。因為謝珂這個姑娘,這姑娘初看只覺得長的太漂亮了些。
柔柔弱弱的,一幅風一吹,便會被吹倒的嬌弱模樣,可是這姑娘聽她說了這么半天的往事。
除了初時面露不忍。隨后都一派鎮定從容。所以玉陽公主相信,這些事,她告訴謝珂才是上上之選。而謝珂之口告訴齊律,想必是那孩子最容易接受的法子。
“隨后的事情便不能猜測了。皇帝與那姑娘珠胎暗結……只是那時候大魏正是動蕩之時,新君初登帝位,總要有些波折。而宋皇后的父親那時候在朝中可謂一手遮天。最終,這事還是被的宋皇后發現。
最終宋皇后派出暗殺那姑娘的人,卻無意中撞到了漢陽,以至她動了胎氣。
那夜,漢陽的孩子夭折了,而那姑娘竟然也在當夜產下一子……也就是律兒。”
謝珂此時終于面露微微驚訝之色。
齊律只告訴她,他的生父是皇帝,旁的便沒有細說。卻不想齊律的初生竟然伴著齊夫人的失子。所以,齊夫人這些年來對齊律,這個她名義上的二子才這般冷淡嗎?“皇帝得到消息,趕到漢陽那里時,一切都遲了。
漢陽也只以為那姑娘生下孩子當夜便死了,死因是難產。
可是不是的……那姑娘……那一夜抱著她的孩子,也就是律兒。
終于和皇帝攤了牌。她說……”玉陽公主說到這里,突然間,院外響起急切的腳步聲,隨后是王媽媽有些驚慌的聲音。“公主,不知哪個派來的人馬,將咱們公主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玉陽公主瞬間起身,面色登時十分難看。
在京城,便是皇帝待她都存了幾分敬重,今日她的公主府竟然被圍。“拿了我的腰牌,便直接進宮去問魏湘。問他有什么意圖?”
廳外,王媽媽高聲應了是。
玉陽公主冷哼一聲,這才再次落坐。“不必擔心,我的牌子,便是皇帝見了,也要拜上一拜的。那可是先父留給我的。”當年,玉陽公主早年喪夫,其父,也就是先帝,先帝雖然礙于皇家顏面,不能讓女兒再嫁,可心中終究是疼玉陽這個女兒的,所以給了她一張刻著玉陽名號的令牌。而且留下遺命,見那令牌,如見先帝。不管誰圍了玉陽公主府,也不敢公然無視此牌。
“有玉陽姨母在,我一點也不擔心。”謝珂輕聲道。
玉陽笑笑,心中再次暗贊謝珂的沉穩。隨后繼續道……“你有四個舅舅,小舅舅名喚楚曄?”突然間,玉陽公主話鋒一轉,卻問起了謝珂楚氏的事。
謝珂點點頭。
“……說起來,那女人的出身,與你小舅舅還有幾分干系。”先前玉陽公主所說的話,謝珂雖然驚詫,可心中到底早已知道齊律的出身,雖然有感于當年幾位長輩之間感情的錯綜復雜,不過也只當自己是個看客,可玉陽公主一句齊律生母與小舅舅楚曄有干系,倒真讓謝珂難掩意外。
“與我小舅舅有關?我實是不知,還請姨母相告。”
“楚曄的真實身份為何,你可知曉?”
“……我們一路由鄴城來京,路上聽到最多的便是小舅舅楚曄的身世,據傳我小舅舅實是前朝皇族后人。不過這話我始終半信半疑,畢竟小舅舅乃我祖母親生,這點楚氏年長些的婆子都能證明,若說被我外祖母當心頭肉疼著寵著的不是楚家血脈,我實在很難相信。”
“傻姑娘,若是你祖母不知呢。”
“姨母的意思是?我外祖母一直當小舅舅是其親子,可是,這也許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玉陽公主點點頭,越發覺得謝珂是個能擔事的,說到親人,說到血脈,也能這般鎮靜的分析,而且一點就透。這份通透勁,也難怪與佛有緣。
“聽起來難以取信,可是抽絲剝繭,把可能通通排除,便是想著不可能,恐怕也是事實。楚曄,許真是前朝皇族之后。至于為何成了楚家四公子,想來當初給楚老夫人接生的穩婆該是動了些手腳,也許楚家三公子才是楚老夫人親生之子,至于二人相貌如出一轍。
寶姐兒,可聽過‘易容’。”
謝珂覺得腦子一暈,登時有些自己今日所聽之事,比重生這十幾年來加起來還要多。
很多事情她前世便知曉結局,所以接受起來并不覺得牽強。可是關于小舅舅的身世,她越發的覺得難以置信。
易容?
這她自然知道,可是易容真的能讓小舅舅看起來與三舅舅絲毫不差嗎?
而且便這么一‘裝’二十幾年。連做為他們母親的楚老夫人也未發現絲毫端倪。這事,聽起來當真如天方夜譚。么么噠,今天的更,感謝投月票的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