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今生無論有多少歲月,在這條路上,他只能獨自走過,他的能夠溫暖他歲月的人,從未屬于過他,卻再無屬于他的可能。她的陪伴,如此短暫,卻讓他咀嚼終生。
“繼續打撈,這片海域,一寸都不能放過,三天之后,我要結果!”尤瑞的話,順著海風吹到紅鷹的耳邊。
紅鷹雖感震驚,卻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答應下來,“是!”
打撈這片夏威夷島最為繁華的海灘,除了要對這片海域全部封鎖之外,還要調遣船只,集中潛水員,三天三夜,沒日沒夜地打撈,只有這么做過的人才知道會耗資多少。而,三天,就算打撈起來,能夠得到一具死尸,都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了。
不能不說,那個女人,真是幸運!
短暫的三天,凡塵盛世眨眼即過,對尤瑞來說漫長得有如過了一生一世。他從海邊回來就一直呆在別墅里,坐在陽臺上,看著那邊的打撈船來來往往,吆喝聲聲,熱鬧非凡。他們只是在做一項平日里要做的工作,但對于尤瑞來說,那里是他的整個世界。
他手里的紅酒杯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盛滿日頭,又注入月光。莽山鐵頭的毒液在紅酒的催動下,在他的四肢百骸亂竄,他卻猶不自知。
三天后,他終于起身,站在司微語住過的東頭房間門前時,他習慣性地想要抬手敲門,卻驚覺,里面其實已經無人。他推開門,或許是因為身體依舊虛弱的原因,恍惚間,似乎看到司微語坐在床邊,正皺眉地看著這邊,不耐煩地問他:“你吵醒我了?”
尤瑞想說,該吃飯了,他自嘲地一笑,往前走了幾步,站在朝著東面的方向,正是夏威夷群島早晨的時光,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只露出了半邊,紅的顏色如煮熟了的咸鴨蛋般,他猶記得,司微語在午時日頭正盛時刻時,臉上便是這般紅潤的光景。
這一晚,他宿在這里,平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的樣子,紅酒杯就在旁邊,向來量至一半的酒杯,頭一次空到了清晨。
夏威夷島的東面,沿海的地方是這座島上最好的別墅群,當然,除了尤瑞的那種花園獨棟別墅之外。旁邊是大型的超市,各種游樂場所。
早晨,超市的門剛剛打開,便有人推著車進去了,頭發隨意地挽起,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寬松的亞麻孕婦裙,裸露著小腿,腳上是一雙平底軟皮的鞋子。門口的服務人員看到她都是微微一笑以示好。她是個東方女子,在這里,東方人很常見,但她卻是不一樣的,長得很美,是那種一見傾心,二見傾城的美。她的氣質很嫻雅,整個人總是處于一種柔和的氛圍中,只要看到她,你會一整天都很愉快輕松,似乎靈魂找到了歸宿。
這女子是三天前開始來這個超市購物的,她除了第一天買了很多東西,之后每天只買當日的食物,每天都按時過來,每次過來,都帶著沉靜的笑,顯得和善和清靜。她的腹部微微凸起,寶寶的月份并不重,步行而來,買了東西之后,也是自己提著,從超市門口出來,然后右拐去往海邊的方向,那里是一片高檔的海邊別墅。
這女子,便是司微語。海邊的那棟別墅離司微語出事的地方很近,不過四五里的路程,是三年前徐向晚一時興起在這里買的房子。
那日,她將車開著沖向海里的時候,便預先開啟了敞篷,在車入水的那一瞬間,她打開安全帶,身子在副儀表臺上一蹬,整個人便滑入了海中,她在海里憋氣潛行,向東面的方向游了約三四里的后,隨著從海灘撤出的游人離開了這片海域。
只能說司微語的運氣很好,上岸后,一個來自印度國家的女子送給了她一身紗麗和頭巾,她將玲瓏的身子和一張迷惑眾生的臉裹好后,融入從海灘撤離的人群,躲過了銀獅的人。
徐向晚一向都喜歡把鑰匙藏在門前的地毯下面,這里也不例外。屋子有人定期打掃,保持得很干凈,柜子里有徐向晚之前準備的衣服,她還在床邊的柜子里找到了幾百美金的現金,倒是緩解了她如今落魄的局面。
