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蘊波搖著扇子,叫了小丫頭過來夸獎道:
“這茶泡得好回頭我跟你水蘇姐姐說一聲,好好賞你。”
“謝爺夸獎,只是這茶,可不是奴婢泡得好,這是夫人吩咐過的,說今天的點心膩了些,讓每一杯茶里放半根苦丁進去。”
林蘊波笑著點了點頭,把杯子遞給小丫頭,示意她再泡杯茶來,屋子里的官員跟著林蘊波,也喝著茶,吃起了點心,七嘴八舌的聊起閑話來,
“我說呢,剛才喝了口茶,怎么覺得隱約有些苦味,吃了這點心再喝茶,真真是好”
“往后要是天天都有點心吃,這候見的人可就有福氣了。”
林蘊波輕輕搖著折扇,微笑著仔細的聽著大家說話。
挨著林蘊波的禮部右侍郎王文征挪了挪,靠近了林蘊波,低聲說道:
“三爺今天也是來……見夫人的?”
“嗯。”
林蘊波瞟了王文征一眼,點了點頭,王文征嘿嘿笑著低聲說道:
“平日里就聽說夫人醫術高明,是木蓮的轉世傳人,沒想到,夫人政務上,倒也……能通。”
屋里寂然靜了下來,喝茶的還在喝著茶,吃點心的還在吃著點心,可耳朵都支了起來,唯恐漏了一個字去,林蘊波搖著折扇,掃過眾人:兵部尚書孫興國耷拉著眼皮,坐在角落里,仿佛已經睡著了,孫興國是跟著王爺四處征戰過的老人,只怕早就得了交待,林蘊波垂著眼簾思量著。
禮部尚書袁義杰有些焦急的死盯著王文征,幾個外官臉上微微有些茫然的相互看著,林蘊波目前移到王文征身上,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
“說起這個,真是讓人英雄氣消,這人吧,真是不能比,聽已故的廣慈大師說過,夫人八歲上頭,醫術就超凡出世了,方丈說其實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是世俗方丈了,不過礙于夫人不肯公示了身份去,夫人這醫術好也就罷了,這學問上頭,也不消說了,楊元峰學問上算是個好的了,三年前頭,就拜了夫人為師,如今還是十天一篇心得,聽說沒斷過,至于經濟政務,這些我其實也是不太通,只聽爺說過,江白大師還有蓮花峰的事,就是夫人主持著辦的。”
林蘊波打了個呵呵,仿佛意識到說漏了什么,
“別的不說,只看戶部吧,反正比我管著的時候強得多了去了。”
林蘊波收了折扇,掃了眼眾人,神情嚴肅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事,我可好心提醒了你們,夫人雖說慈悲,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的,心思又細,各位還是謹慎著些好,別的不說,夫人若是發作了誰,整個平陽府……”
林蘊波頓了頓,
“就是整個韓地,也沒人能求得下情來,就算誰有本事,求到爺那里,爺必定也是覺得夫人發作得對,各位,好自為之。”
說話間,小廝在門口稟報道:
“稟三爺、各位大人,夫人有請三爺,兵部尚書孫大人,禮部尚書袁大人,禮部右侍郎王大人。”
林蘊波忙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也不理會別人,徑自出了屋,孫興國從容站起,理了理衣服,跟在林蘊波后面出了門,袁義杰走到王文征面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抬腳出了門,王文征怔了怔,急忙跟著出了屋。
屋里的幾個外官面面相覷,從望鄉驛趕過來的官員驚訝的嘟嚷了一句:
“召見咱的,怎么是夫人?不是爺?”
