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勤政殿。
明惠帝放下朱批紅筆,抬手揉了揉脹痛的額頭。
“你說,楚旭兄弟在出售一種紙,薄薄的一張便開口要百姓三文錢?”
黃圖抬眼,看似本分的臉上堆滿了笑,“奴才也是道聽途說,想來燕王殿下如此做,也是有特別的用意。”
雖然,他是陛下的貼身近侍。可是,有些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不太適合。黃圖垂眸,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明惠帝沉思片刻,“派人傳楚旭和楚鈺進宮。”然后停頓一下,繼續道:“喔,對了,把老九身邊的那個丫頭也召喚入宮。”
黃圖俯身,道了聲‘是’,躬身慢慢退出了勤政殿。
曲悠把六萬兩銀子進行了一番分配,拋去要給燕王的兩萬兩,其余的四萬多兩全部被她收進了荷包。
“就這點錢?”楚旭看著銀票,不可思議的喊道。
“不然咧——”曲悠梗著脖。
“你答應給父皇的三分利呢?”楚旭抱胸,悠哉的問著。
次奧啊,這幫剝削鬼,大爺賺錢容易嗎,哪個都想過來分杯羹。曲悠磨著牙,不情愿的再次掏出兩萬兩。
“沒了,就這些。”
楚旭兩眼放光的接過銀票,如獲珍寶般的捏在手里,死活不松開。
靠,那點出息。曲悠鄙視的轉過頭,決定眼不見為凈。
分贓完畢,眾人便一同出門,打算各自回府默默數錢。
“你跟過來干嘛?”曲悠看向走過來的楚旭。
楚旭微笑,“聽說睿王府進來一個廚子,手藝不錯,本王過去嘗嘗。”
這貨真是沒救了,不僅嘴巴饞,而且還死要錢。曲悠白了楚旭一眼,扭頭上了馬車。
朝陽大街距離睿王府不遠,馬車往前直走幾百米,轉個大彎就到了。待車停穩后,曲悠就向楚旭等人看去,只見楚家兄弟正踩著木質的臺階,一步一步優雅的走下馬車。嗯,有進步,至少下馬的時候不嚷嚷要踩著下人的背了。
“王爺,王妃——”馮先焦急的上前。
曲悠轉頭,上下打量了馮先一眼,“跑這么急,后面有狗追?”
馮先擦了擦額頭的汗珠,苦著臉開口:“宮里的黃公公來了,帶了圣上的口諭。”
楚家兄弟對望一眼,抬腿邁進了王府。
“奴才給兩位殿下請安。”黃圖微微躬身。
楚旭臉上堆起笑,連忙虛扶了一把,“黃公公客氣。”
黃圖直起腰,把頭轉向楚鈺,“睿王殿下。”
楚鈺負手而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黃圖尷尬的笑笑,把目光轉向了曲悠,“這位就是未來的睿王妃吧。”
曲悠眼珠來回的轉動,嘴角露出詭異的笑。艾瑪,沒想到她在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活生生的太監,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跟傳說中的一樣,下面沒有——
黃圖被曲悠盯得渾身不自在,他抬手抵在嘴邊,輕輕的咳了一下,“既然,燕王殿下也在,那老奴就省得在跑一趟了。”
楚鈺勾唇冷笑,眼底閃過一絲戾氣,“如此,勞煩黃公公。”
黃圖微微呆愣,待回神時笑容再次爬上了臉,“王爺嚴重了。”微微躬身,繼續恭敬的道:“皇上口諭,命燕王殿下與睿王殿下即可進宮。”
“兒臣遵旨。”話落,楚旭笑容可掬的往黃圖手里塞了張銀票。
黃圖接過銀票,隨手揣進了袖口,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奴才差點忘記,圣上讓兩位王爺進宮的時候,一定要帶上睿王妃。”
楚旭心里一驚,眼睛瞟向一旁的曲悠。
黃圖傳完話,帶著楚旭送的銀票,滿意的走出了睿王府的大門。
“呸——閹貨。”秦羽風的臉上露出嫌惡。
曲悠站在一邊,心里轉了幾個彎。這黃公公玩的好啊,假如剛才燕王沒有給他塞張銀票,想來他是不會把圣上也召見自己的話說出來。到時候,如果皇上怪罪起來,楚旭兄弟百口莫辯。