從住的地方到超市不過兩三里的路,每日里來回走一趟,對身體是極有好處的。司微語這幾日讀了幾本關于孕婦的書后,就打消了開車的念頭。她拎著袋子從超市回來,才進了入戶花園,看到倚在門口抽煙的人,倒是吃了一驚。
“厲琨?”司微語有些不確定地喊了一聲,不是不認識眼前的人,實在是,她不敢相信他們這么快就找來了。
厲琨看似很辛苦,是那種長期處于焦慮狀態才有的疲憊,他瞇著眼,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確定不是夢,才走過來,一把將司微語抱在懷里。
沒有語言可以形容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苦楚,更沒有語言可以形容此刻看到她后的心情,是那種失而復得,死而復生的喜悅。“終于,找到你了!”厲琨說完,吸口氣,在她的后背上輕輕拍拍,然后松開她,從她的手里拎了袋子,扶著她上臺階。
司微語開了門,兩人在迎東面的窗前坐下,兩百七十度落地窗,著目處是粼粼的波光,撲面而來的是潤濕的海風,白色的柔紗窗簾迎風起舞,窗外是夠著窗的芙蓉花樹,這種早晨的時光,對兩人來說,都很難得。
面前的桌上,是一整套泡茶沏茶的工具,司微語灌了半壺水,打開電磁爐,便聽到水加熱時嗤嗤嗤的掙扎聲,等水開的功夫,司微語笑著問道:“怎么找到我的?”
“你被銀獅帶走后,我們便跟著過來了,進來很不容易,也多虧了喬離,藏在商船上上來的,上岸就和銀獅的人干了一仗,王虎中了一彈,好在傷的是左臂。”見司微語看過來的目光一緊,厲琨忙接著道:“是皮肉傷,沒傷到筋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后來呢?”水開了,司微語在涼水的過程中,將茶葉撥了出來,放進紫砂壺里,然后將烹好的茶倒了進去,頓時,一股清香便溢了出來。司微語蓋上茶蓋,抬目望著厲琨,等著他的答復。
厲琨嘆了口氣,道:“我們就開始到處找你,好不容易打聽到你在這里的住處,是尤瑞在海邊的那棟別墅,我們在旁邊潛伏了兩天,卻根本就沒有看到你出入,喬離潛進去過一次,差點受了傷,后來才知道,原來你被尤瑞帶走了。前些日子,聽到海邊的那場車禍,見銀獅的人將整個海灘守得嚴實,才猜想恐怕駕車的人是你。我們在整個夏威夷群島所有關口都派人守著,既怕你出現,又盼著你出現,守了好幾天。后來,我想到你若是逃出來了,也未必會急著出去,就和國內聯系,打聽到了徐家和葉承在這邊的住處,這不,就守到你了。”
“辛苦了!”寥寥幾句話,司微語卻從中聽到了他們的艱辛,只怕最受煎熬的還是每日里對她的擔心,“他們呢?”
厲琨抬腕看看表,道:“估摸著快過來了,就算來,也只有喬離和王虎,其他的人,暫時不會露面,怕樹大招風。”
說話間,門鈴就響了,司微語安坐不動,泡茶、溫杯……所有動作做得一絲不茍,優雅萬方。而厲琨幾乎是跳了起來,槍支端在手中,不怪他如此反應,實在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緊張,讓他有了這種瞬間反應。
“不用擔心,來的是自己人!”司微語說完便要起身。
“我去!”厲琨攔住了她,不容她拒絕便到了門邊。
他依舊很謹慎,并沒有開門,而是從門邊上的玻璃里側目看去,看到來人,才把門打開,進來的是喬離和王虎。
司微語已經跟了過來,含笑看著兩人,王虎還好,反應很正常,而喬離,則只是掃了她一眼,理也未理便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到茶桌前坐下,端起司微語泡好的茶一飲而盡。
司微語和王虎打過招呼,看到司微語的一瞬間,王虎才松了口氣,整個人卻是累趴了,他往旁邊的沙發上一歪,便夢周工公去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想,如果找不到司微語,如果司微語出了事,他該如何向徐默塵交待。
說實話,這是平生頭一次,他違反了規矩,沒有在第一時間把司微語失蹤的消息傳回國內,除了是他自己不想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司微語讓喬離帶給他的話,“如果想徐默塵活著,就不要告訴他!”
