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圣法說完就走了。
徐十九一邊命令部隊集結(jié),一邊問曹嬌：“曹嬌,有什么事嗎？”
曹嬌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急忙報告道：“大隊長,李牧救回來的傷員醒了,他說他也是咱們第58師的,而且是348團團長韓克強的副官?！?
“348團？”徐十九臉色微變,他知道馮圣法在找失去聯(lián)絡的348團,只不過一直都沒找到,當下又問道,“他說什么沒有？”
曹嬌的神情黯淡下來,低聲說道：“他說,348團已經(jīng)在龍頭嶺全團殉國了?！?
站旁邊的魯建幫、牟恩光、胡杰等人盡皆色變,只有高慎行在說：“又一群炮灰?！?
這時候部隊已經(jīng)完成集結(jié),徐十九也顧不上跟高慎行再說廢話,一邊派小癲子去跟馮圣法報告348團的消息,一邊就帶著部隊開拔了,除了曹嬌的衛(wèi)生隊,這次就連李子涵的工兵排還有老駱駝的炊事班都上了。
葉茹雪、顧雅琴、于歡還有曹嬌站在村口目送十九大隊官兵的身影遠去,一個個都沉默著不愿說話,尤其是葉茹雪,剛才高慎行所說的那些刺耳的話她全都聽到了,作為一個戰(zhàn)地記者,她也為十九大隊所遭受的不公正而感到異常的憤怒。
關于以前的事跡,葉茹雪因為沒有親自參與,所以不予置評,可牛屎墩之戰(zhàn)她卻親身體驗了,也近距離目睹了十九大隊官兵的流血犧牲,她為這群血性漢子所表現(xiàn)出來的錚錚鐵骨而深深震憾,同樣也為國軍高層表現(xiàn)出來的冷漠無情而出離憤怒。
孤軍死守牛屎墩,十九大隊無疑是有殊勛的,如果不是十九大隊守住了牛屎墩,既便有東西孤嶺的地形之利,第58師能否守住也是兩說,如果第58師守不住東、西孤嶺,那么整個德安戰(zhàn)場的形勢立刻就會逆轉(zhuǎn)
何況十九大隊不僅守住了牛屎墩,屏護了第58師的東、西孤嶺防線,更重創(chuàng)了小日本第10沛團,還擊斃了小日本一個大佐聯(lián)隊長,自中日戰(zhàn)爭全面爆發(fā)以來,國軍已經(jīng)跟小日本打了多次大型會戰(zhàn),可曾擊斃過幾個聯(lián)隊長？
就沖這,給徐十九一枚青天白日勛章都不過份
可結(jié)果呢？結(jié)果馮圣法向上峰請示給予十九大隊嘉獎的電報卻猶如石沉大海,十九大隊的官兵們伸長脖子望穿了秋水,也始終不見個嘉獎,徐十九他自己倒是淡然得很,對這遭遇竟是渾不在意,想到這葉茹雪美目里便蓄滿了淚水,因為她知道,在淡然的背后,其實隱藏了太多的辛酸,徐十九他只是從沒有對人提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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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東西兩路日軍同時發(fā)起了最瘋狂的一波攻勢。
馮圣法最擔心陳式正的344團會頂不住,原本也打算把十九大隊調(diào)上沙漏尖,可最先頂不住的卻是戚永年的343團,戚永年被馮圣法訓丨了一通之后,心里已經(jīng)存了死志,回到高山尖主陣地之后,既便部隊打得只剩百十人也再沒有吭過一聲。
還是營長李實踐偷偷跑到第58師師部,向馮圣法告急。
馮圣法急忙又將十九大隊從西線的沙漏尖撤下來,調(diào)防東線的高山尖,這才把防線重新穩(wěn)住,戚永年帶著343團“全團官兵”從高山尖陣地撤下來時,包括戚永年在內(nèi),全團已經(jīng)只剩二十多人,甚至都湊不齊一個排了。
東線的高山尖因為十九大隊的加入,暫時穩(wěn)住了,可西線的沙漏尖又不行了。
在小日本第師團潮水般的猛攻下,陳式正344團同樣傷亡慘重,到入夜時,344團同樣死傷大半,全團加一塊都不到一個連,面對隨時都可能崩潰的形勢,馮圣法只得放棄最初的立功念想,把死扣在手里的347團調(diào)上了沙漏尖。
