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無聲無息地駛進了徐家大院。徐默塵熄了火,從車上下來,他遲疑片刻,才走向自己的房間。門被輕輕地打開,似有些驚動了床上的人,略微蜷著的人兒不耐煩地發出了咕噥聲,然后翻了個身,接著睡去。
月光清淡如薄紗,從窗口照進來,落在地面,也落在她的臉上,泛著玉色光澤的臉龐,寧靜如水,清透如美玉,把歲月都襯得更加靜好。看到這般景象,徐默塵的心一下子變得寧靜,空間的切換如此徹底,從槍炮喧囂、硝煙彌漫、血火沖天的戰場,一下子切入這寧靜時刻,一切,美好得如夢一般。
徐默塵忽然覺得,戎馬倥傯,連夜奔襲,那用血洗的厚重如生命的顏色,原來,都及不上她的床前,此時這一地靜好柔和的月光。
司微語做了個夢,夢中,徐默塵回來了,從黑暗里走來,只那雙眼明亮得如九陽,隱著笑意,深情繾綣,卻只那么站著,她等著他上前,他卻說只想這么看著他。
“哥,你好討厭!”
呢喃的聲音響起,徐默塵愣了一下,正要上前,卻見她的頭往胳膊下縮了縮,就不動了。徐默塵笑了,她是在做夢呢,夢里有他,真好!
他就說,一般在她認為的安全的環境下,她會睡得像一頭小豬,哪里就會醒得這么快?徐默塵進了浴室,洗干凈出來,也不過花了五分鐘的時間。他上了床,側身覆了過去,將她圈到自己懷里。
司微語有種本能的趨向性,二十年來,從未失靈過,這一刻,也靈驗無比,她往徐默塵懷里鉆時,總算意識到,這個夢也未免太真實了,她猛地抬頭,徐默塵的一張俊臉,便撞入了自己的眼簾。
“哥!”不及輕呼,司微語便撲了過去,雙臂緊緊環住了徐默塵的脖子,她的臉在徐默塵的脖子上蹭來蹭去,片刻也不愿停下。
“我回來了!”徐默塵摟著她道,他躺了下來,讓司微語半伏在自己的胸口,卻避讓開了她的肚子。他已經看見啦,小腹處已經微微隆起,是他們的寶貝,是他們失而復得的寶貝。
“嗯!”司微語呢喃道,她的手在徐默塵全身撫摸了一遍,確定徐默塵沒有一處受傷,方才罷休。在所有人都覺得徐默塵會毫無懸念地勝利時,天知道,只有她傻乎乎地為他擔憂,日夜擔憂。
“我沒事,寶貝!”徐默塵說完,手邊撫上了她的小腹,問道:“他乖不乖?”曾經想好的想要懲罰她的那些招數,此刻已經不愿再想起了,他的寶貝,不管做過什么,都是為了愛他。她的走,她的留,她的輾轉不安,她的所有痛苦快樂,他都是那最根本的源泉,她是如何地愛著他啊,用盡了整個的生命。
“不乖,很不乖。”司微語委屈道,“他說爸爸不想要他,所以不開心。”
“傻瓜!”徐默塵心都碎了,將她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摟進懷里,“怎么會不要?是我們的孩子,我怎么會不要?”徐默塵的唇落在司微語的臉上,脖子上,“告訴我們的寶寶,就說爸爸很感謝他,感謝他選擇了我們做父母,讓媽媽能夠重新回到爸爸的身邊。我會愛他,只比愛媽媽少一點。”
司微語哭了,卻又笑了,他捧著自己臉部上方的徐默塵的臉,夠起身子吻了上去。
孩子已經四個多月了,猛補過某些知識的徐默塵大人,終于不用再那般忍著自己,自然也就拒絕了司微語“好心”提出來的用手幫他的建議,雖不會肆意地暢快,卻也別有一番妙味。
司微語被他折騰了兩次,才被意猶未盡的塵少大人放過,臨睡前,還被惡狠狠地威脅了一句,“看我以后怎么收回利息。”
“這能怪我嗎?”司微語委屈道。
“好吧!”徐默塵道:“等他出來了,我再收拾他,都是他害的。”
“徐默塵,你還講不講理?是誰兩個小時前才說了要好好愛他的?你出爾反爾是不是?”司微語怒道。
“我沒有。”徐默塵道,“我收拾他,是為了好好教育他。做人要有最基本的原則,不能害人,也不能傷己。”
腹黑無恥的塵少,說得一本正經,司微語卻是氣得快冒煙了,她默默地為肚子里的孩子感到委屈,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這輩子找徐默塵這樣的人做父親?
