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掖平的池水顯然又被南宮絕蓄意攪亂了,我尚好,忍著屈辱,北皇漓與趺蘇臉色卻異常難看,殿內(nèi)氣氛正一觸即發(fā),只聞有宮人蓮步邁入的腳步聲,“太皇太后,平陽郡主進宮來了。(小說~網(wǎng)看小說)”
“平陽啊,”太皇太后驚喜之下怔怔然,一時說不出別的話來,只曉得齒間念著平陽。
“皇祖母大過節(jié)的待在寢宮里頭,叫我好找。”平陽熟悉的聲音傳進暖春殿,殿內(nèi)眾人都往她望去,我亦是一年不見她,目光情不自禁望了過去。只見話音剛落,平陽款款自宮女早早打起的湘妃細簾走進。平陽一身牡丹色宮裝,依是昔年的大氣端莊,今年十八年華的她,亦如開到最芳菲時候的牡丹花。服侍平陽進來暖春殿的是春,春已換過舞衣,一身桃花紅衣飾,合了她的名字,也很襯她的氣質(zhì),隨侍在牡丹色宮裝的平陽身畔,主仆相宜,各盡嫵媚。顯然知道我在殿內(nèi),春和平陽的目光不著痕跡落在我身上,方過去了太皇太后身邊。向太皇太后福了一福,平陽婉聲道:“給皇祖母請安。”
“好,好,”太皇太后瞅著平陽看了半晌,笑吟吟道:“去撫臺一年了,知道回來了!”疼惜地扶起平陽,關(guān)問道:“身子好全了嗎?”平陽攜佑兒去撫臺,找的是身體不適的幌子,去那里養(yǎng)病。
平陽拿嬌般福身道:“多謝皇祖母憐惜,身子沒什么大礙了。”
宮人為平陽斟茶,平陽是熟稔慣了的,自己取了茶壺,先給太皇太后添了茶水,又給自己斟滿,“撫臺人杰地靈,是個好住處,若不是記掛著皇祖母,我還不忙著回來呢。本想著今兒早早進宮侍候皇祖母用早膳的,來的路上遇見金善公主好他缽可汗,聊著聊著便耽擱了。”平陽說這話時望向趺蘇。趺蘇自幼長在突厥,平陽與他是沒什么交集和交情的,甚至于連趺蘇相貌都不甚熟悉,趺蘇登基時平陽已帶佑兒離京,去了撫臺,此刻面見趺蘇,想來也是憑籍著趺蘇身上明黃龍袍斷定其身份的。坦蕩蕩打量了一番趺蘇,許是因為已知我與趺蘇昔年關(guān)系,目光里嵌進了意味深長。也不與趺蘇請安,倒是環(huán)顧殿內(nèi)時,瞧見北皇漓,笑盈盈見禮道:“二皇兄近來可好?”北皇漓懶懶道:“沒你獨自在外清閑自在。”
趺蘇目光深沉地凝在平陽身上,雖是平陽無禮,然同姓北皇,自家妹子,這場合堂兄長的他又發(fā)作不得。
我心下感念,平陽驕傲卻不驕縱,向來最是識大體,此番怠慢趺蘇,顯然是因為我了。
平陽掩絹子笑,“我可比不得二皇兄,坐在家里,都有可汗岳父求上門要招你為東床駙馬。”此話一出,太皇太后南宮絕趺蘇與我俱是詫異看向北皇漓,倒是北皇漓神色不變,顯然他缽可汗招他為駙馬的意思他知道了,我想起金善數(shù)落他缽可汗那句‘遇到個青年才俊就忍不住向人家提親’的話,眼中不覺帶了笑意,本是神色不變的北皇漓下意識地看我,捕捉到我眼中笑意倒是坐立不安了,望著平陽懊惱道:“子虛烏有的事,你胡亂說什么!”
“子虛烏有么?”平陽覷著北皇漓:“二皇兄,你臉怎么紅啦?”
