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個負心王八蛋!”走到門口的時候,隱約就能聽到外面的女人在說些什麼,衛忠侯握著門把手的手停頓了一下,這個女人似乎就靠在他們的門口在說話。
“我爲他做了那麼多事,他說走就走,想沒想過我的感受!我還爲他生了個兒子!”這明顯不是之前衛忠侯他們見過的那個女人,她的聲音因爲用力嘶喊而有些帶著哭腔的沙啞。
“姐,這房間有客人……”
這聲音低一點兒的是收銀的那個女人,衛忠侯聽到紀洲在牀山翻了個身,也就沒有再聽下去直接推開門。
——差點兒被門口站著的那個女人一巴掌打臉上。
然而對方已經是喝醉的狀態,根本就沒注意到這邊有人。她臉上畫著濃妝,和旁邊滿臉不好意思的小收銀沒有半點兒相似的地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收銀滿臉的歉意點著頭,“我姐她喝了點兒酒,很快,我很快就把她拉走,真是打擾你們了。”
“我不走!”衛忠侯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到身邊這個醉酒的女人扯著嗓子喊,“我憑什麼走!我要留在這,我要留在這等他回來!”
“姐!”一直在衛忠侯面前顯得唯唯諾諾的小收銀皺起眉,“你冷靜一點兒,我們回屋去好不好?小佳還在等著你呢。”
“小佳?”聽到這個名字,眼神已經渙散的女人反而是有些清醒的模樣,“對啊,我還有小佳……”
“是小佳。”她妹妹伸出手,聲音也同時放低,“小佳想媽媽了,今天沒等到你都哭得嗓子啞了。”
小佳大概就是那個沒事就願意抱著紀洲大腿的小屁孩。
衛忠侯靠在門口,就這麼抱著肩膀看著那個喝多的女人情緒大概是有了緩和,搖搖晃晃地跟著她妹妹向前走了兩步。
“怎麼了?”衛忠侯側身,看到穿好衣服的紀洲走過來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本來就睡眠淺,外面的聲音吵得他根本就睡不著。他披著外套走過來伸頭去看,“誰在門口?”
原本已經向前走了兩步的女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過去。
正好對上了紀洲疑惑的目光。
紀洲的目光只在這個女人身上停留了一秒就轉頭看向算是認識的那個小收銀,“怎麼……”
卻聽到之前一直在喊叫的女人輕聲喃喃道:“紀海……”
除了摸不到頭腦的衛忠侯,剩下的兩個人都愣在了那。
“姐……”妹妹羞愧地對紀洲點點頭,扯了一下她姐姐的袖口,“你認錯人了吧。”
這個女人甩開了妹妹的手,慢慢地走到紀洲面前,伸手想要去摸紀洲的臉,眼神卻是迷惘的,似乎在透過紀洲看向了別人:“紀海……”
“認錯人了。”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紀洲的時候,衛忠侯皺著眉擋了一下,“你認錯人了。”
“阿海,你爲什麼丟下我一個?”
這個女人被攔了一下也沒有反應,眼神依舊是看向紀洲,睜大的眼睛中眼淚就直接落了下來,臉上的劣質化妝品更是花得不成樣子,兩隻眼睛尤其嚴重。
但是哪怕這樣了,這個女人也不能稱作是不漂亮。
“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她妹妹扯著她的衣角用力把這個女人拉開到旁邊,“我馬上就帶她回去,打擾到你們休息真是……”
“沒關係。”紀洲忙開口,他的聲音中有著些許的顫音反而讓衛忠侯都偏頭看了他幾眼,然而他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聲音,甚至連笑容都十分勉強,“我想問一下,那個紀海,是誰?和我……很像嗎?”
……
“紀海是我姐夫。”
年輕一點兒的妹妹叫周曖。今年也纔剛十八,考上了市裡一所重點大學學服裝設計,這陣子卻是休學回家幫忙照顧她姐姐,也順便照顧這個店面。
喝醉的女人坐在紀洲旁邊,不滿紅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紀洲。衛忠侯幾次都想要把紀洲扯到自己這邊來的念頭都被紀洲不著痕跡地拍拍手背壓制住了。
“我姐她精神狀況不太好。”周曖倒了一杯蜂蜜水哄著給她姐姐周媛喝下去。“這是我爸媽說的,其實我看我姐挺好的,像是今天這種情況只是偶爾,她平時很少喝醉的。也就是自從我姐夫走了以後……”
衛忠侯感受到紀洲渾身突然繃緊,他身體微微前傾,張開口說出的那幾個字,聽在了衛忠侯的耳朵裡都明顯感覺到了他的聲音在顫抖。
“你說,你姐夫走了?是什麼意思。”
“唉。”周曖嘆氣,“其實我覺得就是我姐自己想太多,她生了小佳之後就有點兒產後抑鬱癥,我姐夫因爲要賺錢啊,沒時間陪她,她就自己想東想西的。不過姐夫他差不多已經有半年沒回來了,不過他過年肯定是要回來的。”
聽到這個解釋紀洲鬆了一口氣,卻又始終提著一顆心放不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激動個什麼,明明……
“哦對了,其實不仔細看的話,你和姐夫還有點兒相似。”周曖又偏著頭看了紀洲兩眼,對上紀洲的視線之後明顯就紅了臉,“和一個大明星也特別像,但是你更好看。”
“你有……有照片嗎?”紀洲因爲緊張,說話都不太利落,“我能,能看一看你姐夫的照片嗎?”