王虎當然想徐默塵活著,他也多少知道些國內的消息,一場軍演,其實是一場真正的戰爭。
司微語走過來,在喬離對面坐下,她又斟了一杯茶,遞到厲琨的手里,才笑著看向喬離。喬離抬眼看過來,眸中是毫不掩飾的怒意,不待司微語開口,便道:“很有能耐啊,騙過所有人,怎么,對徐默塵不滿,想投奔尤瑞?”
“你胡說什么?”厲琨一聽便怒了,生氣歸生氣,他決不允許任何人侮辱司微語。
喬離不過是一時氣急,口不擇言,被厲琨吼了一嗓子,他才醒過來,自己到底都胡說八道了些什么,不由得很是愧疚,嘆了口氣,也就不再開口了。
司微語淡笑了一下,她自然沒有錯過喬離明顯憔悴的神色,臉色顯白,眼皮耷拉,眼窩處是可以堪比國寶的黑眼圈,雙唇上起了一層死皮,這哪里是那個風流韶華的喬家三爺?倒像是顛簸流離的亂民。想到這里,司微語笑意更深。說實在的,喬離這般罵她,實在是輕的了,但如果讓她重新選擇一次,她依舊會這么做,這是將損失降低到最小的唯一辦法。
喬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依舊是抑制不住心頭的怒氣,他再次開口道:“說真的,我現在非常佩服徐默塵,得了你這樣的女人,還能活得這么健康,我自認我是做不到的。估摸著,我早八百年就心臟早搏死了。”
司微語愣了一下,喬離卻不待她說話,便起身了,“我去休息了!”他說完便自顧自地上樓了。
厲琨很不滿喬離這般說話,他雙唇緊抿,望著喬離背影的眼里有火光在跳躍,雙拳緊握,蓄勢待發的姿勢落在司微語的眼里,是那般貼心。在這些日子里,最為擔心的是他和靳寇,還有跟了司微語的那十來個人,而最沒有心理負擔的也是他們。王虎也好,喬離也罷,他們對司微語,有的是受人之托,有的是含有其他情愫在其中,但絕不是能夠和司微語同命運共生死的人。只有他們這十二個,也只有厲琨和靳寇,他們的生命因司微語活著而精彩,他們也會跟著司微語的隕落而熄滅。
“去休息吧!”司微語望著厲琨,他的一張臉已經不能用憔悴二字來形容了,但精神卻在看到司微語的瞬間重新煥發,才沒有王虎他們的難以支撐。
“你幾點吃飯?”厲琨問道。
“不用管我!”司微語鼻頭有些酸,她知道厲琨這么問,是惦記著要起來給她做飯,“我現在情況好多了,能夠自己照顧自己。”
“我睡兩個小時就起來,你不要自己弄飯!”他說完,便起身去了客廳,在沙發上歪了下來,和王虎頭頂頭,幾乎是瞬間,便鼾聲大作。
司微語起身走到窗前,日頭漸起,風光大好,一切都平靜得如同靜好的歲月,可她卻知道,決戰的日子,其實已經不遠了。
南海半島位于大陸板塊的南面,臨近黃海的渤海灣區域,這里四季宜人,草木繁茂,面積雖廣,但因是軍事用地,無居民,連進海打漁的漁民也少從這里經過。
南海半島,葫蘆形的島嶼,北面的一塊與大陸板塊連接,南面的一塊面對著海平線的方向。中間,葫蘆腰身的地方,是南北臨界點,軍演將會在這里吹響號角。時間雖離之間定的十五日不遠了,但也并不近。
臨時搭建的活動板房里,空調、桌椅、投影儀,等等一切會議所需的設施一應俱全,徐默塵靠坐在最下手的位置,連史巖坐的點都比他靠近主席位。這是他質疑選擇的位置,手指輕輕地在座椅靠背上輕輕點擊,并無聲響,他神情淡然地看著前方,那是一扇窗,目光透過窗口,可以看到低矮的野花叢,稍遠是野芭蕉林,再遠處,便是深藍色的海水,雨過天晴的天氣,湛藍的天空,閑云聚散,卻讓看景的人心情越是煩躁。