北皇漓又待撇清,太皇太后道:“這是好事呀!”太皇太后看了看趺蘇,雖是不喜趺蘇,然北皇漓至今尚未娶妻著實令她擔(dān)憂,況聽聞北皇漓與我之事,更見撮合起來,“金善我也見過了,很好的一姑娘。”喜極之下,又不稱‘哀家’了。
趺蘇冷不丁地道:“前些日子金善不是還經(jīng)常往沈徑溪的書院跑嗎?”
沈徑溪……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我不由心中一痛,猶記得三哥在世時,京城四公子乃三哥至交好友。四公子之首,素有‘未央客’之稱的沈徑溪更是三哥的八拜之交。好武不好文的三哥,偏偏極是敬重沈徑溪之流的儒雅文人,慕其豐姿傲骨。三哥離世后,這一年來,我也見過沈徑溪兩三次,端的是文人的豐采,清貧清高一如往日,好像聯(lián)合四公子開了家書院,在書院任教講學(xué)。
我望向北皇漓,北皇漓亦是望著我,滿眼盛著痛惜。明明已知言‘子虛烏有’掩飾不了事實,卻還極力掩飾。卻原來,只是為了接下來的話題不提到沈徑溪,免得我憶起三哥又要傷懷。無時無刻,他不在為我考慮。
太皇太后惑然問道:“沈徑溪是朝中幾品?”
“他沒有品。”趺蘇道:“就是一個教書先生。”
“哎唷!”太皇太后眉毛皺成一團。
平陽打趣道:“二皇兄這下可有情敵了。沈徑溪我也是熟悉的,今年才二十五歲,人長的儒雅俊逸不說,人品也極是端正。”平陽掩口笑道:“就是迂腐了點。”
沈徑溪身為一個名副其實稱職的文人,不僅有著文人的通病,更夸張的將那通病擴大化了。正如當(dāng)年三哥三嫂結(jié)識,三哥因救三嫂碰到了三嫂衣袖,沈徑溪便苦口婆心規(guī)勸三嫂嫁于三哥。規(guī)勸還好,規(guī)勸的言辭卻令天下女子恨不得群起而誅之……寒門女子做不得三哥正妻,快快回家收掇妝奩去汝陽王府為妾;三嫂勃然大怒,沈徑溪愕然大驚,不敢置信女人竟敢與男人這般趾高氣揚高聲說話,聲稱世風(fēng)日下……那般性子的人,自然也沒少與平陽起爭執(zhí)。有一次跑馬跑的熱了,平陽脫了靴子,撩起裙子,露出一雙纖足,一雙精致小腿,站溪水邊浣足,沈徑溪見了,怒發(fā)沖冠,暴目喝叱,出口就是孔夫子,直聽的向來沉穩(wěn)大度的平陽暴跳如雷,回榮親王府就上火潰瘍了,幾日后再見沈徑溪,他見了平陽玉足,更是長了針眼。平陽每每被他叱喝,摸準了他的脾氣,倒也不氣,每每刻意顯露輕佻,常常引逗的沈徑溪面紅脖子粗,平陽以此為樂,私下說及沈徑溪時,更是少不得掩口笑謔。如果不是充分見證了沈徑溪對每個‘言行不檢點’的女子都是這般風(fēng)聲鶴唳的態(tài)度,準以為他與平陽是冤家一對,格外青睞平陽。
因我宗親府授課,又德行端正聲名遠揚,沈徑溪倒是對我沒有微辭。每每隨在三哥身畔踏青游春,因我過分美麗,他遵循孔孟之道,是從不會瞧我一眼的。汝陽王府事發(fā),我聲名狼藉后,許是因為與三哥的結(jié)義情分,沈徑溪倒是從沒譴責(zé)過我。然這一年里遇上的那么兩三次,他見了我,無不是如遇鬼神,掉頭就走,唯恐避之不及。
南宮絕十來年長在汝陽王府,沈徑溪的迂腐他自是有幸目睹過,吃笑道:“哪里是迂腐了一點。”
太皇太后以己度人道:“金善貴為突厥公主,委身一個沒官品的男子,他缽可汗能同意嗎?”
