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仙終于離開地牢,被帶到了徐十九的支隊指揮部。
說是指揮部,其實也就是一棟稍大一些的茅草屋而已,屋里的陳設也是極其簡陋,除了一張用木條釘起來的板床,就只有一張極破舊的大方木桌,以及四條不知道從哪里淘換來的破舊長板凳,其中一條長板凳還斷了一只腳。
徐十九拉開其中一條完好的長板凳,笑著對李玉仙說:“李小姐,請坐。
李玉仙卻沒有坐下來,走到貼在墻上的地圖前站定了,一邊看著這張明顯是人工手繪的軍事地形圖,說道:“還真沒看出來,徐支隊長的圖上作業這么漂亮,我看軍委會那些個陸大畢業的高參也未必能比你強到哪去。”
對于這個徐十九,李玉仙是越來越好奇了。
大約半個多月前,當徐十九帶著十幾個殘兵來李家鎮時,李玉仙還真沒想過,這個家伙竟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開創出這么一番局面來,由此可見,這家伙絕非尋常人,白手起家開創一番局面,這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十九微笑了笑,說道:“李小姐過獎了。”
李玉仙轉過身來,一瞬不瞬地望著徐十九,美目籠罩著淡淡輕煙、看上去就像畫中的人物一樣不真實,俏麗的嘴角還帶著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看上去別提有多嫵媚,又有多撩人,必須承認,李玉仙還真是個禍水級的女人。
李玉仙當然不是發花癡,也不是簡單地想勾引徐十九。
美色的確是特工的利器,但不到走投無路她們是不愿意打出這張牌的。
李玉仙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想盡可能地拉近她跟徐十九之間的距離,盡可能使接下來的交流更融洽,從而方便她在不知不覺得獲取她想要的信息,所以,她并不介意給徐十九營造出一種錯覺,讓他認為她對他有好感。
于是,兩個人的目光便在空中對接。
以前,鮮少有人能夠跟李玉仙對視,對方往往堅持不了幾秒,就會從內心深處涌起自慚形愧之感,然后下意識地避開視線,不過這次,李玉仙卻意外的發現,這個徐十九竟絲毫不受她美色影響,就那樣淡淡微笑著,直視著她,而且嘴角同樣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一霎那間,李玉仙便明白了,這個徐十九絕非那些行伍出身、從沒見過漂亮女人的粗俗丘八所能比擬,無論言談和舉止,這家伙都顯示出了良好的教養,面對著漂亮女人,更表現出足夠的定力,李玉仙甚至萌生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家伙似乎經歷過許多女人,而且全都是漂亮女人。
“徐支隊長,你的眼睛看上去很憂傷。”李玉仙還從徐十九的眸子深處發現了另外一種極其隱秘的東西,盡管徐十九掩飾得很好,嘴角也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可李玉仙卻還是透過徐十九的眼睛,看到他心靈深處的落寞。
“是么?”徐十九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起來,就像一柄鋒利的尖刀,一下就刺進了李玉仙美目深處,沉聲道,“李小姐是怎么看出來的?”
徐十九的眼神驟然變犀利,李玉仙吃不住勁,便本能地避開了視線,同時臉上也換了一副楚楚可憐之色,道:“徐支隊長平時對女人也都是這樣兇巴巴的么?要是這樣,可沒哪個女人敢嫁給你呢?”
徐十九啞然失笑,眼神重新變得緩和,笑道:“李小姐,你也不用這樣云遮霧繞跟我扯這些沒有用的了,我知道你們軍統很忙的,所以,有什么話盡管直說,當然,在這之前我得首先向你道個歉,為之前對你的冒犯之舉。”
“徐支隊長,我接受你的道歉。”李玉仙笑道。
話一說出口,李玉仙自己也覺得有些吃驚,這次她無緣無故被人關了三天兩夜,按她以前的性格和脾氣,無論如何都得討要一個說法,絕非對方輕輕一句道歉就能夠揭過,不過面對著徐十九,李玉仙發現她竟有些拉不下臉來。
都說女人長得漂亮占便宜,其實男人長得俊也一樣占便宜,李玉仙在心里自嘲。
“至于藥品……”徐十九又道,“我也已經派人送往贛西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大約一周之后就能交給九戰區的兄弟部隊了。”
“對于藥品,我從來就不擔心。”李玉仙笑道。
這還真不是違心之言,自打知道徐十九是從第74軍出走的老兵,李玉仙就再沒擔心過藥品的下落問題,不管怎么說對方都是從第74軍走出來的,九戰區有他那么多曾經的戰友跟兄弟,他絕不會把這批藥品扣下。
“還有個事,貴部下,暫時恐怕還不能放人。”徐十九接著又道。
李玉仙誘人的小嘴張成了驚訝地問道:“徐支隊長,你該不會把我們軍統局駐龍口聯絡站的人員全都抓起來了吧?”驚訝歸驚訝,李玉仙卻并不怎么擔心,想來她絕不認為皖南抗日救國軍會對軍統的人下狠手。
“這倒沒有。”徐十九搖了搖頭,把李雙槍跟楊漢英的沖突從頭說了。
李玉仙禁不住以手扶額,心忖楊漢英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也就皖南抗日救國軍是一群從第74軍出走的老兵所組建的,要換了是一群土匪演變而來,楊漢英這么做不僅會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她,更會導致奪回藥品任務的徹底失敗。
當下李玉仙道:“徐支隊長,這事是我的人做的不對,我得向您道歉。”
徐十九擺擺手,淡然道:“道不道歉都沒啥,有個事,我得跟李小姐您說一下。”
李玉仙微笑著,沖徐十九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說,徐支隊長有什么話盡管請說。
徐十九低頭沉吟了片刻,然后抬頭說:“李小姐,你是軍統的人,消息靈通的很,所以有些事我也不瞞你,其實也根本瞞不過你,是這樣的,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奉行的是獨立自主抗戰的策略,我們既不受國民政府節制,也不受任何黨派的領導。”
李玉仙莞爾道:“徐支隊長是想把龍口縣打造成您的獨立王國么?”
“你這么理解,也未嘗不可以。”徐十九并沒有否認,又接著說,“總之,在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的地盤上,絕不允許別的性質武裝存在,國軍也同樣不行,所以,貴部下暫時恐怕還不能釋放,除非李小姐答應在下,釋放之后他們會立刻離開龍口。”
李玉仙誘人的小嘴再次張成了“O”形,說徐十九想把龍口經營成獨立王國,本是她的一句玩笑話,卻沒想到徐十九竟真想這么于,一時間,李玉仙不知道該為徐十九的想法感到好笑,還是憤怒,這個人,未免也太霸道了。
李玉仙調整了下情緒,說:“徐支隊長,你知道這么做將引發的嚴重后果么?”
“李小姐,恐怕你還沒聽清楚我的意思。”徐十九笑吟吟地望著李玉仙,語里的意思卻沒有一絲退讓,“龍口縣是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打下的地盤,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也不屬于任何政府黨派,所以,恐怕不會有什么后果。”
徐十九的言外之意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龍口縣是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從小日本手中搶來的地盤,國民政府沒資格指手劃腳、說三道四,軍統也沒資格往我們皖南抗日救國軍的地盤上派人,非要派人,對不起,我們就得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