璉走到窗戶口,眼前慢慢展現出黃澄的臉,心底一陣溫暖。
此時月影西斜,幾顆星子掛在中天。
黃澄一身鴉青色的衣衫,似笑非笑的臉就在璉的近前。
璉剛想著轉身叫醒秦覆昔,黃澄卻似得知了她的心思。他把食指放在脣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璉何等聰明,知道黃澄平日與秦覆昔嬉笑怒罵慣了。此時見他要求自己不要驚擾秦覆昔,自然照辦。
璉向黃澄點了點頭,自顧自地轉身坐在桌子旁。本來這個點她已經侍奉秦覆昔睡下了,自己本應該躺下休息的。
畢竟今天從皇宮到大明寺,一路轎輦顛簸。後來的禮儀又甚是繁鎖,很是勞累。
但既然黃澄來了,璉知道他找秦覆昔一定有事。即使沒有什麼事情,黃澄來了,璉卻是再也沒有睡意。
此時璉實在是乏了,她爲了提神起身找來了茶葉包,爲自己沏了一杯茶。
她剛把茶碗放下,卻聽得窗戶那裡傳來“咚咚咚”的聲音。饒是她已經知道是黃澄在敲窗子。
但急促的聲音打破了裡的寧靜,璉仍然被嚇了一跳。
她剛想提醒黃澄不要驚嚇到秦覆昔,平時調侃下也就罷了。如果半夜裡嚇到秦覆昔,就真的不好的。
就聽見帳幔裡,穿衣服的“窸窣”聲伴隨著秦覆昔問話的聲音傳來。
“璉你睡下了嗎?去看看誰大半夜地敲窗子。”顯然秦覆昔剛剛已經睡著了。
她心裡想著璉是否也睡著了,所以急急地穿衣服起身察看。
璉見秦覆昔已經被黃澄驚醒了,急急地跑到秦覆昔牀前。
她把帳幔打開一點點,湊近秦覆昔張了張嘴。
她說不出話,但是秦覆昔只稍稍看了一下她的脣,就知道她在說“黃澄”兩個字。
這是她們多年養成的默契。
秦覆昔得知是黃澄來了,心反而稍稍放下了。
這許多年一路艱難困苦,危險時時相伴。半夜裡聽見敲窗子的聲音,她不是不害怕。
此時得知是黃澄,至少她不用擔驚受怕。想著這大半夜的是否遇見壞人,或者有什麼突發的情況。
秦覆昔快速穿好衣服拉開帳幔,就見黃澄早已從窗子翻進屋子裡,此刻正坐在桌子前。
他端起蓋碗,秦覆昔和璉都能聞到,剛剛的那杯茶香氣四溢。黃澄此時正閉著眼睛陶醉著氤氳的香氣。
“你怎麼來了。瞧我睡得那樣沉,根本就沒注意到。”兩人平時咧咧慣了,秦覆昔開口並不與他寒喧。
“你現在不是孤家寡人嗎?你知道嗎?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特意找人,跟隨到這裡來。”
黃澄放下蓋碗,接著說:“那人死活不答應。害得我應了他醉仙樓的一場酒席。他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才勉強答應了。你說這酒席的銀子怎麼辦,是不是該你出?”
“這樣啊,堂堂禁衛軍小統領,與屬下換個班,有這麼難嗎?”秦覆昔輕描淡寫地說,隨即圍著桌子坐下。
璉轉身擰了一條溼帕子遞給秦覆昔,秦覆昔擦了把臉,瞬間感覺清醒了許多。
她擦完手把帕子遞還給璉。璉拿著帕子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黃澄的臉,秦覆昔就見她的臉上火燒一般。
璉知道秦覆昔看見了自己的窘態,愈發地不自在。她快速看了秦覆昔一眼,指了指自己的嘴脣。
“我去弄點吃的。”秦覆昔知道她的意思。大有深意地看了黃澄一眼,點頭應下。
璉彷彿得到大赦一般,自去準備吃食。
卻說黃澄被秦覆昔一語道破,自己與屬下實屬容易。黃澄也不惱,他本來知道秦覆昔聰明異於常人,這點小伎倆如何騙得了她。
他不過是想著逗秦覆昔一樂罷了。
“真是的。我的好心每次都被你這樣埋汰。”黃澄故意板起了臉,低著頭喝茶。
“那我應該怎麼說?我是不是該說,‘有勞黃兄一片赤誠之心。醉仙樓的酒席,當然是我秦覆昔來出銀子啦!’”
黃澄聽得秦覆昔口中“黃兄”的稱呼,撐不住笑了起來,差點一口茶噴灑而出。秦覆昔從未稱呼過他“黃兄”。
好不容易忍住了自己的笑意,黃澄見秦覆昔臉上掛著淺淺的笑。看來此次自己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呀!
“這還差不多,那你還不快點拿銀子去!”黃澄很想笑,此刻卻裝著一本正經。
秦覆昔見他想笑未笑的樣子,甚是滑稽。自己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黃澄此時哪裡撐得住。只是他笑過之後,心裡泛起一絲苦澀。即使是兩人逗笑耍樂,在秦覆昔心裡,自己也不過是一位兄長罷了。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秦覆昔卻是看見了。
她當然知道黃澄爲何突然由喜轉悲,但她能看破卻不能說破。
“我再爲你續點開水吧!”秦覆昔爲了打斷他的思緒,起身準備爲黃澄續上開水。
黃澄遞過蓋碗,就見秦覆昔提著暖瓶的手停在了半空。
黃澄稍稍一愣,秦覆昔定定地望著他:“據說,皇帝很在意前朝公主之事?”
說完這句話,秦覆昔又回覆了雲淡風輕的樣子。爲黃澄的蓋碗裡續滿開水。
黃澄卻是失了神。每次秦覆昔提及的事情,自己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但這件事情,他黃澄知之甚少。
“皇帝應該,偶有提及吧!”這種情況之下,黃澄只能一言以蔽之。
因爲黃澄也不明白具體的事情,卻不能誤導秦覆昔。
秦覆昔深知黃澄對自己的坦誠。此時見他這副模樣,料得他知之甚少,隨即換上一個的笑容。
“沒事,我不過是閒著隨口一問罷了。”她不想讓黃澄在自己面前愧疚,該愧疚的是自己。不是嗎?
黃澄卻感到侷促難安。他在心裡下了決心,秦覆昔想要知道的事情,自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正尷尬間,卻見門口轉進一個身影。璉用托盤端著精緻的糕點,盈盈而來。
糕點的香氣打破了空氣中的沉寂,璉把托盤放在桌子上。
“夜深了,你要不要送送我?”璉一邊拿過一個糕點在手中,一邊促狹地對秦覆昔說。
“誰要送你!趕緊滾,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秦覆昔說完,璉硬塞給黃澄幾個糕點。
“這就滾。”黃澄依舊翻過窗子,一眨眼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