“王叔就是不同意。”趺蘇淡淡抬目,望了北皇漓。
殿內(nèi)眾人皆都沉吟。在這片刻的寂靜里,從北皇漓身上收回目光,我奢侈地偷閑去望趺蘇。天知道我剛才怎樣強迫自己才說出的那番絕情絕義的話,痛了他,何嘗又不是痛的自己。不過鈍痛呃麻木了。而今連望望他都成奢侈,都要趁他人不注意時偷偷摸摸的。卻不想才去望趺蘇,趺蘇的目光亦是往我望來,不偏不倚地碰觸了上。
深沉地望過我,趺蘇起了身,看了眼太皇太后,作辭道:“朕先告退了。”
趺蘇離去暖春殿,從我身邊經(jīng)過,衣袍甚至拂過我身體。雖與他的相處僅只長風(fēng)山莊那段日子,但默契早生,豈不知他是先行離去,在外侯我。還在思量去與不去,南宮絕已起身道:“臣今日在慈寧宮討?zhàn)埖囊簿昧耍突噬弦黄鹱摺!蹦蠈m絕看了看我,我只得和他一道與太皇太后作揖告退。眼中余光映著趺蘇明顯一滯的身影。南宮絕從容淡笑。平言倒是不在意趺蘇和南宮絕,一徑望著我,對我緩而慎重的點了點頭,與她交情深厚,交流已然不需語言,知她會再代我照護佑兒,無后顧之憂,我松心不少。這番恩情這一輩子也還不完,亦不流露什么感激了,一切感在心底,她明白。
出來慈寧宮,趺蘇一路的鐵沉稍淡,臉色有著雨過天晴的明朗;南宮絕亦然,氣度是向來的儒雅淡泊。
“臣相每每都能帶給朕意外。”趺蘇道。
“皇上也總是讓臣措手不及。”南宮絕道。
今日一連串事件下來,此時方獨自說上話。他二人側(cè)頭相顧,目光交匯,我離得他們?nèi)街h,猶覺得呼吸滯重。正吐納困難時,有內(nèi)侍匆匆行來,俯地長跪:“皇上,太后娘娘薨天了!”
趺蘇一個踉蹌,面色瞬間變得蒼白,顫抖著唇道:“……什么?”
回答趺蘇的是皇太后宮中喪鐘傳來,趺蘇望著那方向,喃喃道:“母后……”
南宮絕道:“皇上請節(jié)哀。”
趺蘇平復(fù)半晌,望著南宮絕,“此刻宮中你的人馬聚集了不少吧?”
南宮絕緘默。
趺蘇道:“如嵩老儒之流,等著力諫朕不可迎娶明月的臣子不少;臣相聲勢之下,謗議此事的也不少吧?”
