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會這樣?殺人了?
炎夏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愣住了。她剛才的動作完全不受控制,現在望著死狀極慘的富少,她才后知后覺感到害怕。
“殺人啦,殺人啦!”也不知道是誰嚎了第一嗓子,現場頓時亂作一團,路人紛紛作鳥獸狀。那幾個家丁想扶又不敢扶的樣子,戰戰兢兢指著炎夏說道:“你竟敢殺了少爺……你等著,老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說著,就踉踉蹌蹌跑去通風告信了,管也沒管富少的尸體。
烏煙瘴氣中,關苑博最先反應過來,他沖過來一把拉住還在怔忪的炎夏,抬腳就跑:“姑娘快逃,你殺了黃員外的獨子,他一定會整死你的!”
炎夏身不由己被他帶著跑路,腦子亂糟糟的。
剛才那輕輕的一掌居然能把人骨頭都給震碎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內功嗎?天哪,年前輩到底有多厲害啊?關鍵是,自己真的殺人了!
想到那富少臨死前七竅流血的死狀,她再也控制不住,停下腳步扶著一棵樹就吐了起來。這一吐可真吐得天昏地暗,連酸水都吐出來了,但還是壓不下內心的恐懼之感,渾身止不住的劇烈哆嗦。
關苑博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見到炎夏現在要死要活的德性,趕緊上去拍著后背幫她順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姑娘你怎樣了,你可要挺住啊!”
什么叫我要挺住?難道老子這是要死了嗎!
不過經他這么一說,炎夏的心情居然慢慢平復下來。四處看了看,他們現在正處于一個郊外的小樹林里。雖然現在暫時是安全的,但說不準黃員外的人什么時候會追上來。
本來就是逃犯一個,現在又背上了一個殺人罪,她只覺得前途黯淡無光。
都怪這窮書生!
她狠狠地瞪了關苑博一眼,把責任全都推到了他身上。沒事干嘛要得罪那黃少爺,搞得自己都被他連累了,真是倒了血霉。
關苑博感受到來自她深深的惡意,頗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這姑娘不管怎樣,都是為了幫助他才殺了黃少爺的。再說,自己現在再回去的話,黃員外也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里,他看著炎夏認真地說道:“這位姑娘,今日之恩關某永記銘心。現在你快點走吧,事情因關某而起,也因由關某結束。關某這就去官府自首,說黃公子乃被關某所殺,與姑娘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話還沒說完,頭已經被重重扇了一下。炎夏指著他皺著眉,語氣里全是恨鐵不成鋼:“我說你這人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今天這么多雙眼睛看著,都知道人不是你殺的,你把那些官差都當傻逼是不是?再說了,你以為你幫我頂罪了,那什么黃員外就會放了我?小伙子啊,到底涉世不深,單純得很吶!”
說到這里,她已經搖頭晃腦,語氣也轉變成了同情。看了看四周,她抬腳輕輕踢了關苑博一下:“趁現在還沒人追上來,我們趕緊跑路才是王道。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就好了,大不了以后都不回這個地方,不就行了嘛!”
“可是,關某實在不忍心丟下我的一幫學子……”關苑博望著自己學堂的方向,戀戀不舍。
炎夏差點就要破口大罵:“是學子又不是老婆孩子,你不忍心什么?我說你這人搞不搞得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啊,再不跑我們都得死在這!”
話音剛落,一群人就遠遠出現在了樹林外面。炎夏眼力好,一眼就看見了先前跟在黃少爺身后的幾個家丁,看那殺氣騰騰的陣勢,真被他們擒住了只怕會死得很慘。
她反應奇快,蹭的一下站起來,拖著關苑博撒丫子往前跑去。她這一跑是提氣用了全力,一眨眼的功夫就奔出了幾丈開外。
這可苦了毫無功夫的關苑博,就像是被炎夏遛著一樣,任憑他使出吃奶的勁擺動的雙腿,還是跟不上炎夏的節奏。最后也不知道被什么絆了一下,完全淪為了炎夏倫在地上的拖把。
風馳電掣中,他一次次堅強的爬起,卻又身不由己的倒下。風大口灌進嘴里,似乎有一團棉球卡在了喉嚨處,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十分艱難。
“姑……姑娘……能否……慢一點?”他顫顫巍巍地伸出另一只還有自由的手拉了拉炎夏的袖子,大聲喊道。
炎夏現在逃命正酣,哪還有時間管他,頭也沒回的答道:“否!”
