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嬤嬤猶豫片刻,才不確定地問道:“那宮里面,咱們用不用遞信更改?”
高氏緊擰眉峰,既不點頭也沒搖頭。
程嬤嬤頗為惋惜地暗忖:若是計劃順利,等姑爺趕回來,只怕早就木已成舟了。夫人好不容易托大爺將姑爺引出了京,皇后娘娘那邊也打了招呼。若是功虧一簣……
高氏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之前的天空。
“不用,這步鋪墊是必需的。且本來就是事實,也不算誆他……”
程嬤嬤擔憂地望著夫人,小聲提醒道:“若是他不肯信呢?非要拖到姑爺回來……”
高氏強裝鎮定道:“不會的,只要他親自去查探,一般都會信的,前兩次不是成功了?只等她一出了齊府大門,將來是殘是死都與人無尤。況且,這些年來,齊峻對他大哥薄待于我心里甚為不平……”
聽夫人言之鑿鑿,程嬤嬤頓時收了聲,知?道自從對方得知四爺圓房之后,便再也沉不住氣了。
想想也怪不得她著急,若是四爺生出嫡子,就沒表小姐和夫人什么事了。不管將來姑爺納貴妾生庶子,還是過繼四房的侄子。她們在府里的地位將大打折扣,就連高家跟寧國府的聯姻也會名存實亡……
說不定四夫人身上已經有了齊府的骨肉。夫人大張旗鼓地交出管家權,無非是把人誆到松影苑的明昭堂。
也怪夫人前幾年太過執拗,若是早生出庶子,哪里用得著擔心文昭容的堂妹生出子嗣?!
當時夫人怎么解釋的。說是怕姑爺以無嫡子為由,將爵位讓于小叔子。作為貼身仆婦,程嬤嬤覺得高氏心里想什么,她自己是最清楚的。無非是看不得另外的女人。生下姑爺的孩子。這些年了,夫人還是沒有走出心魔……
唉,說起來也是奇怪。自家主子高家姐妹倆不知怎么了,什么都好,就是子嗣不豐。不說皇后娘娘只生了位公主,夫人嫁進來頭三年,跟姑爺沒有鬧翻時,也是沒懷上,甚至連妊娠都未曾有過。
她正在這兒胡思亂想。門外一陣腳步聲,程嬤嬤凝神細聽,沒過一會兒,外頭便傳來丫鬟菊兒的聲音:“啟稟夫人,外院的莫管家請來了莊太醫!要不要請他現在進來?”
“怎么是莊太醫。不是侯太醫?”高氏忍不住出聲詢問道。
菊兒將夫人的話傳了過去,就要問那莊太醫,沒過一會兒便來回話:“莊太醫說,侯太醫擅長疫癥,被抽調到惠民署了,正忙著為百姓處理疫情呢!”
程嬤嬤心知她在擔心什么,遂在一旁安慰她道:“夫人之前得的是傷風,怪不得太醫院派莊太醫,可不就是只有他跟章太醫最擅長此癥。不過。能進得了太醫院的,都非泛泛之輩,咱們若真的染上了,定會被他瞧出來的……”
高氏一愣,隨即便想通此事,吩咐道:“把人請到內堂來吧!”
菊兒應聲。不一會兒領了位頭發胡子半白的老頭兒進來。
一番行禮問安,程嬤嬤便安排莊太醫坐下,高氏從屏風里面伸出手臂來。
莊太醫取了一塊方帕,覆在女病患的手腕上診脈。
老太醫一邊把脈,一邊凝眉沉思,過了半晌咳咳,就在站起身來。
“啪”的一聲,從他衣袖里掉出樣東西,
程嬤嬤應聲地望了過去,只見從莊太醫袖中掉出來,滾落在地的是一只玉色的鼻煙壺。
那東西的塞子許是沒安緊,里面的煙屑灑了一地。在旁邊的程嬤嬤見狀,忙不迭俯下身子,屈膝地為老人家抬手拾起,還在自己衣襟上擦了兩下,才送還給對面的老太醫。
“有勞了!”莊太醫接過鼻煙壺,直起身體拱手朝對面揖了一禮,微笑地跟她道謝。
程嬤嬤客套地說句:“老大人客氣了,這是應該的。”
將東西重收進衣袖后,莊太醫朝屏門后面的高氏拱了拱手:“國公夫人能否出來一下,讓在下看看氣色如何?”
高氏聞聲,從屏風后面緩緩走了出來。
莊太醫跟她又是一番望聞問切,最后才說道:“夫人的傷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需用在下的方子再調養幾日,便沒有什么大礙了……”
程嬤嬤心頭先是一喜,還是有些不放心,朝他確認道:“老大人可診仔細了?咱們夫人是否有其它方面的征兆?”