這會,已經開了一個早晨了,徐默塵掃了一眼腕表,再過一刻鐘,就是中午十二點了,到了吃飯的時間了。隊伍是昨日拉進來的,如他所料,他們要駐守的是遠離大陸板塊的南面,補給會比北面艱難得多。原本今日就要開始的軍演,如今卻被軍委的人再次橫插一杠,不用來聽這會議精神,他都知道,必定是洛家那死老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瀕死之物,垂死掙扎,往往越發需要在意。用兵法來解釋便是“窮寇莫追”,但,死生之戰,半步不得退讓,否則便是萬劫不復。
“……軍委原來的意思,這次軍演的勝負之分是在紅藍兩軍對領土的爭奪上,什么意思?就是說,北半島由紅軍守護,南半島由藍軍守護,以此地坐標為分界線,十天之后,看哪一軍越過此分界線為勝利一方。”
“那現在呢?”史巖不失時機地追問道。
史巖,本次軍演劃歸到藍軍,帶的隊伍是一萬,占了徐默塵麾下所有隊伍人數的五分之一,甫一聽到這個消息,冷哲還有九大隊長嘩然了。史巖帶領一萬人加入他們,到底是來和他們同心一氣對付紅軍的,還是來和紅軍首尾夾擊他們的?但徐默塵卻并無以此為異,在他的世界里,沒有絕對的劣勢。所有的“勢”,且看你怎么用,用得好是傷人,用得不好,優勢也會變成劣勢,傷了自己。
徐默塵對雙簧上演,沒有興趣,但他好歹還是收回了視線,難得地投到軍委來人的身上。列席本次會議的人,均是紅藍兩軍的高級指揮官,藍軍這邊是徐默塵、冷哲、史巖還有九大軍區的隊長。而藍軍這邊,本次的最高指揮官是洛寒,與他一起來的,自然是他的人。
從始至終,徐默塵的人除了正襟危坐,幾乎全是神游太虛,而徐默塵,更是連坐都不是規規矩矩。軍委來人本就心虛,有點唱單口相聲的嫌疑,此刻,史巖代表藍軍發出疑問,不得不說,很是安慰了軍委的人。
“我正想說這個,昨日軍委班子討論了一夜,認為這次軍演花了大力氣,做了充足的準備,就要大力彰顯我軍的作戰能力和勇往直前的精神。戰爭是一所學校,一座熔爐,能夠讓我們學到很多東西,錘煉我們軍隊的肌體,鍛煉我們戰士的意志。我們有幸生活在和平年代,國泰民安,世界上諸多地方的戰火,離我們都很遠,如今唯一能夠傳承我們的意志,讓我們擁有嫻熟的作戰技術和強大的戰役指揮能力的,唯有實戰軍演……”
“啪啪啪!”
很突兀的拍掌聲響起,打斷了軍委來人正要連綿不絕地說下去的話。眾人皆是一愣,順著聲音看過來,目光從主席位一直挪到最末尾徐默塵合掌輕拍的雙手上,只見他起身立正,看著軍委來人道:“還有別的更改沒?沒有的話,就散會吧,我沒時間再這里聽你絮絮叨叨了。”
徐默塵說完,略站片刻,等著軍委來人還有沒有別的決議更改要宣布。但見這些人的嘴巴合了又張,能夠如此帶諷刺地說出“更改”二字,映射軍委朝令夕改的人,恐怕只有徐默塵了。
毫無疑問,如果這場實戰以十天為期限,那么徐默塵這邊的難度系數要小得多,至少在后勤補給上就不需要他操心。而現在,這人的話沒有說完,徐默塵便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意思,無非是這場實戰軍演的勝負之分,將會是以一方完全占領另一方的壓倒性局面來定勝負了。
果然,那人尷尬地合了合嘴巴,最后道:“軍委的意思還沒有傳達完,這場軍演,將模擬南北朝鮮戰爭,不設期限,任何一方完全占領了另一方的領土才算勝利。”
“啪!”地一聲,冷哲正要拍案而起,徐默塵一個眼神制止住了,他回頭掃視了洛寒的人一圈,然后厲聲道:“走!”
