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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下晚,云清歌被叫醒的時候,幾乎是一個閃身就將毒針頂在了來人脖頸上。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玉枝,便收回了針,接過水與毛巾擦了擦手。
玉枝卻突然哭了,聲聲泣血:“嫣然姐姐大中午的就被大夫人屋里的木竹叫走了,這一走一下午都沒有回來,奴婢擔(dān)心她出事了……”
玉枝的眼神做不得假,云清歌卻不在意道:“伺候我梳妝,一會兒我該給母親請安了。”
這嫣然是娘親給自己留下的丫鬟,賣身契都在自己手里。除非真的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否則這相府里沒有人有資格處罰嫣然,只有自己能。大夫人也該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自然不會從嫣然入手。
梳妝后,云清歌帶著玉枝直奔臨風(fēng)院,路上玉枝一直在說一些悔恨的話,聲音軟得不像話。
云清歌看著她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樣,又聽了許久才道:“我眼里揉不得點沙子,對我好自然好處多,待我有二心下場則與綠袖一樣。你這樣聽話,我自然不虧待你。好了,臨風(fēng)院就快到了,有什么話回去再說。”
綠袖可是小姐原先最喜歡的丫鬟,陪小姐從小長大的,連帶著吃穿用度都比她們好上了不少,可小姐上回一回府就先杖斃了她,這份狠心不容小覷!只因為綠袖尋常總是為夫人盯著小姐,小姐以前都不計較,沒想到現(xiàn)在倒像是換了個人。
抬頭突然對上云清歌沉沉的目光,玉枝連忙垂眸,心里更是恐懼不已,夫人這是把她送到了個什么地方喲!
進(jìn)了臨風(fēng)院,入眼就是跪在地上的嫣然,她眼睛里滿是淚水,見云清歌來了卻是不敢開口。
“母親,我這給你請安來了。”云清歌遙遙一拜,眸光平和恭順:“只是不知我院子里的丫鬟這是怎么跪在了母親這兒,母親管理這樣一個偌大的后院實在辛苦,這會兒怎能讓一個丫鬟分了您的心思?”
這就是指責(zé)自己越俎代庖了,劉氏瞇了瞇眼,摸著云清歌的手柔聲說:“乖孩子,我是看嫣然的年紀(jì)大了,年方十三,她卻十六了,已經(jīng)不是合適的玩伴。況且,你向來不怎么愛出院子,哪能沒個年紀(jì)輕輕的人既能陪你說上話,又能將你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呢?”
也許前世她這么說,云清歌要感恩戴德了,可這卻是將人養(yǎng)廢的方式,不動聲色卻恰到好處。誰會懷疑一個將庶女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嫡母呢?
即便是她云清歌被養(yǎng)得無才無德,甚至無理取鬧,那也只能怪她修養(yǎng)不好。誰會說這是劉氏寵愛出來的毛病?
云清歌搖了搖頭:“這丫頭是我娘親去世前留給我的,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了?況且母親您應(yīng)該知道,嫣然的賣身契是捏在我手中的,而我的命又是外祖父最在乎的,在這個相府沒有任何人能左右我的想法。我并不是大惡不赦之人,做事光明磊落,母親還是不要擔(dān)心的事為好,就像妹妹昨夜不分青紅皂白的闖進(jìn)我屋子,我已經(jīng)退讓很多了。”
明明是陽光充沛溫暖照人的下午,云
清歌的聲音卻透出冬季的清冷。
劉氏有話要說,云清歌卻看都不看她的臉色,直白道:“母親,您身為懷化大將軍嫁進(jìn)相府來的人,曾經(jīng)也是個知書達(dá)理的千金小姐。三品大官家的小姐難不成還會與丫鬟們戲耍?”
“自然不該,云清歌你多慮了。”劉氏冷下臉。
“那我身為相府所出的千金,即便是庶出,那也是一品官員家的女兒,敢問我這樣的身份該與一個身份卑賤的人玩在一處?”云清歌一副痛心地樣子,說起身份,我也是定遠(yuǎn)侯的外孫女,是與皇家更接近的一層關(guān)系。
無視劉氏越發(fā)青紫的臉色,云清歌話音一轉(zhuǎn):“難不成您見過哪家侯府小姐會像個丫鬟一樣,整日里就知道躲在屋子里,和一干沒品位的人一起說話?”
楚國可是等級尊卑有序,主仆有別,絕然沒有哪個尊貴身份的人多愛與下人們說話的道理。若是傳進(jìn)旁人的耳朵里,再順勢進(jìn)了皇上的心里,那這件事可就是她相府沒規(guī)矩。相府如今權(quán)勢鼎盛,在這京城里已經(jīng)被放在火上煎烤了,一著不慎就可能會被皇帝猜疑貶斥!
但是云清歌字字句句都在言明自己身份尊貴,斷沒有尊重自己的心思!說其身份,若非自己嫁進(jìn)相府,那她還是三品官員家的小姐,身份連云清歌都不如。可是她已經(jīng)是相府的當(dāng)家主母了,京城的貴婦人們也愛討好自己,這么被一個小輩當(dāng)面暗嘲卻不能發(fā)火的日子,她都好久沒有遇上了!