“小語,你做媽媽的不能教壞了孩子,要是寶貝出來之后和我不親,都是你教唆的。”徐默塵簡直是比司微語肚子里的蛔蟲還要了解她啊,他是會讀心么?司微語才腹誹完,他就如此警告。
“徐默塵,你回來是為了氣我們的嗎?”司微語忍下一口氣,問道。
“小語,別說這種話,剛才,你不是也很……”
“住口!”想到自己方才在他身下的各種情不自禁,司微語掩著面,一腳踹過去,“閉嘴,再說話就去站軍姿!”
這懲罰,不是當年徐庭白對付年幼的徐默塵的一招么?敢情這丫頭是很好地傳承了徐家的家法了?不知徐默塵要是知道將來自家孩子生出來,司微語卻舍不得在孩子身上用上一招半式,還有沒有方才的那股高興勁兒。
司微語是有些累了,她懶得再去理會徐默塵,翻了個身,面對著他,蜷在他的懷里幾乎是閉眼就睡著了。徐默塵抬手撫在她的肚子上,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方才威脅的話,徐默塵的手搭在哪兒,小家伙就把腳踢在哪兒,愣是不讓他沾司微語的肚子。
這般反復,司微語要是還不醒,就是個死人了。她氣得一把拍掉徐默塵的手,翻身背對著他,含糊不清地道:“還讓不讓人誰?”
不過這樣也好,徐默塵的手搭在她的胸上,也跟著沉沉睡去。
十幾年的時間鐘,再次被打破,一向都是凌晨五點便醒來的人,陪著身邊的人兒一起睡到了“日更高”。反倒是司微語先醒來,她輕輕地舒展了一下在徐默塵懷里蜷得有些酸痛的胳膊腿,抬眼便是徐默塵的一張俊臉放大在眼前,濃黑的眉眼,俊挺的鼻,粉紅的如櫻花瓣般的唇,線條清晰的臉部線條,司微語抬起手指,從他的眉眼描起,然后是鼻梁,薄唇,側臉,一直到脖子和胸口。
徐默塵白皙的臉在微微變紅,映著旭日東升的朝陽,如最柔軟的美玉。司微語笑著道:“裝,還裝!”
徐默塵輕笑一聲,睜開眼,抓住她的手指,微微握緊,側過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個吻,道:“我只是想你多摸我一會兒,小語,我一直有一個心愿。”
徐默塵這樣的人,還能有心愿嗎?他要風得風,要雨能得雨,年紀輕輕,權高位重,還有什么心愿不能達成?司微語看著他,雙眸帶著期盼,許是剛剛睡醒,眼神有些迷離,卻越發勾人。司微語的心軟得都要化了。她抬頭在他的下巴上輕咬了一口,柔聲道:“再也沒有什么能夠把我們分開,今生今世,不管再發生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你,盡我一生,有你的地方,一定會有我。”
兩個人從三歲牽手,一直到今日,近二十年的時間,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理所當然。徐默塵一直是司微語所有,反之,亦然。何時說過這些情話,又許下過這樣的承諾。
司微語的心軟得一塌糊涂,徐默塵又何嘗不是?只覺得,這一日的早晨,時光越發靜好,從此以后,生命的每一天都變得甜蜜。徐默塵輕笑出聲,唇不停地落在司微語的臉上。
輕快的笑聲,顯示著男人的心情好到了極點。事業、嬌妻和子嗣,想要的都已得到。但,這還不止,他捉住司微語的手,輕輕撥弄著她手上的戒指,道:“還要答應我一件事。”
司微語笑了一下,從他的鉗制中掙出手,捏了一下他的臉頰,道:“知道啦,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告訴你。”
“真乖!”徐默塵好不吝嗇地夸獎,雖然很多時候,他不聞不問,卻不過是想,讓她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以后,報仇平怨的事,都歸你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司微語提要求道。
“好,我答應你,就算是去太空冒險,也帶你去!”徐默塵笑著道,他翻身起來,聽到院子里傳來的聲音,側頭看了司微語一眼,雙眼微瞇,危險神情顯露無遺。“這,一路護送,情深意重?”
