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慕容銘就是這樣,一旦決定了的事,他絕不會回頭,甚至,連一絲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不要……”楊希媛只是哭著,除了哭,她不知道還要怎樣才可以打動他。
曾經,只要看到她的眼淚,他就會妥協。
可她忘了,如今,已不是曾經。
“高陽,待會送她回去。”慕容銘淡漠下令。
“是。”
楊希媛倏爾惶恐著抱緊了他:“慕容,不要趕我走!我錯了,隨你怎么樣懲罰我都行!但是……但是請你別不要我……”
她的哭聲接近嘶啞,從他入院至今,她每天都是以淚先面。好不容易有機會逃出來,再見他一面,她不想就這樣放棄!只要她夠努力,再努力一點,興許他就會心軟。
蔣絮坐在車內默默的看著,楊希媛的痛苦,她竟能感同身處。再看向慕容銘,她想,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注定是要痛苦的吧。
楊希媛如此,她亦逃不過。
慕容銘神情不變,輕輕推開了她的手,身子俯下,用著僅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希媛,你不該動她的。”
楊希媛一個勁的搖頭:“不會了,再也不會了,慕容,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隨便你想……想和她怎么樣……我都不會在意的……”
“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慕容坐直了身子,聲音淡至無情:“就在這條路上,監控畫面記錄下來了一切。”
那次,他選擇沉默,但這一次,他絕不估息。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楊希媛苦苦哀求著,不顧自尊,不顧顏面,只要他能原諒她,她還有什么在意的呢!
就在這時,路上駛來一輛車子,開至跟前,立即停下。
楊牧從車內匆匆下來,一看女兒的樣子,皺緊眉頭,幾步上前就扶起她:“走!跟我回去!”
“不要!!”楊希媛倏爾反應激烈的推開他,指著他大罵:“都是因為你們!慕容他不要我了,你們開心了是不是?!”
當著慕容銘的面,楊牧臉上掛不住,低聲說:“希媛,和爸爸回去。”
“我不回!”楊希媛歇斯底里著:“你們都聽著!我就是要嫁給他!這輩子,我除了他,誰也不會嫁!!”
楊牧撫撫眉心,招手叫來司機,攔腰抱起楊希媛,她掙扎著,大叫著,結果硬是被塞進了車里。
“慕容!救我!快救我!他們要害我——”
楊牧深呼吸,來到慕容銘跟前,盯了他的眼睛好一會,才緩緩說:“慕容,我想你應該明白,做為父親,我只想女兒能幸福。但是,幸福的前提是她得嫁給一個正常人。”
蔣絮聽著,緊緊捏著拳頭,莫名的就憤怒了。
慕容銘卻是反應奇淡,一笑:“楊叔叔,我明白。”
“雖然婚禮取消了,不過,你要是有什么困難,可以隨時找我。”楊牧說完,轉身便上了車。
“我恨你!我恨你!你毀了我的幸福!我恨你……”車內,不時傳來楊希媛憤怒的聲音。
楊牧吩咐立即開車,直至遠離,蔣絮才推開車門走下來,走近慕容銘,她說:“你的眼睛一定會復明的!他們會知道,不把女兒嫁你,是他們有眼無珠!”
慕容銘勾著唇角,用著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這樣沒什么不好。”
反而,如釋重負。
她還想再說什么,慕容銘卻說:“推我進去吧,鬧了那么久,挺累的。”
她深深看過一眼,應了聲,然后推著他便進了門。
月見草的花香,乘風而至,她享受的半瞇起了眼睛。時值五月,初嘗淺夏芬芳,天空明凈的不見一絲塵埃,會讓人將心頭郁結一掃而空。
走進小別墅內,怕他上下樓會不方便,便住在了一層的客房里。回到房間,她要扶起他,他卻固執的手一伸:“拐杖。”
“我扶你不是一樣?”
“不一樣!”他攏攏眉說:“我再不濟,也不至于讓你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伺候!”
蔣絮下意識的反駁道:“這才不到三個月,肚子一點都不大!”
慕容銘陰沉的冷笑兩聲:“人家的肚子這個月份都已經隆起了,你還是平平的,你還好意思說?”
蔣絮搖頭:“這事不懶我。”
“嗯。”意外的,他竟點頭表示贊同,說:“是我沒有監督好,以后,我會盯著你吃飯的。”說完,倏爾想到了自己已經失明的事實,又是自嘲的一笑:“當然,你可以欺負我看不見,把飯都倒掉我也不會知道。”
原來想要抗議,但聽他這樣講,蔣絮硬是壓下不滿,咬了咬唇,別扭的說:“我才不會呢。”
他一揚眉,嘴角又勾了起來:“真的?”