莊太醫一愣,望向老仆婦,不解地問道:“嬤嬤的意思是……”
在他跟前程婆子顧不得掩飾什么,望著老太醫認真地說道:“您也是知曉的,咱們府里如今有人染過疫病,若是夫人不小心也染上了,那可就不太妥當了……”
聽過這話,莊太醫眉頭緊擰,顯然他來之前沒料到,高氏主仆醉翁之意不在酒。原來,她們擔心的是這個。怕不得她們打開頭起,問的便是侯太醫。
莊太醫思忖半晌,回過神來后哂笑道:“疫情高峰期已然過去,聽說貴府也快要解封了,怎地還擔心這個?”
程嬤嬤也跟著訕然幾聲,解釋道:“老大人有所不知,本來是要解封的,誰知昨日又查出一例,雖然不是咱們院里的,也得提前預防不是?!唉,俗話說,小心使得萬年船,咱們夫人身子貴重,若真的染上了,少得精心護理一番?!?
莊太醫聽聞,笑了笑,贊同道:“也是,聽說這疫病在體內潛藏很久,是得以防萬一?!?
老太醫捋了捋胡子,安慰那邊的主仆倆:“目前來說,看不到任何征兆,夫人何不再靜候幾日,安排得過的下人來照料,有了不對勁馬上請人來治?!?
高氏點了點頭,接受了他的建議,隨后便囑咐程嬤嬤,把人帶下去寫方子。
將莊太醫送走后,丹露苑的主仆倆總算松了一口氣。
高氏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程嬤嬤問道:“洗衣房那邊怎么說的?”
“聽她們講,四夫人自醒來后,里面的衣服都是留在自己院里洗,之前她的小日子是月初?!崩掀蛬D恭敬地答道。
“月初?那日他倆圓房是什么時候?”高氏忍不住問道。
“好像是初五……”程嬤嬤想了想,不確定地答道。
“找機會讓海棠盯緊點,可千萬不能讓她提前曝出來了。那日子容易……”高氏欲言又止。
“奴婢知道的!定不會讓她偷偷懷上的?!背虌邒邞暣鸬?,面上一臉的謹慎。
而茶香苑里被她們惦記的人兒,自從那天齊峻離府后,便開始數著指頭過日子。
施嬤嬤看在眼里,喜在心頭。以為自從圓房后,自家小姐便開了竅,不僅解開了心結,還開始盼著姑爺早日回來了。
施嬤嬤每日越發殷勤地為舒眉煲一些養身子的補品,就盼著姑爺齊峻回來后,再加把勁讓自家小姐早日懷上。
倒是每天來茶香苑幫忙的優曇,最清楚舒眉整日心里頭在想些什么。她也在待四爺早日回府,好按計劃繼續后面的動作。
優曇時不時地將外面的最近消息,及時傳給舒眉知曉,以便隨時調整計劃。
“什么?你是說宮里有人在傳圣上開始懷疑四皇子的血統?所以才將他養在太后宮里的?”這道消息不啻一道驚雷,把舒眉轟得焦頭爛額。
“是的!”優曇脧了對方一眼,吞吞吐吐地說道,“當初昭容娘娘畢竟……觸柱身亡,宮里是有許多人親眼目睹……”
齊府的暗衛組織甚至還懷疑,他們的國公爺之所以憑空消失,是被圣上下令偷偷將人幽禁起來了。
她進門之前,都還不確定是否該告訴她這一消息。見到四夫人再一次提到四爺,她最終還是決定信對方一回,多一個人商量也是好的。
舒眉頓時覺察出不對勁來:“要傳那風聲,為何事隔快一年后還來懷疑……”
優曇將宮中的形勢在腦袋里過了一遍,思忖了良久,才試著猜測道:“或許是養在坤寧宮的五皇子漸漸長大了,有些人瞄中儲位,急著要清除對手,故意放話中傷四皇子也未可知?!?
“那相公聽了是何反應?”舒眉忍不住問道。
“他只敢找人偷偷打探,不敢貿然進宮,大內侍衛有不少是他的發小。想來最遲到明天,他便回來了吧!”優曇老實地回答道。
聽到齊峻沒有冒失進宮,舒眉安下心來:“還有其他情況嗎?”
“沒有了,奴婢再有消息,便會及早來稟報的?!?
舒眉點了點頭:“若有情況,無論什么時候,就是我已經就寢了,也要把敲門進來告之,千萬不能私自瞞下來?!?
“奴婢知道了!”
把優曇打發下去后,舒眉就剛才得到的消息,開始琢磨里面的瓜葛。
十有是高皇后故意傳出的。只是這樣讓齊峻知道有什么好處呢?難不成想把嫌疑引到齊屹身上?
也不對??!混淆皇室血脈,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高氏難不能對齊屹因愛生恨,自己得不到心便要毀掉?連同整個齊府一同陪葬?
不對,若真是那樣,何必大費周折把呂若蘭接回京?又何派人竊走她的休書?!
這天晚上,舒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在此時,有個黑影從她臥寢的窗邊一閃而過,把她唬得頓時就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