司微語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被子很薄,聲音也很清晰,“醋壇子一個!”
“知道就好!”徐默塵道。
一句話,可以噎死人。司微語懶得理他,翻身,不愿起來,就把背對著他。
徐默塵沖了個澡,穿好衣服,拉開門便出去了。站在門口,看著院子里,棗樹下和徐家老爺子對弈的人,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徐默塵走了過去,徐老爺子抬眼看了他一眼,昨日半夜回來,徐家的人都是知道的,也沒理會,只埋頭想自己的棋招。
“起得這么早?”喬離戲謔道。
徐默塵愣了一下,抬目看他,兩人相視一笑。徐默塵笑道:“什么時候來的?”
“正好趕上府上的早餐了。”喬離掃了一眼徐默塵方才出來的那扇門,意猶未盡。
徐默塵自然明白他在擔心什么,一般的孕婦都會長胖,可司微語除了肚子長了,身上的肉并沒有多長一兩。他作為準爸爸,居然要別人來提醒他,除了心里酸溜溜的醋意,便是怒火。
“劉嬸,幫忙把早餐擺出來。”徐默塵喊了一聲。
“等等,不要!”司微語忙拉開門,制止道。她并沒有出來,而是站在房門口,用眼神和喬離打了聲招呼,便招手示意徐默塵過來。
徐默塵笑了一下,起身便走了過去,才到門口,便被司微語一把拉進去,她掩上門,便掛在徐默塵的脖子上,討好地道:“帶我出去吃!”
一看這模樣兒,便知是在家里憋得很了,徐默塵捏了捏她的臉蛋,“想吃什么?”
“所有的酸的東西。”司微語從他的脖子上下來,牽著他的手,搖著道,有點像……小狗。
“走!”
徐默塵拉著她就往門外走,卻被司微語拉住了,“等等,……”她踮起腳,在徐默塵耳邊輕聲道:“媽不讓。”
“看我的。”說完,還是拉著她出去了。
院子里,王怡正在棗樹下擺早餐,看到兩人出來,她上下打量了徐默塵一遍,招呼道:“先過來吃早餐了。”
司微語手指頭在徐默塵掌心里輕輕地摳,提示徐默塵趕緊說,徐默塵卻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拉著她在桌前坐下。司微語低頭笑了一下,知道這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想到他昨晚從戰場上回來,今早又陪著她睡得這么晚,還不定上一頓是什么時候吃的呢。
這般想著,又覺得自己剛才不該任性。
徐默塵只給她盛了一碗稀飯遞過去,道:“先墊一下肚子。”
“嗯。”司微語接過來,扭頭對喬離道:“喬離,你還吃一點不?”
“這一頓是算早飯,還是算中午飯呢?”喬離笑著道。
他并未像剛才刻意地笑話徐默塵那般笑話司微語,卻還是在司微語臉上看到了紅暈。這一處,是在棗樹下,海子湖吹來的風依舊清涼,沁入肌膚,連心都變得涼爽。
司老爺子專心在思索棋局,不得不說,喬離也是一個難得的國手級人物,這兩天,喬離每天都要來陪老爺子殺上幾盤,短短時日,已結成忘年之交。
“乾位,走三!”