“王爺,黃圖跟劉秉不同,這閹貨心思詭異,狡猾多變,我們得盡快做好安排。”羅御望了楚旭兄弟一眼,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一個閹貨而已,本王尚且不會看在眼里。”楚旭抬起右手,盯著潔白的指甲,笑得詭異莫辨。
為了曲悠進宮的安全,楚鈺做了多番部署,更是把平日里暗中保護她的子靈給喚了出來。
“此次進宮,你便跟在王妃身邊,如果她有一絲差錯,你便提頭來見。”
子靈跪在地下,神情肅然,“屬下定當誓死守護。”
楚鈺點頭,轉身吩咐幻珊,讓她把先前做的那套‘月牙鳳尾羅裙’給曲悠換上。
幻珊點點頭,匆匆忙忙的轉頭就跑。
一刻鐘后,眾人梳洗完畢,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楚旭看著神情緊繃的曲悠,不由的勾唇一笑,“九弟妹不用太過擔心。”
曲悠聳聳肩,無語的抿了抿唇。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見過皇上,如今冷不丁的讓她進宮。
“入宮后,跟在本王的身后,萬不可遠走。”楚鈺握著曲悠的手,慢慢的拉倒自己的身前。
曲悠點點頭,有生以來第一次安靜了下來。
馬車噠噠的走著,車內的幾人緘默不語,空氣中流動著一股凝重的氣息。
“王爺,玄武門到了。”車外,羅御的聲音響起。
楚旭轉頭看了曲悠一眼,率先下了馬車。
曲悠二人緊跟其后,腳步飛快的向勤政殿走去。
“奴才,給兩位王爺請安。”黃圖笑容可掬的迎了過來。
楚旭點頭,“父皇可是在尚書房。”
黃圖笑笑,余光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曲悠,“皇上命奴才在此等候王爺。”
“如此,多謝黃公公。”看來那五百兩的銀票沒有浪費。楚旭眼底閃過一道暗芒,拱手道了句謝。
楚鈺拉著曲悠的手,抬步便向勤政殿走去。
“睿王殿下且慢。”黃圖抬手攔住了去路。
楚鈺轉頭,冷漠的看向黃圖。
“皇上命睿王妃在此等候。”
楚鈺瞇著眼,暗如幽譚的眼底劃過狠厲。他就這樣冷冷的望著黃圖,“把剛才的話,給本王重復一遍。”
黃圖恐懼的抬起眼,身體因為驚嚇而抖如篩子。他望向楚鈺的雙眼,從那雙俊秀的丹鳳眼里,仿佛看到了一股死寂。
“老九。”楚旭搖了搖頭。
楚鈺皺皺眉,目光移到曲悠的臉上,“呆在這里不要動,有事大聲喊。”而后,慢慢的松開手。
曲悠點頭,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放心吧,別擔心。”
楚旭鼓勵的看了曲悠一眼,轉身率先走進了勤政殿。
楚鈺一步三回頭的望著,眼神無聲的警告著子靈。
“睿王妃,這邊請——”待楚旭兄弟走后,黃圖便引著曲悠到了幽蘭亭。
曲悠悄悄的觀察了一下四周,剛才進宮的時候因為太緊張,她只是低頭跟在楚家兄弟的身后,就連皇宮大門長什么樣都沒有注意到。
“睿王妃想用什么便跟這些宮人提,雜家不便多待,這就回去伺候皇上了。”黃圖抬手指向幽蘭亭的宮女。
曲悠點點頭,到了聲謝。
黃圖走后,曲悠就一個人安靜的坐在涼亭里,任由夜晚的冷風吹在身上。
“你是何人?”問話聲,在曲悠的身后響起。
曲悠疑惑的轉頭,只見一名十六七歲,長相柔媚的宮裝麗人迎面而來。
“放肆。”女子身后的宮女,嬌喝出聲。
曲悠皺了皺眉,眼底閃過一絲厭惡。真是到哪里都不消停,總能碰到令人討厭的瘋狗。
女子走上前,暗暗地打量著曲悠。長相平凡,可是穿著卻一點不凡。只看她身上的流云錦,就算身在宮中的自己也未見有幾匹。
“你是何人,為何深夜一人坐在幽蘭亭?”
曲悠深吸一口氣,“我是曲悠。”
姓曲?女子擰著秀美,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到是聽說睿王被指婚給一個姓曲的鄉村女子,難道是她——
“你是睿王妃?”
