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場辰巳被巨大的爆炸聲從睡夢中驚醒,急披衣起床沖出指揮部時,只見北邊的整個天空都已經被巨大的火光所照亮了,沒過多久,又是一陣巨大的爆響傳來,隨即又是一團巨大的蘑菇云騰空而起,那刺眼的強光幾讓人無法直視
“八嘎牙魯。”草場辰巳的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
就這情形看,必定是小朱莊的炮兵陣地遭襲擊了,尤其是剛才那兩朵巨大的蘑菇云,多半是兩個彈藥庫被引爆了,否則不可能有這么大動靜,但草場辰巳實在想不出來,炮兵陣地怎么可能這么快被敵攻破,他甚至都來不及派去援兵。
很快,第16師團參謀長三澤義夫,步兵第30旅團旅團長筱原次郎,還有片桐護郎、野宣明、山田喜藏、近藤元、笠井敏松、今中武義等聯隊長也紛紛趕到了,望著北邊幾乎映紅整個天空的火光,這些個老鬼子一個個全傻了。
“援兵,快派援兵。”三澤義夫反應過來,沖身后通訊兵大聲怒吼。
通訊兵猛然鞠首,匆匆去了,很快,一個大隊的日本兵就集結起來,搭乘十多輛卡車還有二十多輛邊三輪浩浩蕩蕩駛向小朱莊,在這個步兵大隊身后,還有另外兩個步兵大隊跑步跟進,不過誰都清楚,這時候才派援兵怕是已經遲了。
王一刀能夠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伴隨著血液一起流失的,還有他的力量,別看他人瘦,塊頭也遠不及黑瞎子,但是掰手腕,黑瞎子那也得甘拜下風,可現在,他卻已經虛弱得連胳膊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半分鐘前,王一刀連砍了十幾個日本兵,純鋼打造的大片刀都砍得卷了刃,終于帶著兩個老兵迫近到了小日本一處彈藥庫附近,可這時候守衛彈藥庫的日本兵已經反應過來,沒有步槍他們竟然就用血肉之軀結起了人墻,而是寧死不退。
僅僅片刻,更多的日本兵已經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只等這些日本兵增援上來,王一刀和兩個老兵絕對是有死無生,生死關頭,一個老兵抱著集束手榴彈沖進小日本中間,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守在彈藥庫入口的十幾個日本兵便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彈藥庫的大門終于打開。
沖進大門,王一刀從小日本身上搜集了兩顆手雷,在鋼盔上磕著引信后遠遠扔向跟小山似的露天堆放在院子里的炮彈,然后跟另外一個老兵轉身就往外跑,不等他們跑遠身后的彈藥庫就轟的炸了,王一刀感到背部被什么東西剌了一下,有些灼疼,又有些麻,他起先沒在意,直到跑出百十米才忽然感到渾身乏力,然后腿一軟就癱倒在地。
另外一個老兵趕緊折回來扶起王一刀,只見王一刀背部已被炮彈破片剌開一道長長的血槽,白森森的骨頭都清晰可見,從傷口流出的鮮血更是把他的軍裝、軍褲全給濡濕了,換做別人流了這么血多只怕當場就休克了。
王一刀既便還沒休克,卻也有些神志不清了,一陣陣寒意涌來,只覺得眼皮在一個勁打架,但王一刀兀自強撐著,因為他知道這一睡過去就再無法醒過來。
半昏半醒間,王一刀感到自己被人背起來,好像是排長王小木。
“老刀,別睡,千萬不要睡”是王小木,王一刀耳畔響起王小木聲嘶力竭的怒吼,整個人的意識忽然變得清楚了起來,扭頭往回看,只見小日本的整個彈藥庫已經完全被烈焰給吞噬了,滔天的烈焰幾乎映紅了整個天空。
看到這一幕,王一刀臉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炸掉了小日本的彈藥庫,明天十九大隊就能少死許多弟兄,這活命的恩情算是報了。
火光中,數十上百的日本兵正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試圖截下王小木還有他身邊的十幾個老兵,王小木和十幾個老兵拼死抵擋,但是猛虎架不住群狼,這些老兵就再厲害,也擋不住小日本無休無止的圍攻,不斷有老兵掉隊,不斷有老兵犧牲。
很快,王小木身邊就只剩下了六個老兵,而四周的日本兵卻越聚越多。
“排長,你別管額了。”看到王小木背著自己累得氣喘吁吁,王一刀便嘆息道,“額已經不行了,你和弟兄們快走吧,給額留顆手榴彈就行。”
“放屁”王小木卻是勃然大怒,惡狠狠地罵道,“別忘了你是十九大隊的兵,咱們十九大隊絕不會在戰場上拋下自己的弟兄,給老子把嘴閉上,要活大伙一起活,要死,大伙就死一塊,到了那邊咱們也不會寂寞。”
“排長,這又何必,這又何必?”