研究軍事常年看兵書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簡單的五行八卦,最起碼連幾個卦位是要搞清楚的。更何況,徐老爺子一生研究兵書成癡。所以,司微語的這四個字一出,徐老爺子幾乎是靈光一現,手中的黑子毫不遲疑地放了上去,他再瞪眼一看,然后哈哈大笑起來。
棋差一著,果然是真理再現啊。喬離愣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好的一盤贏棋,現在輸得連渣都搶不回來了。
“老爺子,這不算,是微語教的。”
喬離作勢要拿起那顆字,卻被老爺子給擋住了,“臭小子,你想反悔?誰教了?剛才誰說話了?我怎么沒聽到?微微,你剛才說了嗎?”老爺子耍賴的本事,京都第二,沒人敢當這第一。
連司微語都愣住了,爺爺,您這是連底線都沒有了嗎?礙于老爺子的“淫威”,司微語猶豫片刻,還是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很是愧疚地看著喬離。
“臭小子,說好了,今日個你輸了,就歸你請客。”徐老爺子指著喬離威逼道。
“請什么客?做什么?你們要去哪里?”司微語立時就忘了剛才的助紂為虐,滿臉紅光地問喬離,意思很明顯,若是請客,也請把她帶上。
喬離白了她一眼,默不吭聲,幫著老爺子坑了他,居然還想他請客時請她?
司微語毫不介意喬離的鄙視,他不說,自然有人要說,便夠上前,扯了扯徐老爺子的袖子,“爺爺!”
軟語撒嬌,徐默塵早已習慣,喬離卻是愣住了,這樣子的司微語,是她從未見過的,撅著嘴,雙眼如沾了水一般的亮,搖晃著老爺子的胳膊,大有對方不說就誓不罷休的倔強勁兒。
“臭小子說了,爺爺要是贏了,他就帶……”
“咳咳!”
喬離咳嗽兩聲,一聽便知是假咳,至少,他一出聲,老爺子便閉了嘴,上下唇如被粘住了一般。
“哼,不說拉倒!”司微語一把甩開老爺子的胳膊,嫌棄的樣子毫不掩飾,“我還有半塊極品雞血石呢,本來是準備刻個印章的,算了,我最近也懶得很,就不刻了。”說完,一扭身,就坐回桌邊,端起稀飯小口地喝。
老爺子一聽就急了,卻又不敢真的把請客的事告訴她,正左右為難呢,便聽到喬離道:“是從我這里坑去的吧?”
他偌大一塊極品雞血石,被她分肢解割成指頭大的一點點不說,還留了小半塊,現在居然還好意思拿出來說。
司微語自然是記得那半塊雞血石其實是屬于誰的,但到了她手上的東西,怎么可能讓出去呢?也只紅了紅臉,就當沒聽見一樣,埋頭喝稀飯。
喬離看著她如著了粉的臉,還有紅得欲滴血的耳,不由得好笑,但一顆心卻被塞得滿滿的,只覺得就這樣被她坑了,能夠換得這一刻的滿足,也是值得的。
三個人的你來我往,徐默塵只當是看戲。但看到自家女人不自在了,他卻是不讓的,便道:“喬離,你今晚起,就留在這里,晚上不要出去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司微語也驚地抬起了頭,不解地望著他。喬離來,喬家跟來的人不少,又是在這京都,照理說,應當不會有太大的風險。但徐默塵絕對不會危言聳聽,更不會無中生有。
“發生什么事了?”老爺子坐直了身子,聲音雖淡,卻不乏威嚴。
徐默塵正要開口,徐庭白的車便沖了進來,不待車停穩,便從車上跳了下來,見喬離在此,明顯松了口氣,沖著徐默塵問道:“你媽呢?”
“怎么了?”王怡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已經從屋子里趕了出來。
“馬上,現在,派人去把向晚接回來,還有,打電話給葉承,讓他最近注意安全……”
他話還沒說完,徐默塵便攔下來了,道:“他們倆不在京都,我的人已經被派過去了,暫時不會有風險。現在比較危險的是我們這里的這些人。”他轉身看了司微語一眼,望著老爺子道:“軍演,洛寒和史巖還有洛家長女陣亡,消息今天十點會發布出來。”他說完,抬腕看了一眼,已經十點半了,難怪徐庭白已經知道了。
死寂般的沉默,最后,還是老爺子長長地嘆了口氣,打破了這種沉默。司微語無可無不可,只是心里有些難過,但她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這一天的到來不過是早晚的事。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其中的內幕?
