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趙繼軍照例趕回村里，村部門口圍著十幾號人，其中一個中年婦女趙繼軍是認識的，就是上次讓自己拖布料的那位。
“源潮制衣廠的人到村部干嗎？”正想著，只聽一個小伙子憤怒地說：“村里再不處理，我們繼續往上找！老子不信邪，天底下難道還沒有俺說理的地方？”
“發生什么事了？”趙繼軍暗自思忖。
“趙主席來了，就找他吧。”又一個小伙手指著趙繼軍說。
“他還只是個小孩，能處理得了嗎？那個韓廠長都推三阻四的，他肯定更不行。”一婦女搖搖頭說。
“管他行不行，他是工會主席，當時在廠里說得多好聽，說什么需要維權就找他。”
“讓你寫報告你也會這么寫，作報告當然要揀好聽的說嘍。”
“廠長說他要緊急出差，媽的我懷疑他是找地方躲去了。干脆就找這個工會主席，看看他怎么解決。”
“對，王哥說得對，找他不行，咱再找村里，反正這事得給個說法。”
趙繼軍下了車，正準備推著自行車往里走。一個男青年一把攔住趙繼軍的自行車說：“趙主席，你得給我們作主啊，你是我們工會主席，我們只能找你了。”
“什么事？你說說看呢。”趙繼軍雖然倍感突然，但又不得不裝作平靜說。
“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王，你可以叫我‘小王’，我的一個堂妹跟我是一個車間的，前天手指頭被機器壓了一下，送到醫院之后，醫生說殘廢了，治不好。昨天找韓廠長，這韓廠長說話含糊其詞。今天再找他，他說要去縣里開會，沒時間處理這事，難道我們職工的性命還沒有他開會重要嗎？！”
聽小王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么一說，趙繼軍算是明白了大概。
這種事，趙繼軍想都沒想過，更別說碰到過。
這不管我的事，推掉？顯然不成，他不僅是工會主席，而且還拿著薪水；
這件事由我來處理，你們放心吧。更不能這么說，趙繼軍對自己能否處理好這件事心里真是沒個底。
就沖員工說的那樣，連韓廠長都推托，那么趙繼軍何德何能，他有這么牛嗎？“哎，碰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趙繼軍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這樣吧，去兩個代表，到我辦公室，我們坐下來談怎么樣？”別說，趙繼軍的說詞倒是贏得了十幾號人的認可。
“嘀嘀”一陣汽車喇叭聲。
高金發從奧的車里走出來，嘴里嚼著一塊口香糖。
“派“將口香糖吐出。
“那么多人圍在村部干嗎？”高金發嚷道。
趙繼軍指著高金發向大伙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高支書！”
“認得他！”
“我們認得！上次去過我們廠。”
小王恭敬地走上前說：
“高支書，我的堂妹跟我一個車間，前天……”
小王的話還沒講上兩句，高金發便擺擺手說道：“我馬上還要開會，沒時間聽你堂妹你婊妹的，趕緊回去好好干活去。”
說著高金發便打開轎車的車門，“嘀嘀嘀”見一群人故意站到車門口擋路，高金發使勁地按了按喇叭。
“媽的，這幫人！”高金發不得不再打開車門，跳下車。
“你們想怎樣，擋我車干嗎？”高金昂著頭怒喝道。
“高支書你真得給我們作個主啊，你聽我講完好不好？”小王用央求的口吻說道。
“我說你替你堂妹來說事情也就罷了，你拉那么多人來干啥的？”高金發這一問居然把小王給問住了。
小王沉默了一會說：“他們是自愿來的，我又沒喊他們。”
高金發白了小王眼，朝小王身后的人群指了指說：“沒你們的事，你們先回去，再不回去，你們的工作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一陣沉靜。
“怎么的，把我們當奴隸啊，我們工友的工傷沒人管，還拿工作來壓我們，真是氣人！”這是趙繼軍認識的那位中年婦女的聲音。
“對，就不回！”
“小王是我們組最能干的，她遇到這種遭遇，上面要是不管，我們工友不能不管。”
一位扎著馬尾辮的女青年高聲說。
“對，我們不能不管！”
“要給我們個說法再走！”
高金發看局勢不太妙，態度變得不如剛才那么強硬。
“大家回去吧，我跟這位小伙子談談，有結果再通知大家。”高金發揮著手說。
見大伙沒動靜，高金發對站在面前的小王低聲說：“你跟他們講，讓他們回去，明白嗎？”
小王點了點頭，轉過身說道：“高支書馬上會處理這件事，我留在這，大伙先回吧。要是能解決，我們來這么多人也不利于談事情。”想不到這小王說起話來還是蠻通情達理的。
工友們分別跟小王道了別，陸續散去。
高金發大模二樣地又上了車，上車前朝小王用力地擺擺手，那意思是請他讓開。
小王傻傻地站在院子里，高金發將車子停在車棚后并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在車上點起一根中華煙，悠然地抽了三四口，才慢騰騰地打開車門。
下了車高金發不耐煩地看了小王一眼，理都沒理，小王可憐兮兮地跟在后面。
高金發進了辦公室門，“碰”的一聲連忙把門關上。
只剩下小王愣愣地站在門口，不知所措。
“咚咚”小王用力地敲門，“高支書，不是說好了要談的嗎？你怎么不讓我進去啊？”
“等我十分鐘，我先處理點事情！”辦公室里頭傳來高金發的說話聲。
一條肥肥的皺巴巴的青色的褲子，使原本身材就瘦小的小王看上去逾顯得弱不禁風。
趙繼軍沒急著回辦公室，而是站在門口觀望著。
約十五分鐘過去了，高金發辦公室的門依然緊閉著。
半小時過去了，小王焦躁不安地徘徊在高金發的辦公室門口。
趙繼軍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正準備做些事情。
只聽樓遞里傳來小王和高金發的吵鬧聲。
“高支書，我的話你都不容我說完，就把我趕走，你玩人啊？你！”
“你不要在村部瞎胡鬧，這事你找你們廠長去！”
“問題是廠長不在家啊，你官比他大，你為何就不能處理了？”
“別在這亂說話，我這還在忙著呢！”高金發將頭側向一邊用力揮揮手說道。
“你們是不是在踢皮球啊，我妹妹好好端端的一個人被弄成這樣，你們連個說法都沒有，太不講理了。”小王憤憤地說。
“碰點皮，還年青，很快長出來了！你走吧，別煩了。”高金發朝小王又揮了揮手。
“高支書，你是沒聽見還是咋的。我堂妹的手斷了，是不能長出來的！她才十九歲，對象都沒談過，這往后她會很痛苦的，她的青春誰給來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