南宮絕依舊不語。
趺蘇望著皇太后寢宮,“天時,地利,人和……”趺蘇道:“今日你都占齊了。朕不可遏你今日,來日,臣相好自珍重!”話畢,拂袖疾步去往皇太后宮中奔來,疾行之中頓步,引得身后宮人倉皇停頓,趺蘇側(cè)頭,目光柔柔望著我:“今日你不愿嫁我的話,我不當(dāng)真。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嗯,過幾日……我再問你。”因為皇太后薨天,趺蘇悲愴之下,說這話時,聲音已帶了掩不住的沙啞。
我望著趺蘇大步離去的背影,他父皇保安帝駕崩后,他母后就被保定帝納為嬪妃,雖因一夜之間滿頭華發(fā),避免了以免侍奉保定帝,但那名份已成洗不去的屈辱。終等到趺蘇即位,母親的她被尊為皇太后,可抑郁一生,已然油盡燈枯。今日一連串事件,南宮絕是真給了趺蘇意外,趺蘇卻沒令南宮絕措手不及。如趺蘇所言,宮中人馬,臣子的微辭,太皇太后的支持……南宮絕已做好了準備,措手不及的那個人是趺蘇。南宮絕知我身份,知趺蘇之于汝陽王府的孽,又知了我與趺蘇的情,他緊急地做了準備;趺蘇因為事前不曉得我身份,所以措手不及。倘無皇太后薨天一事,南宮絕即便占盡先機,趺蘇也未必扳轉(zhuǎn)不過局面,可偏偏太皇太后在此關(guān)頭薨天……趺蘇說南宮絕天時地利人和都占齊了,確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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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臣相府馬車的圇圇聲響也吵擾不了我感同身受的悲切。趺蘇與皇太后母子情深,再不知皇太后薨天,他會怎樣傷悲。我還記得我于長風(fēng)山莊撫琴,他說先皇后琴技絕倫時一臉的孺慕……那位撫起琴來枯萎的花朵也會重新返香回春,陰郁的天氣也會暖陽融融春和景明的突厥公主,保安帝的皇后,保定帝的花蕊夫人,當(dāng)今梁國的皇太后,在這個春暖花開的花朝節(jié)薨逝了……我神色悲切,竟是從未這樣肅穆過。南宮絕的神色也很是肅穆,但顯然與我和趺蘇因太皇太后薨天的悲切不同,寂然無波的目光淡淡往我身上一掃,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來。
今天很累了,回臣相府后就想早些歇息,雖一直居于蘭析院與南宮絕同棲一室,但已與他徹底鬧翻,自不會再過去他那里,徑回了明月小筑。洗浴時分,奶娘徑去為我準備精致晚膳,我不說什么,她也不問我。其實也無需說,我這樣無精打采地回來了臣相府,春夏秋冬和佑兒又沒能和我一起回來……今日情勢未能如我所愿,她心里明白。
入夜時分我已睡的沉了,筆卻來傳話,“相爺讓郡主過去。”
我心下惑然,雖今兒被太皇太后賜給了他做妾,但以他的驕傲,短時期內(nèi)是斷然不會讓我去侍寢的,至少今兒晚上不會。臣相府他為尊,再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磨磨蹭蹭地下了床。
而今是不必,也懶得再為他畫眉梳妝了,隨便披了件衣裳,半挽了頭發(fā),便隨筆過去了他臥室。
他在喝酒。臥室里放置著炭爐,他也沒讓人服侍,自己在炭爐上烤酒喝。我進去臥室后,候在門外的侍女如往常一樣,順帶就將門關(guān)上了。臥室里只我與他二人。
二月這時節(jié)實在無需燒碳爐。我只以為他向來懼冷,也沒疑惑別的。只是才從外面進來,一時不適應(yīng)臥室里的暖熱。
在他屋里住了那么久,是熟稔慣了的,不自覺地走去窗前,想推開窗,散散溫度。
他‘嗤’地一聲輕笑,“開窗做什么,想讓別人看活春宮么?”
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們之間的相處沒有絲毫改變,他還是那個金屋藏嬌,就愛那個我困于一斗之室的主子。這間屋子也還如以前的無數(shù)個日夜一樣,會上演令人臉紅心喘的漏*點戲碼。
我心中微起疑惑。疑惑什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過來。”他又為自己倒了一盞酒,酒壺磕在桌子上,響過一聲暗啞而潮濕的摩擦聲。
家庭,愛情,人生,都已經(jīng)被他或直接,或間接地毀了,還懼怕他從我這個一無所有的人身上再取走什么東西么?我慢慢踱步,過去了他面前。他抬眼望我,許是飲了酒之故,他的面容微微酡紅,眸中有微醺的迷醉,游絲般裊裊蕩漾,須臾淡然一笑,肯定地道:“眼光不錯,北皇晟年輕英俊,是個好的夫婿人選。”停了停,淡淡補充道:“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話。”
我疑心他是醉了,竟推心置腹說出這番話來,微帶試探地道:“其實是皇帝也沒什么關(guān)系不是嗎?如果他不是覆亡汝陽王府背后主謀的話。”
南宮絕輕笑,“你是在怨恨我了?”
