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笑著吩咐道,丁二忙揮了揮手,兩個侍從抬著個小小的兩人抬,恭敬的放到了智然師太面前,李青和月如一左一右扶著師太坐了上去,智然師太也不推辭,安然坐定,李青回身接過水蘇手里捧著的紫貂斗篷,給師太蓋在了膝上,笑著低聲說道:
“師太且耐一耐,這韓地風寒極重,這一路上去,又是迎著風的,這個東西不過一時蓋蓋,擋擋風,師太且權宜用用。”
智然師太笑著點了點頭,侍從小心翼翼的抬起兩人架,李青、苦寂、月如、月靜等人隨侍左右,一起往寺里走去。
李青陪著智然師太進了月如等人居住的院落,安頓在了正屋里,笑著解釋道:
“師太先在這里安歇幾天,后山的院子,我這讓人去收拾出來,也就是十天半月的,就能搬過去了。”
智然師太微笑著點頭應了,李青陪著師太吃了飯,一直盤恒到未末時分,才起身告辭,趕回十里莊去了。
車隊走了沒多長時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黑衣衛分成內外兩隊,警戒范圍也往外擴展過去。
李青放下車簾,手里拿著帳冊子,靠在大靠枕上出著神,水蘇小心的點燃了琉璃盞,掛到了車廂四角的燈架上,見李青閉上了眼睛,伸手想把她手里的帳冊子取過來,手伸到一半,想了想,又縮了回來,回身從車廂前的格子里取了條明黃綾絲被來,小心的給李青蓋在了身上。
李青動了動,睜開眼睛,示意水蘇取了匣子過來,把手里的帳冊子放了進去,鎖好放到自己身邊,才又躺下閉上了眼睛。
李青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傳來一片急促的馬蹄聲,車子頓了頓,停了下來,李青驚醒過來,直起上身,正要探問,車簾從外面掀了起來,平王緊繃著臉,站在車外,水蘇半跪著行著禮,急忙下了車。
平王上了車,李青坐起來,往前挪了挪,伸手去給他解斗篷,平王臉上露出笑意來,抬手攔了李青,
“我自己來,外面落雪了,斗篷上涼氣重。”
平王說著,解下斗篷,扔到了車廂一角,李青笑著敲了敲車廂板,丁二忙在車外應答著,李青將車簾掀起條縫來,笑著吩咐道:
“打發個人回去告訴鄭嬤嬤一聲,讓她把爺的斗篷取一件交給二門當值的婆子,備著爺下車的時候穿,鞋子也取一雙來,爺的斗篷鞋子都濕了,還有,讓人送只薰爐來。”
丁二恭敬的答應著,離開車子,急忙吩咐了下去。
李青回過身來,從暖爐上的銀壺里倒了杯水出來,遞給平王,笑著說道:
“爺今天不是要去軍營的嘛?怎么會路過這里?”
“哪里是路過,我是專程繞過來接你的,師太可好?”
平王接過杯子,慢慢喝了兩口茶,舒服的長出了口氣,笑著問道,李青歪著頭看著平王,笑盈盈的點了點頭,
“人雖然極瘦,極憔悴,不過身子還好,沒什么大事,這一路上太過辛苦勞累著了,安心調養一陣子就能好了。”
平王喝了杯子里的茶,李青接過杯子,放回到茶格里,轉過身,接著說道:
“師太說,要進后山靜修,我也沒勸她,月如現如今各處都應付得很好,師太這樣年紀,又經歷了這場變故,也應靜心養養,安度晚年了。”
平王笑著點著頭,伸展著腰身,靠在大靠枕上,伸手攬過李青,
“這些事,隨師太心意的好,后山離寺里也極近,你看,咱們要不要挑幾個婆子送過去侍候著?”
“不用,師太事事親力親為,從不讓人伏侍的,這也是寺里的規矩,我已經吩咐月靜也搬到后山去住了,她跟著師太長大,最知道師太的喜好,能照顧好師太,再說,月靜還做得一手好齋飯,師太最愛吃她做的菜飯。”
李青笑盈盈的說著話,平王“嗯”了一聲,就著車廂里昏黃的燈光,低頭看著李青,長長的眼睫陰影落到眼睛下,籠著汪深潭般的眼睛,嘴唇粉紅水潤,正笑盈盈的說著話,平王慢慢伸手按在李青唇上,輕笑著低聲感嘆:
“燈下看美人。”
李青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伏在了平王胸前,平王攬著她,也跟著笑了起來,半晌,李青才止了笑,坐直了身子,伸手從車廂一角取了匣子過來,斜睇著平王,笑著說道:
“這匣子里有真正的美人,爺要不要看看?”