她不情愿的“嗯”了一聲。
慕容銘總算舒心的說:“手拿來。”
蔣絮眨眨眼睛:“干嘛?”
“扶我起來啊!”
她一怔:“剛才不是說不用?”
“我又改變主意了。”
看他說得理直氣壯的樣子,蔣絮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決定還是不跟他計較得好。
誰讓他是病人呢。
雖說是將他扶起來,可是,他當然沒舍得壓下一點重量,都是用一只手撐著才站起來,再坐到床上。
高陽進來,他吩咐道:“你先回公司去,把需要處理的文件都給我帶來。”頓了下,他又補充一句:“再開會的時候,我要聽會議記錄。”
“明白了。”
高陽離開后,蔣絮讓慕容銘睡一會,她則進廚房準備午飯。
廚房里的食材相當豐富,都是高陽提前準備好了,她尋思著給他煲湯,但是從來沒有煲過,于是電話求助劉萍。
劉萍便在電話那頭,一樣一樣教女兒。
廚房外,慕容銘撐著手仗,慢慢摸索著靠近。
“放人參會不會肝火太旺?他這幾天火氣挺大的……不會?那好,我少放一些……接下來呢?還要準備什么……要文火是吧,好,我知道了……”
聽到里面的聲音,他的腳步滯了下。
他的表情是復雜的,慢慢的,轉了個身,又準備回去。腳下卻在這時,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摔到了地上。
聽到外面的聲響,蔣絮急急忙忙的出來,一看他倒在地上,趕緊過去扶他:“怎么出來了呢?快給我看看,有沒有哪摔傷了?”
她口吻急切,抓住他的手,把他扶了起來,還不待站穩,整個人都被他抱進了懷里。
“慕容銘……”
“別動。”他的聲音低得發沉。
她漸漸放松了僵直的身體,由著他抱著。
良外,他沒說話,她也沒有動。
突然,他又松開了她,別開臉,“扶我回房吧。”
她什么也沒說,又將他扶進房間,將被子替他蓋好后,她說:“你睡會,飯好了我再叫你。”
慕容銘閉上了眼睛,聽到她腳步遠離,才又緩緩睜開。
一片黑暗。
他慢慢抬起手,放在眼前。
還是一片黑暗。
放下手,他竟安心的又閉上了眼睛。
其實看不見了也好,可以關上一扇門,不必再去面對有些人,有些事。
困意襲來,恍惚發現,這幾天在醫院里一直都沒有休息好,晚上時不時的醒過來,直至聽到她沉穩的呼吸,才慢慢又進入睡夢。如此反復,哪里還熬得住?
再次醒來,蔣絮已經喚了他不知多少次。
見他終于醒了,她才松了口氣,“起來吃飯吧。”
他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由她扶著坐起來后,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外頭天色已見玫紅,嗅到空氣里飄著的淡淡飯菜香,他問:“忙活到現在?”
蔣絮難得不好意思,“雞湯煲了幾個小時。”
將他扶到輪椅上,她推著他來到餐廳,自己則坐在他身側,把筷子放到他手里,說:“左手邊是清蒸鯽魚,中間是糖醋排骨,右手邊是雞蛋西紅柿……”
他依依記下,手腕恢復得差不多了,在她的幫助下,倒也勉強可以自己吃飯。
蔣絮又端來一碗雞湯,他喝了一口,味道剛剛好。想到這是她煲了幾個小時的,他就一口氣都喝光了。
蔣絮笑得很滿足,原來以為他還會鬧別扭,結果他這么捧場,花費的那幾個小時,都是值得。
餐后,蔣絮推著他來到院子里。
慕容銘抬起頭,感受著五月微風,頭發被吹得有幾分凌亂。一只柔軟的手,輕輕撫了上去,說:“頭發有些長了,該剪一剪了。”
他懶洋洋道:“你給我隨便剪一下就好了。”
也許是家里的時光太愜意了,他不想出門。
沒想到,蔣絮竟點頭:“沒問題。”
他這才回過神,不確定的問:“你該不會是想趁機報復吧?”
反正,剪得再難看,他也看不到。
她撇撇嘴,回他:“少把人想得那么陰暗了,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啊?”
慕容銘當這是褒獎,“不是誰想陰暗都可以的,沒實力的都去賣萌了,要不怎么說,呆和萌永遠不分家呢!”
這觀點……奇葩。
蔣絮找來剪刀,就在院子里,小心翼翼的替他修剪著。
意外的,她的手法很專業。
“學過?”他問。
“在里面的時候學過些。”
慕容銘心頭倏爾一緊,聽這么坦然的說出在監獄里的生活,這還是第一次。
過了許久,他悶聲問:“你在那里面……受過欺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