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李定國那狗賊給哥哥用了什么酷刑,導致他失憶了?
什么樣的創痛會令一個人失憶,忘記他的至親至愛?
哥哥都受過什么樣的折磨?
說來話長,其實四貞腦海中飛速閃過這許多念頭和線索,不過短短彈指一瞬的功夫。
無比的心酸襲上四貞心頭,她低下頭,情不自禁落淚,雖然她知道這并不是可以落淚的時候,卻怎么也忍不住,她急急伸手抹去淚跡,朝對面的白族女子露出一個帶淚的笑容,走了過去。
孫延齡緊緊牽著她的手,一臉憂慮。
那白族女子好奇的問四貞:“你怎么哭了?”
孫延齡搶著回答:“內人的性格有些傷春悲秋的,她在為今晚這美好的月色落淚。”
月色明亮照在他們身上,天水碧輕紗籠著的四貞,像一個幻夢,隨時會飛升到月亮里一般。這樣美麗的女子,似曾相識的長相,令白族女孩莫名生出幾分好感,她笑道:“這性子,倒和我家夫君有些像,他也常常嘆氣流淚……”
四貞驚訝抬頭,看到孔廷訓眼角滑下的淚,不由狂喜。
哥哥看見她也掉下了眼淚,這是不是說哥哥其實認得她,卻因為身不由己,所以不能與她相認?
她回捏了孫延齡的手一下。
這是他們事先約定好的信號。
“你好,我叫紅枝,你們是新搬過來的嗎?”白族女子紅枝伸過手,準備拉四貞。
她的聲音里有種奇異的誘惑力,招手的姿勢如同舞蹈,曼妙至極,四貞看著看著,漸漸放下防御之心,眼前的人令她覺得親切、親近,她不由自主向紅枝走過去。
離得越近,那種感覺越強,就好像紅枝是她親人,是她的渴望一般,她的心里,非常想與之親近。
她朝紅枝伸出手去。
孫延齡搶先一步,截住了她,把她的手拉了回來。
“咬破舌尖。”他對四貞低喝。
這一聲如同晨鐘暮鼓,敲醒了四貞,四貞咬破舌尖,血氣一沖,她清醒了不少。趁孫延齡擋住紅枝的瞬間,她迅速靠攏孔廷訓,低不可聞地說:“哥哥,是我,四貞,我們來救你。”
孔廷訓卻如同見了鬼一般,大喊起來:“走,讓他們走,讓他們走——”他的神情狂躁,不停地拍打著自己的腦袋,如同瘋了似的。
紅枝收回了手,返身抱住孔廷訓,安撫道:“沒事,沒事,我在這里。”她拍了拍手,四周突然涌出些人,向四貞他們簇擁過來。
不好,中埋伏了。
到了這會兒,即使四貞也明白過來,顯然紅枝是對他們起了疑心,才會招手讓四貞過去。他們以為對方完全沒有疑心,卻不知對方早有防備。
過來的這些人,分明是一直監視孔廷訓的。
難怪哥哥不肯與她相認,他早知道自己的周圍看似平靜無波,實際殺機重重,與她相認了,只會令她陷入危險而已。
可恨自己還誤會哥哥失了憶!
紅枝的雙手輕拍。
圍著他們的人,一步步逼近。
四貞卻發現自己不能動了。
孫延齡突然舞了起來,不是舞劍的舞,倒像是在跳舞,他拿著劍飛舞旋轉,將圍過來的那些人上竄下逼,帶離了洱海邊,同時,他揮舞著手中的長劍在他們頭上盤旋。
四貞似乎看到無數的飛芒隨著孫延齡的長劍飛旋而凝聚。
讓開,讓開,全部都讓開,你們都給我讓開。
那些人慢慢后退,眼看,他們的包圍圈就要解了。
突然,紅枝在旁邊也舞了起來,她舞的極慢及緩,孫延齡的身形一凝滯,手中的長劍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他幾乎拿不住。
他拼命拿住劍,仿佛用了千均之力,不管如何,他也要舞下去,如果此時長劍脫手,就前功盡棄了。
孫延齡用力的抬手,似乎那長劍之上托著一座山似的沉重。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四貞在一旁不明所以,她抬起頭,看著皓月的旁邊,似乎有一團黑影。
那黑影像是飛過的一片烏云,漸漸擋住了月亮,大地變得昏暗,洱海的邊上飛起了一群雀鳥,撲喇喇的,驚散慌張。
四貞發現自己的不能動,是一動不能動的那種,別說抬手,就連轉動眼珠也不可能。
不能走?不能動?這是怎么回事?難道對方會隔空點穴?