曲悠點點頭,清秀的臉上漾起一抹笑。“正是民女。”
女子輕輕頷首,挪動走至涼亭,“夜里風涼,進來坐吧。”
曲悠回首,看向女子的背影,心里驀然升起了一絲好感。
“未請教,您是——”
宮女流螢上前,“我家公主排行第十三。”圓圓的笑臉,映起甜甜的笑,哪里還有剛才橫眉冷目的驕橫樣。
“十三公主。”曲悠走近,輕輕福身。
“九皇嫂莫要多禮,您這一拜,他日九哥非要小妹還回來不可。”十三公主楚鳶輕輕吐舌,一副嬌俏可愛的調皮樣。
曲悠心下一松,挨近石桌慢慢的坐了下來。
楚鳶看著空蕩蕩的桌面,嬌媚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來人——”聲音里隱隱帶著怒氣。
“奴婢們見過慶華公主,公主萬福金安。”亭外宮人聞聲而來。
楚鳶忍著怒氣,玉手使勁的拍著石桌,“你們就是這樣怠慢睿王妃的,連盤蜜餞茶點都不上。”
剛才光顧著擔心楚鈺兄弟了,此時,十三公主這樣一說,曲悠才發現,這石桌上面居然空空如也,還真不是一般的干凈整潔呢。
曲悠無聲的冷笑,想來應該是黃公公走時的暗示,不然就算看在楚鈺的面上,這些慣于逢高踩低的奴婢又怎敢怠慢自己。
“算了,我本就是民間女子,想來這宮中的糕點也食用不慣。”說完,眼含落寞的轉過頭。
楚鳶臉色大變,笑容逐漸收斂了起來。曲悠的話她又怎會聽不懂,這意思明顯是受了委屈,心中憤憤不平。
“九皇嫂不用為她們求情,錯了便就是錯了。”話落,轉頭看向流螢,“帶下去,每人鞭撻二十。”
“奴婢們錯了,求公主饒命。”眾人一愣,紛紛跪下哭泣著求情。
“帶下去。”楚鳶杏眼微瞪。
“王妃娘娘饒命,奴婢在也不敢了。”有宮人把目光投向了曲悠。
早知道今日何必當初呢,曲悠輕嘆一聲,慢慢的別開了眼。
“帶下去,在景苑宮行刑。”
哭泣聲,求饒聲,一聲聲交錯,仿佛交響樂般在寂靜的夜里響起。
楚鳶用余光瞥了一下面無表情的子靈,而后又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曲悠,嘴角輕翹,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雖然出身低了點,長相平凡了點,可是光看著通身的氣度,配給九哥綽綽有余。
“九皇嫂。”
曲悠轉頭,眼含微笑。
“你這身流云錦——”可是九哥贈送。楚鳶聰明的咽下了后半句。
曲悠搖頭,心思一轉,“十三公主喜歡。”
果然聰明,楚鳶眼底精光乍現,跟曲悠對話卻更加小心了起來,“流云錦乃是近些年才流行起來的,聽說是由上等蠶繭抽絲,數十繡娘精制七日方才完成。”
說的可真邪乎,還上等蠶繭,數十繡娘。不就是她空間里面的蠶寶寶經過抽絲成線,交由輕語跟輕鳶兩姐妹,用改良的織布機,攏共才織了一天半。
“流云錦確實難得。”曲悠順坡下驢。
“母妃和我都很喜歡流云錦,如果九皇嫂方便,下次進宮的時候,可否帶與小妹一匹。”楚鳶誠懇的看向曲悠。
曲悠盯著楚鳶看了片刻,可是除了那滿滿示好的笑臉與純潔的水眸,卻在也沒有發現其他。
“十三公主客氣,如果方便,曲悠定當幫忙。”
楚鳶點點頭,適可而止的轉移了話題。
姑嫂二人一邊說笑,一邊相互的試探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一個時辰后,楚旭兄弟二人才從勤政殿緩緩走來。
“五皇兄,九皇兄。”楚鳶笑盈盈的起身。
楚旭聞聲望去,眼底閃過笑容,“鳶兒怎么在此?”話里,有著幾分寵溺。
楚鳶蹦蹦噠噠的跑過去,一派嬌俏的少女模樣,哪里還有剛才對待宮人時的威嚴和冷漠。
“鳶兒在此陪著九皇嫂。”小臉抬起,一副求夸獎的眨著眼。
楚旭在楚鳶的鼻子上輕輕一刮,“小丫頭,這回這大腿你可抱對了,你九皇嫂可是個有錢的主。”
啊——楚鳶詫異的回頭。
楚鈺冷漠的臉上劃過笑,破天荒的抬手揉了揉楚鳶的秀發。“九哥都聽說了,這次你保護你皇嫂有功,想要什么盡管開口。”
楚鳶嘿嘿一笑,黝黑的眼珠輕輕一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