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5日,入夜時分。
北海之濱的庫克斯縣,一座在全漢堡市而言都算檔次較高的酒店里。
剛經(jīng)歷了飛機旅途勞頓和跟船廠談判艱辛的顧鯤,叫了客房服務(wù),讓酒店的人把晚餐送上來。
雖然他談判的內(nèi)容只是買買買,但買買買也是很累的嘛。
尤其是這種要處心積慮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悍不畏死、只想活著把錢花完的浪子形象時,演技消耗的卡路里是非常高的,稍微一個表情不夠迫真,就會讓影帝的效果大打折扣。
德國人的市定義普遍很小,所以他們的賬面城市人口才顯得那么少。不過漢堡是個例外,因為漢堡、不萊梅和柏林都是州級市,因此下面有眾多的屬縣。
顧鯤下榻所在的庫克斯縣,距離漢堡核心市區(qū)大約30~40公里,位于易北河的入??冢菨h堡港的所在地,呂森造船廠也在這里。顧鯤住的這家酒店,并不是漢堡全市檔次最高的,但至少是庫克斯檔次最高的。
客房服務(wù)很快,酒店的女服務(wù)生把韃靼牛排、鹽焗豬肘、孢子甘藍煎巴伐利亞白灌腸等本地特色菜推了過來,以及一個瑞士的奶酪火鍋,可以沾面包片和香腸片兒吃。
標(biāo)準(zhǔn)的瑞士奶酪火鍋是只配面包片的,不讓沾其他東西,你非要沾店家還會覺得你不文明、羞辱了瑞士文化。但是到了德國就不講究了,客人愛怎么吃就怎么吃,讓瑞士佬的窮講究滾一邊去吧。
顧鯤錦衣玉食的日子也過慣了,在巴伐利亞雪湖城堡那些日子,都是讓身邊的廚子做中餐或者法餐的,所以粗陋的德國菜偶爾吃吃也算別有風(fēng)味,并不會厭惡。
99年的漢堡,找中餐館還是比較困難的,因為華夏還不夠強大。當(dāng)?shù)鼐退阌?,也都是看起來沒什么格調(diào)的粗鄙蒼蠅館子,就沒必要強求了。
女秘書莎拉諾娃布完菜之后,朱悠然優(yōu)雅地坐到顧鯤對面,默默吃了一顆孢子甘藍,看顧鯤并沒有想說什么的樣子,她便不無憂慮地主動問道:
“今天你跟埃里克.漢森先生說的那些,不是真的吧?”
“什么不是真的?基本上都是真的吧?!鳖欥H是鋼鐵直男,如今正在運籌大事,哪會考慮身邊女生的感受。
他還以為朱悠然問的是是否要參加奧運會、是否真的需要豪華游艇裝逼和防身……
這些要點當(dāng)然都是真的了。
朱悠然氣得微微一跺腳:“我是說你那番‘一輩子刀頭舔血,就想在死前把錢花完’的混賬話!”
顧鯤微微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然后看了看左右。
沒有旁人,也不可能有竊聽器,只有莎拉諾娃很謹(jǐn)慎地站在門口,而且在顧鯤視線掃到她之后,她就悄咪咪地默默退出房間,把門主動帶上了。
顧鯤其實也沒要避著自己的秘書,只能說秘書太有眼色了。
“這些話當(dāng)然是為了敲山震虎、減少潛在對手的競爭了。”顧鯤略微有些疲憊和不耐煩地嘆了口氣,飯也沒繼續(xù)吃下去,而是心浮氣躁地點用雪茄剪剪了一根,用硫磺火柴點了,
“我完全是受微軟第二大股東、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保羅.艾倫的啟發(fā)。有時候,要在爭奪某些細分領(lǐng)域的燒錢世界紀(jì)錄時,讓你的敵人誤以為你是一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燒錢不眨眼不求回報的亡命徒時,才能更好地震懾住對手,讓他們不敢跟牌。
這其實跟玩梭哈是一個道理,你能拿出多少賭注有時候不是最重要的,底牌大小也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氣勢最重要——這是一種博弈心理學(xué)?!?
顧鯤語重心長地徐徐訴說,把很多他當(dāng)時的考量,都復(fù)盤給朱悠然聽,足足好幾千言。(具體內(nèi)容跟上一章顧鯤的腦內(nèi)活動、經(jīng)驗盤算是一樣的,這里不具體寫了免得水字)
朱悠然一開始神色緊張,聽著聽著才松開了原本攥得緊緊的小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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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自主地從桌子的另一側(cè),慢慢挪到坐在顧鯤身邊,最后坐到了顧鯤大腿上,兩只小手還捏在顧鯤的西褲上,汗津津地:
“白天的時候,可讓我擔(dān)心了,我還忽然覺得這個世道太險惡了,做點生意都要隨時有生命危險似的!以后你好歹提前跟我說一聲啊,你現(xiàn)在是連自己人都一起嚇唬了!”