陣亡,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個最好的結局。
只是,不過是一場軍演,死的為何會是雙方高級統帥,還有觀摩的學生呢?未免詭異。
“客房已經收拾出來了,喬離今晚就住在這里吧,住外面,我們會不放心。”王怡淡定地說完,不容喬離拒絕,便轉身進了屋。
住在徐家,不管是因了什么原因,喬離都不會反對,并非僅僅是因為司微語的原因,而是,這兩天徐家給他的那種感覺,是他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溫暖。徐家的人并不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有所戒備,也絕不會因他是個外來人,而對他格外客氣,有時候他覺得,他們對他,與對徐默塵沒什么區別。
這世間,處處都是用分別的眼光看人,然后分別對待的人,可獨獨徐家的人沒有。
他也更沒有想到,此刻徐默塵竟然讓他留下來,留在徐家。徐默塵把自己的老婆托付給他還不夠,還將他留在家里住。如若不是對徐默塵十分了解,喬離恐怕要輕視他是個傻子了。
如果徐默塵傻,這世間的人就都是豬的智商了。
徐默塵,是從來沒有把他當做對手啊,他信的不是他喬離,而是司微語,是他自己。
司微語已經融入了徐家,從當日在斗茶盛會上,看到她與徐母之間的交流,他心里就有不測。后來在墨西哥,在夏威夷島,他每每看到司微語高興,問起來,便被告知,是徐家的人給她打了電話。徐家,不僅僅是徐默塵在愛著她,徐家所有的人,都在愛她。
如今,他認知甚深,體會甚深,感受甚深!
他想,上天對他到底還是眷顧的,讓他認識了司微語,借由司微語認識了徐家的人。
喬離起身跟著王怡去了客房,客房是在東面主屋的后面,因是第二進,徐家的人都不愿住在那里面,就當做客房了。其實徐家老宅子,是前朝留下來的老房子,后經過多次翻修,格局卻沒有變過,若是按照以前的習慣,徐家人住的是第一進,當是用來當會客廳什么的用的,徐家人不講究那些,就住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這屋子之前是顧遲偶爾來住幾天,常年都通風,倒也沒什么氣味,那邊連著洗手間,我也都讓人消過毒了,放心地用,這被褥啊,睡衣啊,都是新的,也都過了水的……”
王怡絮絮叨叨地說著,喬離有種醉酒了的感覺,他打斷王怡的話,道:“伯母,我沒那么多講究,你不用太費心。”
“那就好,我也只是跟你說說,住的舒服,以后常來就是。微微和默塵性子都不怎么好,他們倆這么多年也沒有朋友,特別是微微,從小到大就跟何意還可以。”
言外之意,喬離是司微語和徐默塵的好朋友了。喬離怎么可能會聽不出來,他笑了笑,卻不知道該如何說。他不信王怡會遲鈍到看不出他對司微語的情愫,但,徐家的人卻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把他們當好朋友看待,這份胸懷,卻讓喬離難以自處。
“我也想在這里陪老爺子,多下幾盤棋呢。今日輸給老爺子了,一會兒還要請老爺子去打靶。”喬離笑著道。
“老爺子就是小孩子脾氣。”王怡笑著道。
喬離將王怡送出第二進的院子,便回到房里,他四處看了看,房子很老舊的樣式,裝修得古色古香,功能卻也齊全。房間面積比起他在曼谷的房子,那就是乒乓球臺和足球場的區別,可他覺得,就是這般的小面積,讓他感覺到很溫暖和舒心。
出了這事,徐默塵暫時也不能帶司微語出去吃什么酸的食物了,司微語也很自覺地捧起早餐開始啃起來,心里微微嘆口氣。徐默塵起身走到墻角跟前打了個電話,回來便看到徐老爺子起身了,徐庭白跟在后面,見此,徐默塵也只好跟著過去。
走到司微語身邊時,他俯身對司微語道:“先到房間里去,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好吃的來。”
“是什么?”司微語一聽高興了,勾著他的脖子追問。
“一會兒就知道了!”他賣了個關子,趁機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又接著道:“晚上我們出去吃。”
“好!”司微語回答得中氣十足。
徐默塵見此,很是圓滿,一抬頭,卻看到王怡,被狠狠地橫了一眼,徐默塵笑著拉下司微語的胳膊,抬步跟了上去。
王怡走過來收拾桌子,問司微語道:“兩人又在琢磨什么?”
