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回來,紀洲打開門之後那種空無一人的寒冷就讓他打了一個寒顫。屋裡是不用再換鞋進去了,地面上落得那一層薄灰自然清楚可見。
衛忠侯的那套盔甲放在客廳一角,誰都沒打理過,蒙上了灰塵又隨意堆在那,就說它是破銅爛鐵恐怕還真沒有人會不信。本來還有那百分百的信心能讓這套盔甲甩塞班準備的那套八條街,現在紀洲反倒是有點兒沒有底氣。
不過現在都這樣了,也只能試試看。紀洲去拿搭在了浴室同樣落了灰的手巾洗了洗,準備先大概擦一下。
他剛走回客廳,就看到衛忠侯在用手一點點兒地抹著頭盔,並不是擦拭,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摩擦著邊緣,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幕讓紀洲微微放慢了腳步。
“它真的是舊了。”衛忠侯低聲說,他沒有回頭,但卻是很清楚的知道紀洲就站在他身後,“我是從我哥哥那裡接過來的這套盔甲,而我哥則是繼承了我父親,父親說這是什麼傳家的寶貝,其實也就是一個燙手山藥,一個催命符。”
“父親,我哥,”他停頓了一下,纔開口,“……我,都是穿著這套盔甲死的。”
“不過這套盔甲現在在這裡。”紀洲向前兩步,用手上的溼毛巾擦了擦頭盔上的灰塵,“就沒再有什麼催命符的說法了,它現在可真是你的傳家寶了。”
衛忠侯把這個頭盔拿起來,轉了一個側面,然後小心地扣在了紀洲的腦袋上。紀洲戴起來明顯大了一圈,眼睛都擋住了一半,樣子倒是有說不出的滑稽。
衛忠侯看到這一幕也笑出了聲:“好了,我的傳家寶現在就是你的。”
紀洲伸手把這個頭盔向上擡了擡,“你的這個傳家寶還真是,挺沉的。”
衛忠侯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把放在旁邊的大刀那過來立在紀洲旁邊,“試試?”
“我又不是不知道這東西多沉。”紀洲笑著把頭盔摘下來放在一邊,“對了,你們這些什麼將軍的武器不是都應該有名字,你這個叫什麼?”
“鷹牙。”衛忠侯示意紀洲去看刀柄處刻著的字,“雖然我平時都管它叫刀,反正它也不能迴應我,叫什麼都一個樣。”
這把有一個叫‘鷹牙’名字的大刀,之前紀洲並沒有太過於觀察他的外在,畢竟這把刀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還真是挺鋒利的。不過這次仔細看過去,他才注意到,這把一眼看過去很樸實的刀背處刻著一整排的鋸齒狀葉片,靠近刀片的刀柄處更是有顏色各異的一小圈寶石。而且刀柄手握著的位置,應該是純金的。
大概是看紀洲打量的太認真,衛忠侯十分大方的把這把刀塞在紀洲懷裡:“送你了。”
沒有準備差點就跪下的紀洲哭笑不得地看著這把刀,擦了擦把它立在旁邊,“好了啊,我們快點兒收拾一下然後就趕快回去吧,將軍啊,回去之後別忘了給塞班導演點兒面子。”
“知道。”衛忠侯不耐煩的把盔甲拿起來直接抖了抖,抖掉了一層灰之後就搭在肩膀上,轉身看在紀洲,“好了,我們回去吧。”
拿著溼手巾的紀洲看著他,深深嘆了口氣,乾脆也直接把手巾扔旁邊的沙發上,兩隻手拿著那把刀,“走吧。”
衛忠侯反而是看著他這幅模樣,皺了眉,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直接回屋,扯了個米白色牀單出來,把那把刀的刀刃綁起來。
他這才點點頭,“走。”
之前紀洲打電話給宋葉,讓他在門口等著接他們去火車站。那小地方除了火車,現在還沒有什麼路能讓車開過去的。
“紀哥,衛哥!”宋葉果然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出來,主動過去接東西。
“不用了。”看著衛忠侯沒有給他的意思,紀洲也拿著被綁上布條的刀搖搖頭,“你去把後備箱打開就行。”
“好!”宋葉也沒猶豫,直接就顛顛顛走過去打開後備箱,“紀哥你們怎麼突然回來了?”
原本這次去那個山溝溝裡面,宋葉是要跟著的,但是被他哥以培養他做一個合格的助理爲理由給拉回來了。當時宋葉給紀洲打電話的時候,那個委屈的聲音紀洲現在都記憶猶新。不過他也沒怎麼勉強,衛忠侯更是根本就有助理沒助理沒什麼區別的。畢竟他們要是一切順利的話,大概是在那裡呆一週就能回來了。
“要取東西。”紀洲聳聳肩膀把身上的東西扔進去,“很快就回來了,你在這好好和你哥學。”
“好好學。”衛忠侯跟著紀洲的話重複了一遍。
宋葉立刻立正站好,嚴肅認真地說:“是!”