顧鯤:“有那么嚴(yán)重嗎?就算我現(xiàn)在沒那么刀頭舔血了,只是嚇嚇敵人,但要是倒退最多兩年,我絕對是真的做好隨時要死的心理準(zhǔn)備的。海上討生活的人,從德雷克船長到海盜基德,哪個沒有那種心理準(zhǔn)備?你又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至少你剛拿我當(dāng)朋友的時候,我的生命就是那么危險。
只不過我從來沒覺得這種危險是一種悲慘,反而把危險當(dāng)成是上天的恩賜。換一個角度想問題,一想到我可以用這些危險來暗示我的敵人,讓他們知道我隨時敢賭命、嚇得他們因此明明拿著黑桃A的底牌都不敢跟,我就興奮?!?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亡命徒,但除了顧鯤以外沒有第二個百億美金富翁亡命徒,所以這張牌的威力便價值萬金。
在顧鯤需要跟別人擺出賭命架勢爭奪很多世界第一的時候,足以嚇住那些不堅定的競爭對手。
朱悠然聽得目瞪狗呆,大起大落的反差,給人的心靈沖擊是極為顯著的。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哦,蘭方這種鼻屎小國,不親華吧容易被針對,太親華吧也容易被針對,還不值錢不落好。
要想不被滅,只能是在大洋國和布狗陣營有露出明顯對不起東南亞各國人民、激起東南亞民憤的時候,恰到好處地演一演,裝作“事出有因”的親華,換取一些利益。
“你……想過什么時候要結(jié)婚的問題么?我是說,你既然有作亡命徒的心理準(zhǔn)備,就不想要個兒子、也有點保障?”朱悠然說出這句話時,臉色紅得滴血。
她其實并不是出于懵懂的情感需要,純粹是有點作為郡主、從小接受的家國天下的責(zé)任考慮。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
“哪有那么夸張,我今天就是演一演,不要有心理負擔(dān)!”顧鯤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別往心里去。
朱悠然微微松了口氣,這一切轉(zhuǎn)變確實有些突兀,她也著實沒有心理準(zhǔn)備。剛才只是身份使然,讓她一腔熱血有些沸騰,現(xiàn)在看顧鯤安慰拖延,她倒是巴不得如此。
“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什么緊迫的危險,不過,明年夏天去悉尼之前,鯤哥還是應(yīng)該有后,天下才有保障。”
不說生出來,至少要懷上一個、B超能驗得出男女。(當(dāng)然這不是重男輕女,只是為了繼承爵位)
朱悠然心里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世,如果當(dāng)年自己那三個這輩子都素未謀面的兄、姐,死在布狗做的局里時,母妃肚子里沒有恰好懷上自己,恐怕今天蘭方的國祚已經(jīng)后繼無人了吧。
布狗和那些給布狗做狗的狗,始終是狗子野心,不得不防呀。
還有一年多呢,暫時不去想了。
……
此后幾天,顧鯤的“假裝亡命徒”談判策略還挺成功的。
他在漢堡轉(zhuǎn)了一大圈,跟呂森造船廠的人充分溝通了所要訂購游艇的數(shù)據(jù)。
也潛移默化地把“我這個人為了爭各種奢侈領(lǐng)域的世界紀(jì)錄,是不計成本不要命的,只求死前把錢燒光,任何有兒子繼承遺產(chǎn)的人最好別跟我爭,因為不劃算”這個理念,植入到了相關(guān)合作者的腦中。
相信將來要是迪巴王子來呂森造船廠訂貨求世界紀(jì)錄的時候,埃里克.漢森說不定也會把“最好不要跟顧鯤那種亡命徒搶,否則他這人做事情不計后果,可能會殺你全家”的威脅,潛移默化地傳達給對方吧。
當(dāng)然了,這些純粹都是計策,顧鯤當(dāng)然不會買幫派或者諜報機構(gòu)、殺手組織了,他只是讓假想競爭對手把他想象成另一個保羅.艾倫,讓他們自己腦補出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元素。
“顧先生,合作愉快,那么訂單就這么定了。我們收您10億歐元,比我們前兩位客戶、阿布拉莫維奇的7億歐元和拉里.埃里森的8億歐元都貴,指標(biāo)也會比他們更高端,而且絕對向他們保密,不會告訴他們他們的船還沒下水,就已經(jīng)落后了。
您要的‘悠然號’設(shè)計長度將達到216米,比阿布的168米長得多,而且我們將采用極為超前的三體船船型設(shè)計確保穩(wěn)定性,所以寬度也將比阿布那條的21.5米寬的多,達到36米——
其中中央主船體寬20米,兩側(cè)再伸出各8米寬的全通式橫甲板、兩側(cè)分船體各寬3米、吃水面卻僅寬1米,確保小水線面的優(yōu)良流體效率,總排水量2萬4千噸?!?
這些設(shè)計,在1999年絕對是極為先進新穎的,好多都是顧鯤在談判過程中,因為他自己懂行、知道后世20年內(nèi)豪華游艇的進化路線和新出現(xiàn)的高科技元素,所以主動一項項推敲逼著乙方增加的。
如果換成阿布拉莫維奇這種不懂技術(shù)的土豪來下單,只知道砸錢要世界最大最重最貴,那么乙方說不定就只堆紙面指標(biāo)忽悠,都能把他忽悠過去。
所以顧鯤這種老海神來砸錢買船,才不容易被騙。
而且,這個尺寸也是有非常大的抗超越余量的——歷史上,迪拜人大約08/09年開始在游艇領(lǐng)域搶世界紀(jì)錄,可是他們的“阿扎姆號”在2011年下水的時候,也才180米長度。
顧鯤直接造世界上第一條突破200米的私人游艇,絕對是跟后世2010年“迪拜塔”建成時對當(dāng)時世界第二的超越程度一樣令人震驚的。
那不是稍微破一丁點世界紀(jì)錄,而是直接把原有的世界紀(jì)錄往上瞬間拔高三分之一!
這倒是跟顧鯤破游泳記錄差不多,要么不破400米自,要破就讓400米單挑記錄直接超過400米接力的世界紀(jì)錄,讓地球人知道大洋國就算派四個人車輪戰(zhàn)打顧鯤一個人單挑,都打不過。
要破記錄就要一次性破大一點,這才像顧鯤的風(fēng)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