語氣不善,司微語吐了一下舌頭,考慮著怎么回答呢,王怡后面的話就來了,“別以為媽不知道,又在想去外面吃東西吧?”
“媽,你說哥要是帶我出去吃的話,應該是有安全保障的吧?”司微語委婉地道。
王怡橫了她一眼,沉聲道:“我會找你哥談談的。”
司微語聽聞,委屈地撅起嘴,王怡抬手指著她的腦門,輕輕戳了一下,“還不高興呢?都是當媽的人了,還這么任性。”
“知道啦!”其實一點都不疼,可司微語就是捂著額頭,好像王怡這么一手指,戳了她一塊肉一樣。王怡見她這樣子,也忍不住笑了,卻最后還是道:“好啦,出去吃可以,一定得找個正規一點的地方,最好就在怡凡下面的餐館里吃,讓師傅專門為你做。”
“知道啦,媽,你最好了!”司微語一聽高興壞了,跳起來就抱著王怡的胳膊搖了搖,越來越像小狗了。
司微語回到房間里,百無聊賴地坐在床上吃零食。她想吃酸的,王怡便變著法子給她弄了各種各樣酸的食物。她并不是那種不愛干凈的人,相反還有潔癖,但她喜歡坐在徐默塵的床上吃東西,自然是習慣使然。從小,她喜歡和徐默塵聯合起來和徐向晚斗,而他們兩人之間,她又喜歡和徐默塵對著來,徐默塵反感的,她偏喜歡,徐默塵喜歡的,她偏討厭。
徐默塵打小就有那種軍人的天分在,比如,被子會疊得像豆腐塊,方方正正;比如,絕不會在房間里放吃食;比如,衣服一定會穿得整齊周正,平平坦坦。司微語就不同,她每次到他房間里去,偏就喜歡往床上一坐,往被子上歪去,不管徐默塵把疊好的被子放在哪里,她都能歪上去,且會揉揉巴巴地,非要把被子揉散了才罷休;她也會故意盤在他床上吃東西,比如上次的午夜披薩,此刻她就挑了他回來的時候坐在床上吃東西,還把零食擺了一桌子;她也會在他懷里滾來滾去,看著他筆挺的衣服被她拱得皺巴巴的。
每每這時,她就會盯著他,心滿意足地看著徐默塵眉頭皺得連成一條線,隱忍的模樣。
徐默塵回來后,看到的便是這么一副景象,司微語盤坐在床上,面前放著一本書,她盯著書在看,右手在她身邊的床上摸來摸去,那些零食,她摸到那個就是那個,連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去。并不是她每次伸手都能直接伸到袋子里去,手上沾的屑便會蹭到床單上。
徐默塵的眉,便皺了起來,今晚這床單,是非換不可的了。
“挑釁我,你很得意,嗯?”徐默塵在她身邊坐下,掃了她面前的書一眼,果不其然,是一本古籍。司微語喜歡看書,非古籍不看,這是沈家的傳統。
司微語輕哼了一聲,“誰讓你剛才的話不算數?還說有好吃的,到現在還不來。”
“你才吃了早餐,現在送來,你吃得下?”徐默塵邊說,邊把這些零食袋子收起來,遞給她一塊濕帕子,“把手擦干凈,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會兒我要去跟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