平王驚訝起來,伸手接過匣子,李青遞了鑰匙遞過來,平王打開匣子,取出帳冊子,仔細的翻看了半天,抬頭看著李青,驚訝的問道:
“這是什么?“
“這是方丈讓師太帶給我的,是寒谷寺的家底子。”
李青邊笑盈盈的說著,邊從隨身的荷包里取了黃玉印章出來遞給平王,
“帳冊上的銀子存在這些商號里,隨時都能支取,支取時只憑這個印章就行。”
平王放下帳冊子,接過印章,捧在手心里仔細的翻看著,輕輕感嘆起來,
“這也是木蓮的舊物?你看這蓮花,這樣精致,天下哪有工匠能雕得出來?怪不得只憑這個印章就能支取。”
李青笑盈盈的看著他,拿起帳冊子,笑著說道:
“這帳冊子上記著得銀兩,我也粗粗算過了,一千萬兩略微不到一點,是寒谷寺這數百年間一點點積下來的。”
平王對著燈光,看著手心里泛著柔和光暈的小小的黃玉印章,手慢慢握緊了起來,把印章握在了手心里,轉過頭看著李青笑著問道:
“這銀子,木蓮大師讓做什么用的?”
“方丈說,木蓮說讓做寺里救急之用。”
李青笑盈盈的看著平王答道,平王舒展開手掌,滿眼贊嘆的看著手心里的印章,又長長的嘆息了起來,
“木蓮大師之遠慮,世人不能及”
李青眼眶微微縮了縮,仍舊笑盈盈的看著平王,平王捏著印章,伸手取過李青手里的帳冊子,慢慢翻看了半盅茶的功夫,才重重的、不舍的嘆息著,扔下了帳冊子,把手里的印章遞給李青,笑著說道:
“你趕緊收起來吧,我要是再看一會兒,可就真的忍不住了。”
李青揚了揚眉梢,滿眼戲謔的看著平王,平王伸手攬過李青,把印章小心的放到她隨身的荷包里,再把荷包系好,又回身把帳冊子放進匣子里鎖好,才舒了口氣,面色有些郁郁的說道:
“你知道,爺如今缺銀子缺得簡直見不得白花花的東西,可爺畢竟不是山大王,這銀子無論如何都得取之有道,大師肯信任我,信任韓地,把寒谷寺,把你全部托付給我,我再窮,也不能辜負了他去。”
李青也不言語,只笑著看著平王,平王看著李青滿眼戲謔的笑意,攤了攤手,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解釋道: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我今天若用了這銀子,這名聲不過早晚,必定會傳出去,這往后,誰還敢信任爺?信任韓地?咱們韓地苦寒貧瘠,又偏于一隅,沒有什么可以依持之處,爺只能用心做個好名聲出來,唉,也是沒有別的法子,我一定要取了洛水一帶,若有了河北道,爺也就有了底氣”
李青眼神鄭重起來,收了笑容,仰頭看著平王,伸手撫著平王的面頰,微笑著低聲說道:
“爺是真的英明神武。”
平王笑了起來,伸手捉住李青的手,笑著說道:
“林家有祖訓,要敬天法地信神佛,心存畏懼。”
平王頓了頓,笑著指著匣子,轉了話題,
“這些銀子,是寒谷寺的家底,你替寺里好好收著就是。”
“嗯,”
李青眼睛里溢出笑意來,坐直了身子,笑盈盈的看著平王說道:
“這銀子,死放著也沒意思,我原來就一直想著開家錢莊,開家天下最大的錢莊,只是,這開錢莊的本錢一直不夠,也只能想想罷了,如今有了這上千萬兩的銀子,再仔細經營個三兩年,做出個天下最大來,也沒什么難處,爺看呢?”
平王也坐直了身子,滿眼興趣的看著李青問道:
“你懂錢莊上的經營?”
“這有什么懂不懂,別人能做,咱們自然也能做。”
李青只笑著,仿佛不經意的說道,平王窒了窒,正想開口反駁,突然間,仿佛想起了什么般,笑了起來,
“這個錢莊,你有什么章程、打算的沒有?說給爺聽聽。”
“這錢莊要做得好,不能有背景,也不能沒背景,剛才我也仔細想過了,這錢莊不能開在慶國,也不能開在韓地。”
平王面色鄭重起來,看著李青,仔細的聽著李青的話,李青笑盈盈的看著他,接著說道:
“晉地也不行,太遠了些,背景上也單一,不夠亂,奚地也不行,太弱了些。”
平王皺了皺眉頭,又舒展開來,笑著問道:
“慶國、韓地、晉地、奚地都不合適,那天下哪還有地方?”
“金川府啊,金川府是韓地屬下,在咱們控制之中,可金川府原來又是奚地、韓地、慶國三處勢力交匯處,也許晉地也有些勢力隱在其中,加上金川府的大小頭人,邊上的拉井山越人,放在那里,這背景可就有得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