“不,”我說道:“其實要感謝你,這些年來,你總是讓我活的理智而又清醒。”
他哂笑,“因為只有保持理智和清醒,你才能對付我,和我作對,對不對?”
“我只是在防備你。”
“防備?”他的眸中有清冷的冬日北風(fēng)拂過,似能聽到那一片落葉蕭木的嗖嗖之聲,他的手扶在我的腰肢上,將我拉坐他的膝上,齒間吹氣吐話伴隨輕柔的吻落在了我耳邊,“我究竟有實實在在對你做過什么,讓你這么防備我?”
具體歸納,他確實沒實實在在對我做過什么。
連居于汝陽王府的十年來,一直揚言要殺我全家,結(jié)果,做這事的人,都稀里糊涂變成了趺蘇。
他挑開我的衣服,在我身上游移的手掌結(jié)結(jié)實實箍著我,完全不給我掙扎的機會,甚至連這樣的念頭都不讓我生起。
他的目光從我衣襟窺進,覽盡胸前大好春光,“做過的最實質(zhì)性的一件事,就是糟蹋了你,對嗎?”
這確實是他對我做過的最實質(zhì)的一件壞事。
歷年來讓人‘嘔心瀝血’的事跡我就略去不提了,但那些間接的壞事,他做的少嗎?
就如趺蘇所說,汝陽王府事件一定程度上是南宮絕導(dǎo)致的,若不是啊從中作梗,趺蘇也就能避免對汝陽王府下手。細論起來,他比趺蘇更可惡。
我抬顎望他,目光中的星火不加掩飾。
他卻俯下頭來,吻我星火迸射的眼睛,我只得閉眼。
他吻我閉著的眼,吻我抖動的眼睫,吻我的脖頸吻我的鎖骨,一路下行……上身的衣服,在他的唇印下的親吻下,在他手指的挑動下,只余小衣還紊亂地垂掛在胸前。出于本能反應(yīng),繃緊的身體慢慢酥軟,呼吸紊亂,**譬如潮漲,目光中的星火早變得迷離渙散,羞憤抖動的眼睫也變作了顫動,手無意識地抓住他的衣服,身體難耐不安分地在他懷里扭動。
“別怕痛,忍忍就過去了。”
他的,幽幽,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催眠。
這話于這時分呢喃出太過莫名其妙,心中驀地升起不好的預(yù)感,驚恐地睜開眼,正看到他拿起碳爐里的鐵棍。我只以為那是拾碳的一根鐵棍,當(dāng)他將鐵棍拿出來時,我才看到一直埋在碳火里,燒的紅彤彤的那端,是一塊類似烙刑刑具的鐵板。鐵板上刻有三個楷體字,赫赫映進我眼中,我毛骨悚然地辨認出那是他的名字。南宮絕。
他要做什么?
沒時間多去想,我驀地推開他,可他哪里肯給我閃避的時間,燒紅的鐵板伸了過來。
“啊……”
右邊腰肢燒刀剮油的疼痛驀地席卷了全身,哪里經(jīng)得住這樣的烙刑,一聲慘叫沒叫完整,就失去了意識。昏厥過去的那刻,伴隨著我腰肢皮肉滋滋聲響,他有輕喃什么,我再辨聽不清楚。
滿室沖鼻的焦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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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堪忍受的灼痛中昏了過去,又是從不堪忍受的灼痛中醒來的,腰肢被鐵烙過后讓人崩潰的疼痛,比剛受烙刑的那一下更加痛徹心扉。像是抽絲剝繭,灼痛化為燒紅的鋒銳的刀片,要把整個身體一片片,一刀刀地切割剖解。寧愿如受烙刑的那一下直接痛暈干脆,也不要承受這樣似永遠沒有休止的疼痛。因為受的是烙刑,那疼痛帶了莫以名狀的火辣,加之皮肉烙焦的焦味猶存,更讓人欲嘔翻肝腸。除卻那股子焦味,我還聞到一股瀝青的味道。意識慢慢回竅,更感覺灼痛處傳來一種酥癢的感覺。說酥癢并不恰當(dāng),那是相較于烙傷而言。氣若游絲地望去,南宮絕手持一把錐形的刀子,那針點大的刀尖,一下一下地刺在,扎在烙傷上。‘酥癢’的感覺,就是這么來的。——用刀尖扎肉呵,我不覺得疼痛只覺得酥癢,可見烙傷多痛。那處鐵板烙上的肌膚,也只怕焦爛壞死掉了。
灼痛難忍,每一時刻都處在剝皮抽筋的痛苦中十根毫無血色的手指不斷抽搐,伴隨則會身體的痙攣,喉嚨里也發(fā)出一聲呻吟,氣若游絲。
南宮絕抬眸看我:“醒了?”