“可是……炎姑娘,在下真的……真的很難受……”關苑博也顧不上風度了,梗著脖子嘶吼道。一串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分不清是風吹的還是因為傷心。
“啊?你說什么,我聽不到啊!”炎夏也大聲說道。
說完,人已經迅速換了一個方向。
“砰”的一聲,關苑博被慣性甩得身體一飄,頭狠狠的撞在了一棵樹上,兩眼一翻白,徹底昏死過去。
炎夏感覺手上的重量陡然加大,卻沒有回頭,只能憋著勁帶他飛馳。她可不想這么輕易丟下關苑博一個人,原因也實在不是因為她俠肝義膽,她只是想在逃亡天涯的時候找個一起墊背的,僅此而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再也沒有一點動靜,她才停了下來。
胸口像是裝了一塊燒紅的鐵塊,她熱得口干舌燥的,卻因為剛才運動太劇烈,現在反而雙腿發軟,倒在地上再也不想動一下。
看在還在暈厥中的關苑博,她毫不猶豫左右開弓,兩個大嘴巴子就呼在了關苑博臉上:“喂,快醒醒,我們安全了!”
關苑博悠悠轉醒,睜開眼睛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炎夏,這才神智歸位,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我們安全了?”
炎夏點點頭,看著他真誠的說道:“是啊,你是不知道,中途有好幾次都差點被追上了,但即使是在那么危急的情況下,我也還是沒有丟下你……”
說完,她垂下頭似乎非常恨自己的樣子:“其實我知道,要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用受這樣的苦,但是……哎,你會討厭這么自私的我嗎?”
她面臉通紅臉色愧疚,眼睛里面淚汪汪的。
關苑博感動的看著她,更加愧疚的說:“姑娘,你可千萬別這么說。其實說到底,應該是關某人連累了姑娘才是。姑娘千萬莫要自責,橫豎也逃不過一死,關某寧愿跟你死在一塊……不對不對,關某不是那個意思……”
炎夏溫柔的點點頭:“關大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沒有誤會。哦,對了,我叫炎夏,我……我口渴,但是又找不到水……”
總算是成功把他拖下水了,也不知道他野外生存能力如何,廚藝怎樣,不如晚上逮只野雞試試他的水平。
“哦哦,你先休息下,我這就去為你找水。”關苑博忙不迭的爬起來,炎夏那一聲“關大哥”成功激起了他心里的男子氣概,二話沒說就去完成炎夏交代的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了。
炎夏見他走遠,便打算尋塊肥沃的草地打個盹。可身子剛一動,就不受控制地往地下栽去。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現在全身軟得跟棉花一樣,輕輕動下手指都要費上千斤氣力,而且還隱隱有加劇的趨勢。
臥槽,這什么情況!
她心跳頓時漏了半拍,想要撐著手爬起來,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
倒吸一口涼氣,她帶著深深的恐懼和不祥想要再試一次,很可惜,大腦神經拼了老命傳遞命令信號,身體卻跟聾了似的沒有半點反應。
她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趴在地上,表情就像便秘一樣,這就是找水歸來的關苑博看到的場景。
“炎姑娘,你……你這是在干什么?”
為何動作如此標新立異,令人深深嘆服?
炎夏轉動著眼珠子,模糊看到關苑博站在不遠處,手里還有團綠綠的東西,估計是用什么葉子包著水,“關大哥,我可能癱瘓了……哎,你別把水扔了啊,我要渴死了……”
幾分鐘后,她背靠著大樹,就著關苑博的手貪婪的喝著水,由于力度不穩,水潑出來了一大半,全都灑在衣服上了。
炎夏不滿的瞪了關苑博一眼:“我說你拿穩點行不行,有沒有照顧病人的覺悟啊?”
這邊的關苑博臉陰沉沉的,終于控制不住,一拳狠狠的砸在樹干上,然后捂著臉頹然的坐在地上,聲音悶悶的:“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死要面子不肯受黃少爺胯下之辱,你也不會站出來幫我說話。如果你沒有幫助我,也不會被黃員外派人追殺,就不會……”
“哎打住打住,我現在變這樣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真要覺得對不起我,那就要好好照顧我,不能嫌棄我,更不能丟下我不管。”炎夏如果還能動,一定會一巴掌拍他頭上,可惜現在她只能運用豐富的面部表情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關苑博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單眼皮的鳳眼里閃爍著堅定的光:“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炎夏眨了眨眼睛,自動忽略掉這句話里的怪異之處。這姓關的就一書呆子,看起來情商也不高,他說出再驚世駭俗的話她也不會覺得驚訝。
看了看天色,已經變得深藍,過不了多久夜幕就會降臨,得趕緊出發了。于是她對關苑博說道:“我們動身吧,得在天黑前找好睡覺的地方。”
關苑博顧不得男女有別,把她一把背到背上往前走去。
炎夏趴在他背上,見他看不見自己的樣子,終于控制不住了。一掃方才的漫不經心,她臉色一凝,眉毛深深蹙了起來。
自己怎么會突然動不了,難道自己的身體承載不起年前輩的功力,還是逃跑時動作過猛反倒把身體徹底累爆了?也不知道這個樣子會持續多長時間,如果再也恢復不了,她這輩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