但是云清歌也說了,自己的命不由她劉氏拿捏,這是明晃晃地反抗她呢!但的確自己沒本事明面上找云清歌麻煩,否則秦老那個老不死的不知道要做出何等可怕的舉動!
云清歌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衣服,一臉絢爛笑容:“今日與母親說了許久話,您怕是累了,云清歌這就回院子里,不給您添麻煩。還有,嫣然是我要帶走的,日后清風(fēng)院您就不用費心了,只是每月的份例您別忘記了。”
揮了揮衣袖,云清歌要走,劉氏卻道:“你都多久不與我們一起用膳了?老爺也分外想念你,正好今晚一起用膳吧?”
一起用膳?
這一大家子各懷鬼胎,大房的就是劉氏與云青山總是要在派頭上壓旁人一頭。二房的脾氣很好,這么多年卻從未吃過虧,可見也不是個笨的。還有眾多的小輩們,在一起都要攀比探聽對方的弱點,似乎就怕死后斗不起來!
真是有趣,云清歌答應(yīng)下來,就帶著嫣然與玉枝回清風(fēng)院換衣裳了。
到了清風(fēng)院,云清歌讓玉枝日后就守在院子外面的門外,再也不用回屋子里服侍。
玉枝反而松了口氣,恭敬地站在院門口目送她們進(jìn)閨閣。
坐到了梳妝臺前,云清歌透過鏡子直直望進(jìn)嫣然的眼睛:“今日夫人尋你去,可說了些什么?”
嫣然今日實在太安靜了,平日里那股絮絮叨叨的勁兒全然沒有了,但劉氏也不可能對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否則也不會放心就讓自己這么輕松地帶著
嫣然回來。
“小姐,夫人說我年紀(jì)大了,再不嫁人就是罪過了。還說要將我許配給王管家的兒子……”
說到這里,嫣然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
王管家的兒子不禁瘸腿而且還好色,整天拿著他爹的錢出去花天酒地,而且還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府里的丫鬟沒一個愿意嫁給他的!而且他脾氣還分外火爆,若是她嫁過去,死了倒是小事,半死不活地那才是絕境。
更何況,這么多年看下來,嫣然縱然瞎了眼也能看出來,真心愛護(hù)小姐照顧小姐的只有她一個。她這一走,那才真是雪上加霜,小姐往后的路還不知怎么走。
“我看與王管家那不成器的兒子最般配的,還是二小姐身邊的紅玉。”云清歌意味不明地嘆氣,“今日我和她挑明了話,她今后不可能敢貿(mào)然動我院子里的人,你的婚姻自然也是自由的!”
嫣然這丫頭心眼好,關(guān)鍵是上輩子這輩子都待自己忠心耿耿,她是要給她指個好人家的!
嫣然連忙稱謝,云清歌眼里飛快地閃過一絲痛惜:“你這些日子無論接觸什么東西什么人都要分外小心,以免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讓旁人得了手。雖說你賣身契在我這兒,可一旦不小心被破了貞潔,怕是由不得你我,只會遂了她們的心思。”
小姐竟然已為自己考慮到這份上來了,嫣然重重地磕了幾個頭,就起身給云清歌上妝,又將二夫人送的首飾拿了來讓云清歌挑。
“不用這些首飾,前些日子我回來時不是帶了許多東西么?”云清歌身旁柜子一指:“那些都是我外祖父送我的心意,樣樣精美,你隨意拿一套來給我戴上便是。”
嫣然放下首飾盒,在柜子里翻了一陣,拿出了個貌不驚人的粗糙木盒。正疑惑著遞給云清歌,一下子看見里面的東西,一時驚呼一聲我,嘆息:“真美!”
這些都是皇上曾賞賜給定遠(yuǎn)侯府的東西,哪有不華美的道理,一件件就是匠人絕妙心思的產(chǎn)物,相府里也尋不到這么好的。
下一刻,嫣然抖著手,顫聲問:“小姐已經(jīng)看清夫人與二小姐的面目,也發(fā)現(xiàn)相府其他人的不良心思了……所以才將首飾放在這糙制的盒子里,就怕被搶去了,是么?”
云清歌不在意地笑笑:“你只知其一,我也不想一直生活在她們的壓迫下!我有外祖父的寵愛,即便是庶出那也是鐵上釘釘?shù)南喔笮〗悖匀皇且冻鲆恍┑匿h芒。”
“那也是要成為眾矢之的,小姐您就不怕?”
怕有什么用?前世她萬千次忍讓還有信任,被這些人碾壓成渣滓,她死得那么痛苦,哪有因為害怕就少受一分折磨?這輩子她要讓活得像個人,而不是一尊雕像,除了知道保佑相府的人就一點感情都沒有了!
云清歌的眉宇間多了幾許諷刺:“我要讓那些不開眼的東西看看,要是想算計我還要費更多的功夫!只要他們的手段越殘忍,我才越能猜中他們的心思,發(fā)現(xiàn)他們的弱點,將他們拿捏在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