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的傳真機滴滴作響，看來有人要發(fā)傳真過來，趙繼軍趴在旁邊眼睜睜地瞅著。很快傳真機便愉快地吐出兩張有著溫度的a4紙。拿起來一看，是一份正式通知，通知上面還蓋著印。乖乖，搞得還蠻正式的。
這通知的大致內(nèi)容就是要求計生專職核實一份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舉報，如果屬實，由計生專職做工作將罰款收上來。
通知的后面附了一份不記名的舉報信。被舉報的對象是李園村三組的一位名叫李廣洲的農(nóng)戶。
這份通知趙繼軍拿在手里感覺沉甸甸的。從來沒有獨立去查處過違規(guī)人員，這對趙繼軍來講是個鍛煉的好機會，可是這種機會說實在話他并不想要。
通知都發(fā)下來了，不能不去執(zhí)行。就算有三分不情愿，硬著頭皮也得去。
鎖了辦公室的門，直奔院子的車棚處。
正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扎上自行車，小跑著回來。
“咚咚”
“請進！”
“劉姐，往三組去怎么走啊？”劉春花剛開門，趙繼軍便劈頭蓋臉地問。
“你從小賣部北面的那條路一直往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左手捌彎，再走到一個路口再左捌，你會看到一條河，河的西面就是三組。這樣吧我干脆給你畫個草圖。”
說著劉春花打開抽屜找出一支鉛笑，將一張白紙鋪開，認真畫了起來。
趙繼軍拿著“圖紙”高興地跟劉春花道別。
一個人騎著自行車，趙繼軍突然覺得有種孤獨感。這事情能辦得怎么樣，心里實在是沒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劉春花畫的地圖上的那條“河”出現(xiàn)在趙繼軍的視線里。這是一條并不算大的河，河里有些亂七八糟的海草，岸邊的泥土上長滿了綠苔。河里傳來了幾聲“嘎嘎”的叫聲。趙繼軍下了自行車，放眼放去，一群鴨子在嬉戲，一只白衣天使鬧到高興之處，扇動兩只翅膀立在半空中，嘴里在喊著：“姐妹們快跳起來呀！”
趙繼軍淡淡地笑了笑。
一個老頭手背在身后正踱著步子，趙繼軍湊上前，問：“大爺，三組在哪？”
“這里就是！”老頭打量著趙繼軍一眼說。
“李廣洲的家您知道嗎？”
“你是哪邊人啊？”老頭的態(tài)度很溫和但眼神有些詭異。
“我是村計生專職趙繼軍。”趙繼軍如實回答。
“哦，是趙專職啊。我們組沒有‘李廣洲’這個人名。”老頭搖搖頭。
“可是舉……”趙繼軍差點說出了“舉報”兩字。為舉報人保密，在開展調(diào)查工作時不允許提到舉報這件事——這是最基本的紀律，通知上也特別注明了這一點。
“大爺，真的沒有叫李，廣，洲的嗎？趙繼軍生怕老頭沒聽清楚，一字一頓地問。
“沒有！我這么大年紀騙人干嘛！”老頭拍了拍胸脯說。
“哦，那謝謝您了。”趙繼軍有些不死心，站在那里不愿意離開。
“你怎么不回去啊，趕緊走吧。”老頭看趙繼軍不走，倒是有點著急了。
老頭的這一反常舉動令趙繼軍起了疑心。
一群孩子蹦蹦跳跳地從身邊經(jīng)過。趙繼軍叫過一個小女孩輕輕地問：“小朋友你認識李廣洲的家嗎？”
“你是說‘李廣洲’嗎？我爸名字就叫李廣洲啊。你找我爸嗎？”小女孩高興地問。
“是的。”趙繼軍假裝很溫和，以取得小孩的信任，生怕小孩子不配合自己。
趙繼軍跟在小女孩的身后，到了一處樓房的院子外。
小女孩用著拳頭砸著大門喊：“媽，開門！我放學了。”
一個胖胖的女人打開了門，連忙抱起小女孩，說：“我閨女放……”
“你是？”看到女兒身后出現(xiàn)一個陌生的大男孩，胖女人感到很驚訝。
“李廣洲在家嗎？我找他有點事。”趙繼軍這一次“吸取教訓”沒有自報家門。
看著一臉“善相”的帥氣男孩，胖女人大方地說：“進來吧。”
“孩他爸，有人找你！”胖女人大聲喊。
“誰找我啊？”李廣洲在屋里問。
“你出來不就知道了嘛！”李廣洲的老婆沒好氣地說。
不一會，從屋里走出來一個瘦瘦的男人，褲子上滿是木屑。
“你是……”李廣洲并不認識趙繼軍。
“我能到你屋里坐一會嗎？”趙繼軍用一種請求的眼神看著李廣洲。
“好吧，進來吧。”李廣洲一看趙繼軍也不像什么壞人，便也沒有多問。
進了屋，李廣洲找了個杯子泡了杯茶遞給趙繼軍。客廳里放著一臺電鋸，旁邊是一些工具和幾塊尚未加工好的木料，主人應該是位木匠。
“你找我做家具？”李廣洲顯然把趙繼軍當成了顧客。
“不是，我是想跟你談點事。”趙繼軍板起了面孔。
“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你找我啥事情？”李廣洲感到莫明其妙。
“請問你幾個孩子？”趙繼軍問。
“一個啊，怎么了，你查戶口啊。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李廣洲開始變得有點不客氣了。
“我是村計生專職趙繼軍。”趙繼軍一本正經(jīng)地說。
“你就是鄉(xiāng)里派來實習的那個是吧，你無緣無故找我干嗎？”李廣洲有些抵觸的情緒。
“你不是三個孩子？”
“我說小兄弟，誰告訴你我有三個孩子了？你不會是來調(diào)查我的吧。你的調(diào)查證拿給我看看！”說著李廣洲把手伸到趙繼軍面前。趙繼軍一愣：
“什，什么調(diào)查證？”
“你無憑無據(jù)，也無合法手續(xù)，小伙子你到我家到底想干嗎？”李廣洲說著說著站了起來。
趙繼軍見李廣洲站起來，也不好意思坐著，也跟著站了起來。
“是這樣，大哥，希望你能真實回答我，配合我好不好？”趙繼軍微笑著說。
“我實在搞不懂，我就一個小孩，怎么還犯法了不成？要不要看我們家的戶口本？”
“戶口本？那好，你拿給我看看吧。”趙繼軍果然不客氣，他試圖從戶口本上發(fā)現(xiàn)一點線索。
“聶冰，你把戶口本放哪兒了？快找給這位小當官的看看。”李廣洲沖正在院子里洗著衣服的老婆大聲喊道。
“這無緣無故的到俺家來查戶口來了還是怎么的，他又不是派出所的，憑什么給他看！”胖女衣將濕漉漉的手對著肚子上的圍裙抹了兩把，往屋里走來。
“為了證明咱家的情況，就拿給這小兄弟看吧！”李廣洲一付命令的口氣。
“好好好，拿給他看，上面來個屁大的官你就開始尿褲子，怕得要了命，哎！”胖女人瞪了老公一眼抱怨地說。
這夫妻倆話里帶著刺，聽了讓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