藍軍這邊,徐默塵的營地搭建在離三八線不足五公里的浦爾,本次軍演分配的物質全部已經抵達,囤積在營地后方。整片營地毫無意外地分成了兩個陣營,徐默塵的人在后,史巖的人靠前,但也是在徐默塵將營的后面。
徐默塵從會議室里出來,并沒有即刻就回營地,他踱著步子向前漫無目的地走著,看似漫不經心,冷哲跟在他的后面,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東面的海邊。在南海半島的地圖上,這一處叫做仁澤
“讓我們的人全部后退,軍演一旦打起來,讓史巖的人在前面頂著。”
“是!”冷哲道,但還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面朝大海而立的徐默塵,勝負之分,不比之前,努努力的話,或許還能輕松地博個贏局,但現在局勢很明顯對他們是很不利的。軍需補給便成了一個死局。
“這種模式,對我們是有利的。”徐默塵說完,扭過頭來看著冷哲,“這一次,我們只能釜底抽薪,做好絕地反擊的準備,在我沒有發布命令前,你們要做的不是占領,而是保存實力。”
“什么意思?”冷哲愣道。
“所有,來的人,一個都別想活著出去。”徐默塵說完,側身抬目看著遠處,那邊臨時修建的停機坪上,洛寒正殷勤地送著軍委的人。“我等這個機會,等了很久了,也省得我再費盡心機地去想那些布局。”
“但,現在很顯然對我們更不利。”冷哲道。
“越是不利的時候,機會會越多。”徐默塵道。
他回轉身,看著這一處的地勢。這里離徐默塵的將營所在的浦爾約有三十二公里,是南海半島南北方向最為狹窄的“蜂腰部”。這里的潮汐落差很大,平均落差為8米,最大的落差高達10米,居全球首位。很多世紀以來的潮汐帶來了大量的泥沙,使這一處形成了一條足有幾十個平方公里的淤泥帶,這條淤泥帶車輛無法通行,人員行走也很困難。
這里沒有砂質或是石質的海灘,潮汐的規律也很奇特,每月只有一天滿朝,滿潮日的*時間只有早晚各三小時。徐默塵再次抬起腕表看了看日期,滿潮日離現在還有十五天的時間。而他們的軍需補給,只有十四天。
部隊在部署好了之后,軍委再通知勝負決議,很顯然是不給他們添加補給的機會的。徐默塵可以想見,洛家是動用了多少手段才來達成這一目的。而徐家,自從徐默塵在家里宣布了司微語懷孕的消息,很顯然老爺子就沉入每日的鍛煉之中,想活個長命百歲好看到曾孫,全然忘了他這個孫子的存在。
前面,觸入眼簾的還有一座小島,地圖顯示名字叫月弧島,上弦月一般形狀的島嶼,海拔105米,進出仁澤灣的必經航道出口,航道只有90公里長,2公里寬,水深10到18米,海底暗流洶涌,海水流速達到每小時近10公里,只要有一艘船在航道里發生意外,整條航道就會被阻塞。
徐默塵的眉頭微微皺起,他的視線漸漸向前滑行,清冷的聲音順著海風傳過來,“多少天了?”
他的話晦澀難辨,但冷哲還是聽明白了,“三天了!”
