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之中,坐在梳妝臺前的蘭蔻,嫩玉似的皓腕輕輕支撐著半邊臉頰,勾人的眸子,此際卻隱隱透出一絲憂愁;
“云想衣裳花想容……在他眼里,人家真的那般好看么?”
“桃花仙”并非出自石韜之手,恐怕不止蘭蔻一個人這么猜測,明眼人估計都會生出蘭蔻一樣的心思;
一個剛剛束發的少年,且未曾出仕,如何會冒出那等看透世事的心思,但當面質疑“桃花郎君”這種事,蘭蔻的確有些沖動了;
請槍手這種事,從古至今,并不少見;
按理說,以蘭蔻這樣的閱歷,就算石家七郎盜用他人詩詞而一舉成名,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她竟然當面質疑別人,甚至還是在奉了司馬輪命令的當口;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石韜非但承認了“桃花仙”出自游方道士之手,而且繼續拋出所謂游方道士“云想衣裳花想容”這等詩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能做出此等詩詞的游方道士,如何會是一個默默無聞之人?難道石七郎背后卻有高人么?想著想著,蘭蔻越發的自怨自艾起來。
.......
一夜無事,第二日天不見亮,石韜三人便離開洛陽別院。
再過兩天便要出發去徐州了,一來石韜擔心節外生枝,再一個,離開之前他需要做太多的準備,因此哪有心情享受這洛陽時光,就連早點他也準備回金谷園再吃。
出了洛陽,歸心似箭的石韜,忍不住撩開布簾,埋怨石中玉道:“你能不能讓馬兒跑快點,以這樣的速度,我們幾時才能到家?”
石中玉一臉無辜道:“中玉擔心少爺受不得顛簸!”
“馬車再快能有多塊?少爺我騎著電頻車都能跑六十碼,還受不了這點顛簸么?”石韜暗自不削,嘴上說道:“你放心駕車好了,這點顛簸少爺受得了!”
“駕!”石中玉自然不敢違背少爺的意思,立即揚鞭。
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石方頓時露出古怪的神情。
.......
“停停停!”
石韜終于受不了,就算丟臉也要叫停馬車,原以為駕車狂奔是一件非常拉風的事,哪知差點讓他骨頭散架,而且胃部一陣翻騰,這讓他想起了前世坐“小四輪”的經歷。
馬車逐漸緩慢下來,心驚膽戰的石中玉提議道:“少爺,前面有一片樹林,要不我們去那里休息一下吧!”
直到這時,石韜胃里依然在翻騰,都不敢接話,只對石中玉點了點頭。
攙扶著少爺下了馬車,石中玉又從車上取出一張軟皮制成的墊子,“剛才走得急,中玉忘了裝水,少爺一定渴了吧?”
仰躺在樹下,石韜總算恢復一絲力氣,“渴倒是不渴,就是想吐,如果有水,或許好點,不過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水呢?”
“樹林那頭,便有一條小溪,要不少爺在這坐會兒,中玉過去取點水來?”
從不喝生水的石韜,到了這會也不太講究了,一聽樹林那頭有小溪,便點頭道:“好吧,你速去速回,天色尚早,小心別摔進河里去了!”
“好咧!”說完,石中玉便自顧自的拿上水壺出了樹林。
石方下馬走來,“郎君可是昨夜太過操勞,身體吃不消么?”
看似老實的石方竟然會調侃人了,這讓石韜很是意外,可他非但不覺得生氣,反而暗自高興,石方既然調侃于他,說明他已經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對于石韜而言,這是好事。
“操勞個屁!昨晚不但沒吃到羊肉,還差點惹來一身臊,唉……此事不提也罷!”
“哦……莫非娘子果真請郎君前去飲酒的么,卻害得石方和中玉二人一等便是兩個時辰……”
石方越是一副男人都懂的神情,石韜越是感到苦澀,暗自嘆了一口氣,石韜問道:“石方可有相好的女子?”
石方的臉上一片茫然:“郎君所謂相好的女子,可包涵勾欄里的婦人?”
問石方這種問題明顯是對牛彈琴,石韜都懶得回答。
“算了,咱不提這個……對了石方,你隨父親多年,有沒有跟胡人打過交道?”
石方點頭:“去年隨家主前往河東剿殺亂民,便有數百胡騎,為家主效命!”
石韜知道,史書上所謂的五胡是指匈奴、鮮卑、羯、羌、氐五個胡人大部落;其實大晉周圍遠不止這五個胡人部落。
按理說,這時鮮卑人的數量最多,地盤也最廣,可從短期來說,鮮卑人對中原的危害反而最小,原因卻是此時的鮮卑分為拓跋、宇文、慕容、段氏……等六個鮮卑族部落,且部落與部落之間常年攻伐;最先禍亂中原的胡人,反而是目前看起來較為勢弱的氐人和匈奴,可最為諷刺的是,日后讓漢人承受數百年苦難的胡人,此時卻是司馬家最廉價的打手……
石韜又道:“可以跟我說說那些胡人的情況么?”
石方一臉茫然,“郎君是想問他們的相貌,還是武力?”
望了一眼石中玉離開的方向,石韜隨口道:“就你知道的,隨便說說吧!”
想了想,石方言道:“胡人大多魁梧,力氣也不小,作戰之時又敢拼命,無論大小戰事,幾乎都能見到他們的影子,石方曾聽家主說過,只要隨意賞賜一些財物給他們的頭人,便能驅使他們賣命,戰后既不用撫恤陣亡的兵士,也不用分取功勞,世間最廉價的買賣,莫過于此!”
石韜冷笑:“呵呵!廉價的買賣……”
似乎沒有發現郎君臉上的表情,石方繼續說道:“是啊,咱漢兒每逢打仗,必先賞賜,打完仗又要論功行賞,還要撫恤陣亡將士;而那些胡人只需賜予糧草輜重,便能驅使他們為家主賣命,的確劃算得很!”
數只不知名的鳥雀,自林子那頭飛出,天色又亮了不少。
“石方,假如有一天,我漢人的家,被那群胡人占去了,你是否還會覺得很劃算呢?”
石方終于發現郎君的臉色似乎不太好,卻仍然不明所以:“我們的家,怎么會被那些胡人占去呢?”
心情低落的石韜不想繼續說下去,“我們先不說這個了……咦,對了,石中玉去了老半天還不見回來,莫不是真的掉進河里了吧?”
聞言,石方似乎也發現情況不太對頭,小溪的位置他也知道,一去一來只需片刻,這都過去半柱香的時間,是否出了狀況還真不好說,“郎君稍坐片刻,石方去去就來!”
“我跟你去!”石韜說道。
石方點點頭,真讓郎君留下來,他還真是不太放心。
拴好馬匹,二人一前一后朝樹林那頭走去;
沒走幾步,石方突然停了下來,且朝四周掃視一眼,“郎君小心!”
差點撞在對方身上的石韜,聞言愣了一愣:“小心什么?”
石方表情凝重道:“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對,只感覺這林中太安靜了!”
經石方這一說,石韜也留意到樹林果然有些安靜,就在剛才二人交談的時候,周圍似乎還有知鳥、雀兒之類的叫聲,此時卻安靜得實在古怪。
石韜一臉緊張道:“這周圍不會有野獸之類的出沒吧?”
搖搖頭,石方說道:“軍營距離這里不遠,野獸大多有靈性,它們避之不及,又哪里會跑到這來!”
“那會是什么?”石韜越發緊張了。
“周圍應該有人,而且不止一個!”石方言道。
石韜正想發問,遠處突然傳來“嗡”的一聲。
“郎君小心!”
說話間,石方已將他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