“傻。”衛忠侯拉開後座進去,留著站在那裡有點兒不知所措的宋葉。
紀洲忍著笑拍了拍宋葉的肩膀,什麼都沒說,和衛忠侯一起坐在後座。
……
這趟火車下一站就是終點站,人很少。紀洲這個車廂除了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個睡覺的老人再也沒有別人,他也不用把自己捂得那麼嚴實了。
他靠在衛忠侯的肩膀上刷微信,蔣七提醒他今晚是三月柳絮飛的首播。
如果不是蔣七提醒他,他還真是就忘了。說起來第一集裡面還有他一個露臉的鏡頭。
不過他那種深山老林的地方,能不是露天搭帳篷睡已經很滿足了,更不用說等著電視。他給蔣七回復讓蔣七幫他注意一下收視率。
蔣七沒馬上回復。
畢竟現在處在事業愛情雙豐收的人,再也不是那個沒事就玩手機紀洲一不回覆他就開始刷屏的男人了。
等到這部電影拍得差不多了,也真是應該找他出來一起吃個飯。
紀洲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車到站的時候才被衛忠侯拍醒。
“到了?”紀洲揉了揉脖子,打了一個哈欠,才起身下車。被冷風一激之後倒是瞬間就清醒了不少。
衛忠侯靠近他,不著痕跡地摟了一下,“小心風寒。”
紀洲笑著撞了他一下,掏出手機給山上的司機打電話,對方說馬上就下來接。
“不用麻煩了。”紀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雖然他們的速度已經儘量往快裡趕,但是現在這天也已經沉下去了,“我們今晚在鎮上先住一宿,山上夜路不好走,明早再過來接我們就好。”
對方看來也知道這一點兒,在那邊忙應聲,又約好明早七點下來接。掛電話之前還告訴紀洲火車站附近有一家‘三個人’賓館,條件雖然比不上市裡,但是乾淨。
司機這麼一番好意紀洲也沒拒絕,隨便吃了口飯兩人就去找那個賓館。而且那個‘三個人’賓館很好找,出了火車站臺就能看到很明亮的大牌子,上面還挺童趣的畫了三個小人。
紀洲把帽子向下拉了拉,這才推開門進去。
地方不大,但是和司機說過的一樣,很乾淨。而且特別巧合的是,坐在收銀位置的那個女人還和紀洲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當然,在紀洲認出來的主要原因還是那個撲過來抱住他腿的小白團子。
“寶寶!不好意思不好意……啊是你們!”女人漲紅了臉,蹲下身把小孩抱起來,說話的時候都不敢去看紀洲的臉,“你們是來……是來……”
“住店。”衛忠侯皺了個眉把紀洲擋在了身後,“有房間嗎?”
衛忠侯的態度讓這個女人小心地後退了一步,然後才躲開視線回答:“……有的。”
用衛忠侯的身份證開了一個房間,在二樓裡面,有窗,周圍的環境也很安靜。紀洲沒怎麼挑剔,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就點了點頭。
“麻煩你了。”
“不……不客氣。”女人大概是想笑一笑,但是看到衛忠侯的表情之後那個原本羞澀的笑容就變成嚥了一下口水,“那個有什麼事情叫我就好。寶寶,和叔叔們說再見。”
小孩應該還沒到說話利落的時候,就一直咧著嘴伸開手一副讓紀洲抱的姿勢,紀洲沒湊上前,就是隨口問了一句:“小男孩?”
“嗯,剛週歲。”女人握著小孩的手拍了拍,對著紀洲兩人點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這間房不大,裡面的那張雙人牀也比不上衛忠侯臥室裡面那張,兩個大男人睡也只是勉強。牀單不是純白色的,而是微微偏粉的顏色,倒是乾淨沒什麼味道。
牀對面有個電視,紀洲洗完澡之後躺在那擺弄著遙控器,總共也就只能收到十一二個頻道的老舊電視機,還挺巧的能收到《三月柳絮飛》首播的那個頻道。就是信號接收不好,畫質很一般。
“你的那部電視劇?”這屋裡面沒有吹風機,衛忠侯頭上頂了個毛巾就掀開被子湊過去蹭蹭,“演了嗎?”
“應該是正在播廣告。”紀洲打了個哈欠,伸手幫衛忠侯擦了擦頭髮,“我的鏡頭應該在第一集最後的部分,也不知道現在的收視率怎麼樣。”
然而到最後紀洲都沒看到自己的鏡頭,他原本靠著枕頭半坐著的姿勢慢慢慢慢滑下去變成半個腦袋都在被子裡面。衛忠侯好笑的琢磨著把電視的聲音調小,幫紀洲把被子掖了掖,然後才撐著眼皮等著紀洲出現的那個鏡頭。
果然是在最後,甚至連個正臉都沒有,就是出了個聲,露了半個側臉。
“小將軍生性紈絝,阿尋你不要和他爭那分一二。”紀洲是自己配的音,雖然和他本來說話的聲音不一樣,衛忠侯也能聽得出來。
而且紀洲的長髮古裝扮相很好看,就是臉色蒼白看起來永遠一副吃不飽飯的模樣。
他側頭看了一眼把頭埋在枕頭裡睡著了的紀洲,紀洲的臉頰一側被壓了一道紅印,比電視上的那種角色更生動,也更真實。
衛忠侯勾了勾嘴角在紀洲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這才熄了燈在旁邊躺下。
但是他還沒感覺到自己睡著,就聽到外面有人在走廊裡喊,聽聲音是個女人,好像是喝多了酒一樣扯著嗓子不知道究竟是哭還是笑。
“……嗯?”本來睡著的紀洲也被吵醒,他瞇著眼睛聲音模糊地問了額一句,“怎麼……”
“我去看看。”衛忠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說,“你繼續睡,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