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臉微紅,大聲道:“你是副局長,在這個位置上就得做事,推動不了工作就是瀆職。”
陳紅軍針鋒相對地道:“是不是瀆職你說了不算。你這個局長做了什么事,全局都知道,不要把大家當成傻瓜。”
……
另一個副局長一言不發,兩不相幫。
兩人積怨甚深,一言不和,在督查室就吵了起來,完全是撕破臉的節奏。
督查室老杜耐著性子定了一會,終于忍不住拍了桌子,道:“你們兩個都別說了,現在是全縣全市全省人民都在全力以赴抗擊非典的時刻,你們一正一副兩個局長還在內哄,不象話。事情我清楚了,你們全部回去。”
趙芳和陳紅軍還不想走,都想再給老杜解釋。老杜黑著臉,道:“你們都不要解釋了,趕緊去做工作,彌補前期不足,如果再查到問題,就真不好說了。”當衛生局三個人離開后,老杜罵了一句:“混帳東西。”然后起草督查報告。
半個小時后,吉之洲拿到了督查報告,又聽到老杜原原本本復述衛生局一正一副兩位局長在縣委督查室吵架之事,終于發了火,道:“不知進退,不識時務。”
就在縣委督查室來到隔離場的第二天,縣委做出了免去縣衛生局趙芳黨組書記、陳紅軍黨組成員的決定;縣政府依據縣人大常委會的通知,免去了趙芳的局長職務;縣政府常務會決定,免去了陳紅軍副局長職務。
趙芳被免職后,繼續留在縣抗非辦工作。
陳紅軍則仍然留在衛生局工作,只是沒有了職務。
一天之內,縣委用霹靂手段解決了衛生局內部的爭端,將兩位副局長徹底免職,這引起了整個昌東縣干部極大的震動。這是身邊人職務的變動,比起遠處更高職務者的職務變動更加令人注目,更加牽動人心。
新調來的衛生局費勇局長吸取了教訓,依著城關鎮的葫蘆安排了領導帶隊的值班表,這才將到隔離場值班的事情安排了下去。
4月26日,這是靜州市和昌東縣抗擊非典中值得記錄一件事情。
靜州在這一天出現了第一例非典。有幾位接觸者居住在昌東,靜州立刻按照預案啟動部分傳染病防控措施,有6名與患者李某及其母親有過接觸史的人員送到昌東縣相對獨立的城關鎮建筑隊進行隔離醫學觀察。
昌東隔離場所建立起來以后,大家都有一種僥幸,認為有可能這個隔離場建好以后并不一定能夠使用,甚至在王橋心里也存在這種僥幸之心,只是沒有人讓任何人知道而已。但是無情的現實擊碎了僥幸,六名有接觸史的人員被送了進來。
原本一片祥和的籃球風云頓時變成了令人心驚肉跳的生死時速。
六名被隔離人員被安排進了城關鎮建筑隊最里屋的房子,這是一個半獨立的院中院。在大院內部有一道內門,將隔離人員住所與其他房間分開,有四間住房,里面有獨立的衛生間。
之所以選用城關鎮建筑隊作為隔離區,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院中院的特殊結構。
在大院內門前面拉了一根紅繩子,就將內門和外面部分隔離開,兩名公安人員守在紅繩子外面,負責警戒。兩名醫院人員負責給被隔離人員提供醫療幫助,指導消毒等工作。
在內院臨時安裝了四部電話,四個房間,一個房間一部,可以方便與外界通話。每個房間有電視機,電視機來不及安裝閉路,準備了dvd和一大堆連續劇光盤。
隔離區成立了臨時黨支部,由王橋出任臨時支部書記,公安局和衛生局的同志出任副書記。王橋信守了承諾,將城關鎮日常工作交給了鎮長黎陵秋,自己住進了隔離區,與被隔離人員一起守候艱難的十五天。
如今讓王橋感到壓力最大的有兩大塊,首先面臨的是內部壓力,被隔離的六個人情緒煩燥,在房間里摔東西,哭泣,還揚言要強行離開,這讓隔離場上上下下都很緊張。
隔離人員進駐兩個小時,六個人的直系親屬被叫到了隔離場,隔著紅線與里面的親人們通話,安撫其情緒。
空氣中飄著消毒水的味道,隔離區外的所有人都戴著十二層厚的防護口罩,盡量不接近警戒線,連執勤人員之間都互相保持著距離,這一切都加劇了人們的緊張情緒。
王橋戴著口罩來到了通話地點,對打電話的被隔離親屬道:“你可以詢問他們,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可以隨時打電話出來,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都可以。”
半個小時后,隔離者便傳出來的他們的需求,蘋果,香蕉,口罩,牛奶,大蒜,消炎藥、腸胃藥,還有一個年輕人要了一套《天龍八部》。對于值班組的同志來說,只要被隔離者能夠提出需要,就是情緒漸漸平復的證據。
停在隔離場外的一輛長安車迅速啟動,帶著紙條前往市場。很快,所需物品全部買了回業,放在兩個紙箱子里面,然后由一名經過消毒、戴著口罩、穿著防護服的醫務人員將兩個紙箱子放進了隔離場,然后迅速逃離了警戒線。馬上又有醫務人員對進入警戒線的同志進行消毒。