林蘊波、孫興國、袁義杰和王文征依次進了正屋,李青頭上插著支金剛鉆步搖,穿著件明黃底緙絲小襖,一條白底繡黃色迎春花長裙,正端正的坐在南窗下的炕上,四人進來,林蘊波躬身行了禮,孫興國等三人磕頭請了安,李青微笑著請了四人起來,讓著坐到了炕前的圓凳上,也不寒喧,直接說道:
“爺已經啟程去了上嶺關,這仗,大小都是要打幾場的,今天叫你們來,就是商量爺走前吩咐過的,這陣亡傷殘士卒安置的事兒。”
孫興國目光沉穩的看著李青,等著她往下說,林蘊波悠然的搖著扇子,看著有些莫名其妙的袁義杰和王文征,李青掃了眼四人,接著說道:
“如今咱們韓地士卒亡而妻守寡者,月給俸二石;子月支俸三石;女月給俸一石,年至十五住支,篤廢殘疾者,歸養鄉里,縣府列支衣糧,這是祖宗成法,只宜謹守,只是這陣亡士卒的祭奠儀禮上,還沒有規矩,我和爺商量了,這事,就交給禮部去制定個章程出來,陣亡士卒為國捐軀,這儀禮就是隆重些,也當得。”
王文征皺著眉頭正要說話,被袁義杰狠狠的瞪了回去,林蘊波收了折扇,微微躬了躬上身,笑著說道:
“遵夫人吩咐,禮部三天內就準備議案給夫人過目。”
“嗯,”
李青微笑著掃了眼王文征,
“議案由禮部統總,多聽聽孫大人的意思,孫大人是老行伍了,最知道這些士卒的心思,有幾條要想得周全些,一是要留傳,那些立了一等軍功的,要以文立傳,二是多替人父母著想,三,要替守寡之人想想,若無子,聽其改嫁的好。”
孫興國微笑著點了點頭,拱了拱手說道:
“夫人教導得極是,軍前將士所慮者,不過父母妻兒,所盼者,不過留名立傳,夫人都替他們想到了。”
袁義杰也忙笑著附和著,李青看了看孫興國,微笑著上,聲音淡然的說道:
“不論貧富貴賤,都是一樣父母生養,一樣的為人父母,孝敬慈愛之心并無不同,居上位者,要懂得將心比心,所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不過就是這個意思。這事,還請諸位用了心去做才是。”
林蘊波忙起身,躬著身子鄭重的答應著,孫興國等三人也急忙起身,躬身答應著,李青眼睛帶著絲笑意,帶著絲感激掃了眼林蘊波,林蘊波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帶著三人恭敬的告了退,倒退了幾步出門去了。
吃了午飯,李青歇息了半個時辰,門口丫頭稟報了,林宏堅進來見了禮,李青含笑看著,溫和的說道:
“你父親走時吩咐過,讓你上半天跟著師傅做學問,下半天就在這里聽聽政務。”
林宏堅陪著滿臉笑容,帶著絲膽怯偷偷瞄了眼李青,躬身答應了,李青指著炕前的扶手椅,示意他坐了,才吩咐丫頭叫了回事的官員一一進來。
一直到申末時分,李青才離了外書房,坐了小車回到春熙院。
吃了飯,沐浴洗漱后,綠蒿捧了幾只小小的匣子送了進來,又從懷里取出支小小的極不起眼的舊竹筒奉了上來,李青接過竹筒,仔細查看了封印,取了銀裁刀,慢慢剔開了,小心的解開里面的棉線,卸了機關,取出最里面的一卷紙來。
這是平王的信,李青靠在靠枕上,慢慢看了幾遍,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來,發了一會兒呆,才吩咐綠蒿取了紙筆,寫了回信,綠蒿取了個同樣的舊竹筒過來,李青封了信,系好機關,又印上火漆,吩咐綠蒿立即送了出去。
二月初,平王開始大張旗鼓的攻打上嶺關,慶國京城緊張一片,探報每隔兩個時辰就跑過一批,傳遞著上嶺關的戰報和京城的指令。
上嶺關外,韓地的兵馬越聚越多,旗幟招展著,平王的黑底龍紋旗囂張的居中高揚飄動著,大皇子手里關于韓地兵力調動的線報越來越多,也越來越沉重,這份沉重從上嶺關一路壓進慶國京城,壓得慶國的探報由兩個時辰一批變成了一個時辰一批,由京城至上嶺關轉到京城至慶國各處,奚地邊境和慶國腹地的駐軍接著調令,日夜兼程往上嶺關聚集著。
戰爭的陰云籠罩著上嶺關,從上嶺關往慶國和韓地漫延著。
李青召見官員的時候越來越多,軍衣軍鞋、藥物等軍需通過兵部轉到戶部,再由戶部分到了各個商號,流水般發了出去。
鄭嬤嬤心疼擔憂著李青的身子,盯著小廚房每天換了花樣燉湯水,親自送過來盯著李青吃,眼看著半個月忙下來,李青氣色如常,并沒有一點病厭厭的樣子,才松了口氣,感慨的嘟嚷著:
“敢情夫人這病,一多半竟是懶病。”
韓地的兵馬開始零零碎碎的攻城,雙方勝負各半,慶國的兵馬漸漸聚齊了,大量的糧草軍需源源不斷的往上嶺關運送著。
二月底,平王和大皇子的第一次面對面的大戰終于打了起來,血戰了一天一夜,韓軍潰敗著,一小隊一小隊的四散而逃,平王帶著親衛,敗退進了呼和城,打著緊急征調求救旗子的令兵往上嶺草原、雙山城、平陽府、金川府方向往來不絕的奔跑著。
大皇子奪了平王的黑底龍紋旗,欣喜若狂,派了支百人小隊,一路搖著龍紋旗,逢鄉過鎮,就停下來鳴鑼吶喊“大皇子大敗平王,奪旗斬將。”一路招搖喧囂著進了京城。
慶國上下歡欣鼓舞,大皇子的光芒如日中天。
狂喜的大皇子連斬了幾名勸阻的幕僚和將士,執意指揮著大軍,壓地銀山般往呼和城追去,要活捉了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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