在周曖去找照片的時候,紀洲這纔看向旁邊小口喝水卻一直盯著他不放的周媛。
周媛臉上的妝被她妹妹用溼毛巾擦去了,整個人的感覺也倒是青澀了不少。和紀洲料想的差不多,她長得不錯,是那種讓人看上去很舒服的漂亮。尤其是整個人安靜下來以後。
衛忠侯看著紀洲的視線有點兒不滿,兩隻手捧著紀洲的臉讓他轉過來,低聲問:“紀海是……你弟弟?”
他記得紀洲說過自己有一個弟弟,不過少數的幾次提到了那個弟弟,紀洲都是一副並不怎麼想提起的態度,一度讓衛忠侯以爲這個弟弟早就已經去世了。
“不過你弟弟,應該和我一般年紀?”沒有那種感情羈絆,衛忠侯的態度要理智很多,“那他今年也就才二十,而孩子都滿週歲了……”
他剩下的話沒說完,因爲知道紀洲應該會理解他的意思。
“我知道。”紀洲低聲說。衛忠侯說的這些他都清楚,但是萬一呢?如果那個人真是他弟弟,他要是又一次錯過了,恐怕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他在這並沒有和衛忠侯解釋太多關於他弟弟的事情,或者說,如果他弟弟真的……在沒確定他弟弟還在的情況下,他不會,也不可能主動提起。
就像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真的自己撕開傷疤。
“有幾張,是以前的照片。”周曖拿著幾張洗出來的照片走過來,“我姐手機裡面應該還會有,但是那個……”
“沒事。”紀洲扯開嘴角,儘量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顯得太過於迫不及待。然而周曖把照片遞過來之後,他反而是猶豫了。
還是衛忠侯伸手接過來,他沒看,直接把照片放到了紀洲的手邊。
“要不?”紀洲嚥了一下口水,低聲貼在衛忠侯耳邊說,“將軍你先幫我看一下。”
衛忠侯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輕輕嘆氣,拿過那四張照片翻過來。紀洲坐在旁邊,想看,又有點兒猶豫。衛忠侯只是看了那麼一眼就把照片又放回去,“不像。”
大概是自己的語氣太過於堅決,衛忠侯猶豫了一下補充說:“我看著不像。”
紀洲扯開嘴想笑一笑,又根本就擡不動臉皮。整個人的肌肉彷彿都僵硬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抱著個什麼心態看向那幾張照片的——
卻在看清楚之後愣住了。
“我是真的覺得不像。”衛忠侯一直在旁邊注意著他的表情,“這個人笑起來沒你好看,那麼僵硬,而且還特別黑。”
“紀海一直都比我黑。”紀洲伸手摸了摸照片上面的那個微笑著的人,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整張臉蓋住,但是除了膚色,一眼看過去恐怕很多人都會以爲這就是年輕時候的紀洲。
紀洲擡起頭看向有些猶豫著的周曖,放緩了聲音道:“你姐夫,多大年紀了?”
這個問題大概讓周媛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但是面對紀洲那張微笑的臉她又沒辦法拒絕,“其實我姐和姐夫還沒有結婚,但是你別對未婚先孕有什麼意見,他們兩個感情真的是特別好,兩個人從初中就在一起了,一直高中畢業,然後……”
她後面看了看紀洲的臉色,沒再說話。
其實她沒說的那些話,紀洲差不多也能根據他經歷的猜個*不離十。
“那你……不好意思,你有紀海的聯繫方式嗎?”在周曖後知後覺露出警惕的表情之後,紀洲才忙擺擺手,“如果沒錯的話,我可能是他哥哥。”
“不會吧……”周曖嘴上這麼說,右手拿著的手機卻開始不自覺的擺弄,“雖然你們一眼看過去是有點兒像,但是這世界長得像的人那麼多,那天我們看電視還有個明星長得和姐夫特別像,我姐夫還大言不慚說那是他……哥哥?”
紀洲保持著微笑點點頭,“你好,我是紀洲。”
周曖張大的嘴就再也合不上了,本來就是容易臉紅的性子,現在更是張大了嘴完全不知所措。
“那個,我……我這邊是有一個電話,不過能不能打通我就不知道。”周曖換成用兩隻手握著手機,“一般都是姐夫給我們打電話。”
“沒關係。”紀洲笑了笑,記下來那個號碼,然後起身準備回去。“這幾年辛苦你們了。”
“沒事沒事,那個都是一家人,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周曖大方的擺擺手之後,就又恢復了原本的扭捏性子,“那個……姐夫他哥……”
紀洲停下腳步看著她,“叫我哥就行。”
“那個,哥,你能不能給我籤個名啊?”周曖這話說的有點兒猶豫,畢竟還是剛成年的女生,真看到明星都會不知所措,“我之前沒認出來,也是想不到我們這種小地方還有明星過來啊。”
給周曖簽完了名,然後周曖安撫著緊跟在紀洲身後的周媛回到了房間,紀洲才發覺自己握著手機的手都是溼的。
因爲緊張,還有激動興奮,讓他本來的睏意更是全無蹤影。
衛忠侯站在他身邊,握了握他的肩膀,並不開口。卻彷彿給了他一個依靠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