王一刀皺了皺眉頭,因為他覺得又欠了王小木恩情。
“給老子閉嘴。”王小木喝住王一刀,又沖身邊最后剩下的六個老兵怒吼,“弟兄們,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咱們十九大隊就沒一個孬種,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沖,給老子往前沖,殺光這些狗日的小日本……”
個日本兵從前面沖過來,試圖截住王小木他們幾個。
王小木背著王一刀,根本沒法拼刺刀,剩下六個老兵也跟小日本火拼了好幾場,體力其實早已透支,但是還有一股血氣在支撐著,雙方剛一照面沖在最前面的兩個小日本被刺死當場,白刃戰,小日本相比十九大隊的老兵,明顯還是不夠瞧。
不過小日本并沒有被王小木幾個嚇住,剩下六七個日本兵沖上來,刺刀對刺刀,攔住六個老兵拼刺,就這片刻耽擱,其他幾個方向的日本兵就已經逼了上來,再過一會兒,等這二三十號日本兵圍上來,王小木他們就必死無疑了。
就在這節骨眼上,前方驟然響起一陣突兀的槍聲,剛剛還在跟王小木他們拼刺刀的六七個日本兵便紛紛倒下,王小木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急抬頭看時,卻是徐十九、高慎行帶著十幾號人趕到了,徐十九滿面是血,也不知道是受傷了,還是沾的小日本的血。
“大隊長,大隊長…”看到徐十九后王小木一下嚎起來,還帶著哭腔。
徐十九沖在最前面,一邊連續拉動槍栓連續開火,將四周圍上來的日本逐個摞倒,一邊大聲問王小木道,“王排長,你們排剩下的人呢?”
“死了,全死了。”王小木慘然回答,“就剩我們幾個了。”
徐十九沖過來,挨個清點完幾個老兵,接著又慘然問道:“其他人呢?其他人呢?”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遠處不斷爆炸的紅光映著一張張猙獰、年輕的臉,附近的日本兵雖然都被他們于掉了,可幾百米遠,夜空下,更多的日本兵正端著刺刀往這邊沖殺過來,更遠處,一束束車燈照射過來,小日本的援兵也離這不遠了。
徐十九回頭看看身后,身后幾百米開外便是小朱莊,而且途中并沒有小日本阻擊,如果這時候撤回小朱莊,他們就有很大的機會從地道逃出去,十幾個殘兵都在看著徐十九,眼巴巴等著徐十九下令,逃走?或者殺回去救出剩下的兄弟?
“大隊長,大隊長……”李牧渾血是血,從不遠處跌跌撞撞沖過來。
“小牧?”徐十九兩步搶上前來把李牧扶起,又揪著李牧肩膀厲聲喝問,“你有沒有見著別的弟兄,還有沒有別的弟兄沒突出來?”
李牧帶著哭腔慘然道:“我好像看到連長和張連長被困在前面。”
徐十九沒有一絲猶豫,拿盒子炮往前一撩,厲聲大吼道:“弟兄們,咱們十九大隊自打成立那天起就沒在戰場上拋下過任何一個弟兄,跟我殺回去”說完,徐十九便端著盒子炮兜頭沖了回去,剩下十幾個老兵見狀,也嗷嗷叫著跟了上去。
伴隨著“兵戈”一聲槍響,高慎行從矮墻上縮回來,一邊打開槍栓將滾燙的彈殼退出一邊冷冷地報了個數字:“十七”
張友全拿盒子炮從矮墻頂上朝著外面胡亂放了兩槍,聽到“十七”倆字,便回頭很不耐煩地瞪著高慎行,道:“你他娘的能不能閉上你那張臭嘴,顯得你槍法準還是咋滴?老子要也有這么桿步槍,也一樣能于掉十幾二十個小日本
高慎行沒有理會,推彈上膛換到矮墻另一側對著外面又是“兵戈”一槍,然后繼續冷漠地報數:“十八”
張友全徹底沒轍,索性靠著矮墻坐下來,然后從口袋里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又從煙盒里摸出一根同樣皺巴巴的卷煙,點著了吸幾口,又從嘴里卸下來遞給高慎行,問:“我說二百五,要不要也來幾口,這可是最后一根煙了。”
高慎行還是沒理,換了個位置還想狙擊,不過這次外面的小日本也學乖了,高慎行才剛冒頭便一梭子打過來,高慎行趕緊又縮回來,不過右臉頰還是留下了一道血漕,僅僅毫厘之差,剛才就讓小日本的歪把子輕機槍爆頭了。
見高慎行不搭理,張友全又把煙叼嘴里,想到這很可能是他這輩子抽的最后一根煙,張友全便猛吸了好幾口,直到肺里被辛辣的濃煙徹底灌滿,然后才心滿意足地道:“娘的,臨了臨了沒想到跟你這二百五死一塊,這算不算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