司微語失去聯系已經三天了,“難怪!”徐默塵道,難怪洛家又出幺蛾子了,一來困住徐默塵,二來……,徐默塵心頭一跳,他迅速地回身就走,步子飛快。此刻,他全身的氣勢已經不止是方才的冷漠,而是帶了血煞的氣息。
不錯,此時此刻,在徐默塵的心里,如若司微語有半點閃失,他不能保證他還能像上次那樣,冷靜地布局,靜候機會。這一次,他本就有了打算,他不介意再嗜血沖動一點,讓整個洛家同赴地獄。
藍軍臨時指揮所里只留了史巖一人,見徐默塵踏步而來,形色匆匆,他淡笑了一下,起身。徐默塵連掃都沒有掃他一眼,他走到電話機前,手指啪啪啪地在按鍵上按著,沒有任何反應,司微語的號碼竟然不通。徐默塵的額頭瞬間就滲出細密的汗珠來,心臟跳動的頻率加快,那種經歷過一次的恐懼再次蔓延在心頭。他深吸一口氣,沉下心來,再次撥號,那一頭,傳來接線員的聲音,徐默塵不待他開口,便道:“馬上接通,我要和對方通話!”
“是!”
徐默塵撥的是王虎的電話,是墨西哥那邊的號碼,手機嘀嘀嘀地響起,將正陷入沉睡之中的王虎吵醒,他皺著眉頭,從身上摸出手機,打開一看,是國內的電話,他想了想,起身走向正坐在窗前安靜看書的司微語,道:“嫂子,運氣真好!”
司微語看了他一眼,從他手中接過手機,劃下通話鍵,輕聲道:“哥!”
只聽得那一頭傳來一聲長長的呼氣聲,是那種屏氣很久之后才有的反應,“哥,你沒事吧?”明知是為何,司微語卻依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怎么回事?”徐默塵的聲音帶了點怒氣,“你的手機呢?”
“掉了,掉進海里了,不小心的。”司微語道。
的確是掉進海里了,是在海邊金蟬脫殼的時候掉的,就算不掉,那個手機她也是不能再用了,后來就一直沒買,不為別的,實在是手上沒錢了。
“還騙我!”徐默塵生氣歸生氣,卻不忍斥責她,道:“身體還好么?”
他這么一問,司微語又不樂意了,如果是正常的文化,徐默塵應當會問問孩子。他明明想問,卻故意避開,無非是不想正面談及孩子,他還在生司微語的氣呢,當時為了孩子離開他。
司微語氣笑了,道:“很好啊,哥,你說,如果有個女人,懷了一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的硬是不相信,是不是他不愿接受,不想要這個女的,還有孩子?”
“撲哧!”
徐默塵忍不住笑了,他這是把司微語逼急了呢?徐默塵正要開口說話,史巖的聲音夾了進來,“什么事這么高興?”
徐默塵抬頭看向正要走近的史巖,正要和司微語說掛斷的話,便聽到司微語在電話里問道:“哥,你和誰在一起?是不是在戰場上?”
“嗯!”徐默塵應了一聲,警覺地看著史巖,便聽到司微語的聲音再次傳來,“哥,史巖是銀獅的人,四年前的那場陰謀,是他在背后搗鬼,你要小心他!”
“知道了,寶貝兒,不用擔心。”徐默塵的雙眸微瞇,眼中危險的神色頓顯,他的話語卻溫柔是情話,“寶貝兒,等我去接你,還有,別瞎想!”
司微語笑了一下,她沒有瞎想,她就是想逼他。雖然她之前想拋棄他的確是不對,但她不是也有苦衷的嗎?哼,徐默塵居然想抓住這事不放,她司微語也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不是?誰讓他從小就讓著她,現在不想讓也得讓。
司微語將手機遞還給王虎,問道:“我們有沒有辦法能夠回國?”不光是為了腹中的胎兒,她的手中還有銀獅用來給“機械人”發布指令的衛星軌道參數。地球上的“機械人”不知幾許,他們不可能一個個去消滅,而且有銀獅的那個海底加工廠存在,想要全部消滅“機械人”,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源頭進行打擊。這也是司微語想要回去的主要原因。
“這邊政府有個軍火需求訂單,你要不要先爭取一下?”
------題外話------
地理條件,很不適合搶灘登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