用燒紅的鐵板烙我身體,用刻著他的名字的燒紅的鐵板烙我身體……雖已承受過了,蘇醒的這刻回想,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此刻他握著一把錐形刀子,在我腰肢烙傷上扎著,更教我渾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我望著他,猶如望著一個鬼魂般毛骨悚然,這時只見他手中刀子蘸向一旁的一個玉碗中刀子再拾起時,刀尖赫然蘸有瀝青。我是說怎么有瀝青的味道,原來……
蘸了瀝青的刀尖繼續(xù)在我烙傷上扎著。
如此循環(huán)數(shù)次,我終是瞧出,他在作畫。
在我腰肢丑陋烙傷上作畫。畫一只鳳凰。或者說,在那一塊反正已被烙焦毀掉的肉上刺青,刺一只鳳凰。
我再次痛昏了過去。
這一次,更痛的,卻不是身體。
不為他痛,他從來就不值得。我只是痛我自己。
我愛趺蘇,可他偏偏是覆亡汝陽王府的大敵,仇恨不共戴天,就算我恨不起啊來,也再無法和他在一起;南宮絕最為我厭惡,卻偏偏將我作為女子最寶貴最冰清玉潔的東西污染的干凈,將我的自尊和尊嚴踐踏的徹底。
愛我的男人覆我家族;占有我呃男人袖手旁觀,謀劃其中。果然都是極品。
一連半個月,我都躺在南宮絕臥室里的床上。根本沒法被挪動。連午夜夢回身體稍稍一個動作牽帶到腰肢,都會疼痛的全身冷汗淋漓。我與章武帝自薦枕席對他的背叛,他以這種方式懲罰了,我身體苦痛下,在他施與我的苦痛下,他這個始作俑者自不再計較前嫌,一如既往地每日對我和顏悅色,噓寒問暖,像呵護一個寵物般呵護備至。皇太后薨天,例行的朝事擱置,一應(yīng)喪禮事宜又有禮部與司儀打理,南宮絕絕無需上朝,更是衣不解帶守護在我身邊。連出恭與擦洗身體這樣的事情他都代勞了。
然他越是這樣,越教我心冷意賴。極盡疼寵,也只教我心中冷笑。連與他虛情假意都再懶怠。自那夜烙鐵到我腰肢起,半月來,我再沒說過一句話,哪怕只言片語。倒是時隔半月,烙傷不疼了,刺青也不痛了,我終于可下床,能自如行動。徑穿衣回去明月小筑,從他臥房出去,他就在門口,也再吝嗇看他一眼。
回去一件事便是沐浴,可去洗那刺青,怎么一洗不掉。光滑如玉的右邊腰肢上,他以刻著他名字的燒紅鐵板烙下的痕跡也銘刻在了我身體上。南宮絕。那三個字被烙進了我身體,再除不去。那三個最教我厭惡的字,將這樣伴隨我一生一世。我知道,即便他日我遠走天涯,即便徹底遠離了他,也再忘不掉他。每一個日,每一個夜,它都會映進我眼底,教我想起他,想起那么一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可就是那樣一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在我的身體上烙下了他的名字,成為我這一生一世的夢魘,無可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