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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笑著起身,收拾了書案上的奏章,見皇上并未阻止手腳便更加利索,看都不看奏章里究竟寫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收拾著。
動作輕盈,眼眸清淡,身影窈窕削瘦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傲人之姿,皇上點了點下巴,手中的絲印在掌心轉(zhuǎn)了一個圈,將幾案下面最深的筆筒里拿出一張紙。
攤開紙張,他細細撫摸著柔順細膩的紙,女人翩然若畫也的確是一幅畫,只不過是少了一雙眼睛。
時間太久了,久到那個嗅青梅倚蒼松的那女已經(jīng)模糊了身影,即便是這張臉永遠是忘不了,可惜那雙靈動的眼睛卻是怎么都畫不好,而他也不敢輕易去畫。
提筆添上一雙眼睛,他眼前卻是清歌的神態(tài)音容,絲印戳在了畫上,又提筆寫了一首詩。
“傳膳!”收好畫卷,皇上疲憊的身影晃了晃,最后被清歌扶穩(wěn)了,他笑了笑:“朕老了。”
歲月并沒有放過這位大楚最尊貴的男人,即便他生來就俊美天成,只可惜五十多年的重擔(dān)沒有壓彎了皇帝的脊梁,卻是將他的眼睛變得昏花了。
清歌走在后頭,皇上不許她扶,走起路來卻不再穩(wěn)當(dāng)了,那雙精美的靴子踩在青石板磚上倒是應(yīng)景,清歌遙遙看著,不知當(dāng)年她的娘親究竟如何和皇上相識相知。
只不過如今換成了她,她這個出身不高又是云青山女兒的人竟然得了皇上的青眼,成了大楚唯一的郡主,自從永安公主瘋了,再也沒有誰提氣皇上唯一的親生女兒。
帝王薄情嗎?清歌也說不好,陽光盛開的夏日蟬鳴聲響徹宮殿,清歌移開了目光,心頭掠過一絲閑適舒坦。
剛在大殿中坐下,皇上一改宮里的規(guī)矩,直接將清歌的座椅叫人安置在了他的身側(cè),不顧清歌的反對讓她坐下,叫其他人都退下了。
桌子上的菜色很簡單,縱然是相府尋常的家宴上的菜肴都比這豐富,而且賣相也更好。
清歌
聞了聞那有些焦了的味道,心下明了,當(dāng)下面色不變,撿了一塊自己吞下,笑道:“父皇親手做的菜,竟然比御廚子們做得好很多?!边@句話發(fā)自肺腑,因著她吃下這些菜都覺得一股暖流躥進身子……
皇上原本是沒朝她看的,這會兒嘴邊的笑意是怎么都壓制不下去,最終只能轉(zhuǎn)頭再給清歌夾了一筷:“宮里的東西朕是吃膩了,幾十年來都查不多個菜色,說是為朕的身體好不能吃其他的?!?
“旁人倒是比朕還要愛惜朕的性命?!?
皇上的命無論重要與否,對旁人來說都得照料仔細,否則即便是得了小小的風(fēng)寒,那些宮人們就算是死了都是輕的,又有誰敢不用心。只不過宮里的菜雖然很多,可是御醫(yī)和御廚們也總是計較皇上的龍體安康,吃食和作息就處處限制著。
眼瞧眼前這位皇帝早已褪去了年輕時候的清爽,吃著那些菜額角都皺了起來,老態(tài)橫生,叫人唏噓。
“父皇衣食住行自然是要聽御醫(yī)們的一些囑咐,只不過那些都建議,父皇您可以酌情考慮。自己的身子自己的喜怒只有自個最清楚,旁人說再多也無用,您若是愛吃口味重些的東西也無妨。”
給皇帝布菜之后,清歌柔聲勸了幾句,卻見皇上一怔。
“你且先用膳,朕要回宮歇會兒?!被噬线@次走得飛快,根本沒有給清歌行禮的時間。
清歌心頭不安,追過去卻沒追上,頓在乾清宮門口徘徊了會兒,拉著守門的太監(jiān)冷聲道:“皇上這是身體不適?”那臉色,真叫人害怕。
被提拉著領(lǐng)口的太監(jiān)此刻是嚇得跪下,清歌卻是直接將他提了起來,力氣很大,心里是真急了:“沒看見就自個挖了眼睛吧,留著何用!”
“皇上……皇上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清歌將人放下,回了宮里坐下用膳,那可是皇上親手給她做的,而她的親爹云青山都未曾親自下過廚或者陪她說會子話。
但是皇上頭疼的毛病往日里也不明顯,如何落下的,如何診治,是哪個太醫(yī)或者大夫治的清歌都不知道。若是有心之人利用皇上的這么個病來為自己牟利也有可能,如今皇子奪嫡愈演愈烈,宮里的人個個化身虎狼,行動周密心思縝密,學(xué)會了見風(fēng)使舵的墻頭草也多得很。
食不知味地用了膳,清歌回了錦繡宮就吩咐黃裳去尋歐陽少卿,又命喬木將這宮殿里跪著的宮人們?nèi)壳采ⅲ笥忠蝗霜氉镂菘磿?,那本《藥典》幾乎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她想要救皇帝,他的神態(tài)舉止已經(jīng)毫不留情地暴露了他的身體虛弱,梁國和秦國又虎視眈眈地盯著大楚,楚國少不得皇上多操心,可是越操心越是心力交瘁,發(fā)病死亡地很快。
《藥典》被她翻得書頁都泛黃了,這本從國色天香樓帶回來的孤本讓她救了不少人,卻還是沒能彌補前世的遺憾。瘟疫的消逝也沒能磨平歐陽以澤的野心,當(dāng)初他在陽城的水里放了往年瘟疫患者用過的陶瓷碗后,她順藤摸瓜地查清楚了,卻是無法讓他得到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郡主,景王在一門里頭等您。”黃裳輕輕推了門進來,見屋子里一片漆黑,燃了燭火卻見清歌還在翻動那本殘破的書,不由得大聲喊了:“屋子里暗,您趕緊放下書吧。”
都一下午了,黃裳算了算時間,扶著清歌出了屋子,就叫新來的宮女們?nèi)ナ帐凹佐~湯給郡主補身子,尤其對眼睛好。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擋住了歐陽少卿的臉,煙柳之下身影模糊,清歌腳步一頓,卻是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越發(fā)陌生,而她竟然不想再見他了。
不過短短幾日的時間,昨日還見過面今日就這樣不好親近了,清歌垂下眸子叫了聲:“有勞皇兄走一趟,黃裳叫人下去烹茶煮水,夜色正好,我要與自家皇兄敘敘舊?!?
夜涼如水,歐陽少卿踱步而來,輕輕坐下,眼睛卻是盯著清歌的臉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