下達命令,把魏常祿347團調(diào)上沙漏尖之后,馮圣法便走出了師部,坐在大門口的石碾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望著馮圣法沉默的樣子,副師長何凌霄、參謀長楊紹任還有幾個參謀心里都很難受,他們寧愿馮圣法罵他們幾句。
一個作戰(zhàn)參謀走過去跟馮圣法說,師座,你還得接著指揮啊。
馮圣法說,不用了,該怎么打就怎么打,左右也就這樣子了。
楊紹任說,要不向兵團司令部打個電報,請求友鄰部隊支援？
何凌霄也憤怒地說,總不能真給打光了,總得給咱58師留點種子吧？
馮圣法卻再次陷入了沉默,而且是長時間的沉默,此后直到萬家?guī)X大戰(zhàn)結(jié)束,馮圣法都再沒說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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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岳終于有心思坐下來吃頓飯了。
從昨天上午在龍頭嶺附近發(fā)現(xiàn)小日本行蹤到現(xiàn)在,整整三十幾個小時,薛岳就沒進過一粒米,等到這時候局面稍稍穩(wěn)定下來,薛岳才突然感到饑腸轆轆,參謀長吳逸志便趕緊讓兵團部的伙夫給薛岳把晚飯給端了上來。
此時萬家?guī)X戰(zhàn)場的局面已經(jīng)明朗,第4軍、第8軍、第軍還有第5沛已經(jīng)全部進入攻擊位置,第軍也已經(jīng)運動至萬家?guī)X以西的白水街,離第58師僅咫尺之遙,既便這時候馮圣法第58師不支潰敗,局面也不至于崩壞。
只要不出現(xiàn)意外,小日本第10沛團是在劫難逃了。
見薛岳心情不錯,吳逸志便小聲提議道：“總座,第58師已在萬家?guī)X守了一晝夜,而且還是面對小日本兩個師團的東西夾擊,馮圣法雖然沒跟總座訴苦,可傷亡恐怕不會小,要不還是用第18把第58師替換下來,也好給第58師留點兒種子。”
薛岳手中的筷子停了一下,想想還是搖頭：“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從軍事角度考量,薛岳的決定無疑是對的,因為此時天才剛黑,無論是急于突圍的小日本第10U師團還是急于破圍的小日本第師團,都還沒有放棄,都還在作困獸之斗,這時候用第18第5沛替下來,結(jié)果未必會好,因為部隊換防會造成一定程度混亂,搞不好還有可能被小日本一鼓作氣突破防線。
所以,此時最恰當?shù)淖龇ㄟ€是令第58師繼續(xù)死守萬家?guī)X,繼續(xù)消耗小日本銳氣,等小日本銳氣被消耗得差不多,氣勢衰竭了,再令第18沛大張旗鼓增援萬家?guī)X,才更能挫動小日本信心,更能打擊小日本士氣,也能使小日本更加的絕望。
但從情感角度,吳逸志卻不希望第58師在萬家?guī)X打光了,第58師給吳逸志的印象非常好,既能打硬仗惡仗又從不叫苦,上峰有什么任務都欣然受命,再是必死的任務也絕不會皺一皺眉頭,對于兵團長官部來說,這樣的部隊簡直就是寶貝。
吳逸志甚至想建議薛岳索性把第58師扣在第l兵團算了,雖說第58師是俞濟時的起家部隊,馮圣法又跟俞濟時交情非同一般,但本質(zhì)上,馮圣法跟俞濟時完全是兩類人,而且在馮圣法的影響下,第58師已經(jīng)基本上沒有俞濟時的影子了。
第l兵團若能有這樣一支直屬部隊,關鍵時刻是能夠派上大用場的。
不過看到薛岳吃飯吃得正香,吳逸志便沒有再提這茬,免得攪了薛岳的好胃口,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都不是提這茬的時候,還是等這一仗打完再說也不遲,吳逸志卻不知道,就因為這個,第58師險些就全部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