過了十來分鐘,被隔離人員這才走了過來,抱著兩個紙廂子回到了內院。
臨時支隊第一次會議在辦公室召開。
開會時,王橋將口罩取了下來,道:“建立隔離場時,我一直祈禱不要使用這個隔離場。現在祈禱失效,隔離場正式使用,這也正是隔離場存在的意義。從前階段全國通報的情況來看,大部分被隔離者都順利地通過了隔離期,所以我們不必過于緊張,我們過于緊張,就會把情緒傳導給了被隔離者。”
說到這里,他略有停頓,道:“我檢討一下,也不要口口聲聲地說被隔離者,他們有名有姓,是張蘭、張莉、王小浩、楊立勇、鄭江、姚紅燕,我們從現在起只能稱呼其名字,不要叫他們為隔離者。”
王橋臉色嚴肅地道:“我們總體來說應該采取外緊內松的態度,表面上應該平和,但是工作應該嚴格細致,不能出一點紕漏,這是特殊時期的特殊工作。剛才吉書記和華縣長分別給我打了電話,詢問了隔離場的情況。有了縣委縣政府的支持,還有什么困難不能克服。下面,我宣布隔離場所的工作紀律……”
等到王橋講完,城關鎮派出所所長趙勁道:“王書記,除了內部問題以外,據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周邊村民多次說過話,如果不把得傳染病的帶到隔離場,他們就不干涉我們,如果把得了傳染病的帶到隔離場,他們就肯定不準我們住在這里,要來鬧事。”
王橋道:“這也是我擔心的另一件事,目前城關鎮相關干部都到了周邊村社,走鄉進戶,宣講防止非典的知識,宣傳隔離場的用處和重大意義。”
趙勁道:“我估計村民不會聽,十有八九會有所行動。”
王橋揚了揚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單行本,道:“我們這個隔離場所是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設立的,雖然老的防治法是九八年修訂的,但是仍然適用于現在。根據防治法,對醫療機構內的病人、病原攜帶者、疑似病人的密切接觸者,在指定場所進行醫學觀察和采取其他必要的預防措施。拒絕隔離治療或者隔離期未滿擅自脫離隔離治療的,可以由公安機關協助醫療機構采取強制隔離治療措施,這是其一;”
“對已經發生甲類傳染病病例的場所或者該場所內的特定區域的人員,所在地的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可以實施隔離措施,并同時向上一級人民政府報告,這是其二;我們是合法行為,是為國為民為全社會負責的合法行為,凡是沖擊隔離場機構的,縣委將依規依法從重從快進行處理,絕不會姑息,這也是吉書記對我的保證。”
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剛調到城關鎮的劉友樹,道:“劉主任,你趕緊把今天的情況寫成簡報,在下班之前送給縣委防非辦、吉書記和華縣長。”
“我已經拉了一個初稿,再加上開會的內容,修改一遍就可以讓王書記簽字。”劉友樹剛剛調到城關鎮出任辦公室主任便遇到了這種‘難事’,盡管他也很怕非典這種甲類傳染病,可是初到城關鎮任辦公室主任,就算再怕,也不能臨陣脫逃。
王橋道:“散會,大家各自堅守自己的崗位,我再強調一遍,第一要內緊外松,第二要膽大心細,我相信,最后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
散會以后,劉友樹還是用了半個小時寫完了當天的情況報告,王橋簽字完畢以后,便坐車回縣里。
十分鐘不到,劉友樹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道:“王書記,不好了。”
王橋輕言細語地道:“不要急,慢慢說,天垮不下來。”
劉友樹道:“車剛開出去,就遇到一群村民,惡得很。他們把通往隔離場的公路挖斷了,不準進出,老趙被被打了幾拳。”
王橋道:“我不擔心他們在外圍鬧事,只要不沖擊隔離場就行了。你把趙所長叫過來,從現在起隔離場要加強保衛力量。”
趙勁進了辦公室,神情有幾分緊張。他聽到王橋正在給吉書記匯報當前狀況,便安靜地等到一邊。當王橋結束通話,他就用請示的語氣道:“王書記,如果有村民沖擊隔離區,怎么辦?”
王橋道:“第一將隱患消除在萌芽狀態,這個不需要我們負責,我已經給吉書記報告了當前狀況,縣委會安排;第二是要有所提防,只要有人沖擊隔離場,擾亂了社會秩序,我們就要用強力手段制止這種行為。”
盡管有了思想準備,在夜間來到的風暴還是讓所有人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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