可從沒聽說隔空點穴會令眼珠也不能動?這怎么可能?
長劍越來越重,壓得孫延齡彎了腰,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嘶吼。
“穿云!穿云!”
看到那些人向四貞他們圍過去,孔廷訓喊得越發大聲:“走,讓他們走,讓他們走——”他突然沖過去撞了紅枝一下,破壞了她的舞姿,然后轉身,他往洱海邊上跑了幾步,對著紅枝道:“讓他們走——”
孔廷訓的舉動分明是告訴紅枝,若是不放了四貞他們,他就會跳下洱海。
那叫紅枝的女子猶豫了片刻,拍了拍手。
涌過來的那些人,如同木偶般,立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孫延齡劍上的壓力頓消。
“你們快走吧,若是過一會李將軍的人來了,你們一個也走不了。”紅枝快速的對四貞道。
四貞還在猶豫,孫延齡眼力好,已經瞧見遠處有人過來,他拉起四貞,輕喝道:“走——”
他使了個旱地拔蔥,拉著四貞走了。
回到屋里,孫延齡就立刻吩咐富貴他們收拾東西,迅速離開大理。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救哥哥,再見到他,問個清楚。”四貞固執地說。
孫延齡嘆了口氣:“救不了……我們,救不了他的。”
“為什么,為什么?你的武功那般高強,我的也不弱,大不了殺進莊子里去,拼上一拼。”
孫延齡苦笑:“你我剛才,若是再遲一步,就會中那白族女子紅枝的巫盅,你懂不懂什么叫巫盅?巫用降神和咒語組成,盅是炮制毒蟲,后者看似可怕,威力較前者卻還有些不如,剛才若不是你哥喝破,咱倆連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什么巫盅會這般厲害?照你這么說,南明這邊有了這樣的東西,大清又怎么會入關?”怎么自己來救哥哥,倒和巫盅扯了了關系?四貞驚駭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良久才問道,她的語氣里頗不以為然。
對于巫盅,她所知道的就是厭勝之術,宮里的娘娘們,有時為了爭寵,會對其他人用這個法子,無非是用銀針扎一個寫了生辰八字的小人偶,能有什么大的作用!
孫延齡卻鮮見的凝重,全無平日的嬉皮笑臉。
“你所知道的,只是平常的巫術,高超的巫術,可以令人生令人死,令人神智昏迷,只不過這種巫術并不能憑空而起,必須要有人在手上,或者至親的心頭血才能起作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令兄已經被巫盅所迷,所以才會神令智昏,只是,沒想到他對你兄妹情深至此,竟然在關鍵的時候,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跳海來威脅紅枝……當然,若不是那紅枝對你哥哥有了情意,只怕我們今晚都逃不掉。”
四貞有些明白了,她倒抽一口冷氣:“你的意思,那紅枝懂巫術,迷了我哥哥不說,還專門設計用我哥哥的心頭血,打算捕獲我?”
孫延齡點點頭:“……世人都只道苗韁的盅術變幻莫測,卻不知祝由之術,也就是巫術更勝一籌,都不用練制毒蟲,只是用巫經和祭祀之舞,就能迷人心魂,穿墻過戶。好在這種巫術很難學,傳入世間的不多,所以不為人所知。依我看,那紅枝就是其中高手,她所使的巫術是接觸之術,有了你哥哥的心頭血,若是讓她觸到你的手,后果不堪設想!那些圍過來的人,應該都是受了她巫術牽制的人,一旦中術,聽命行事,不死不休,你想想,那么多人圍著咱們,你我能逃出去嗎?若不是你哥哥喝破,今晚絕對難以善了……”
聽了孫延齡的詳細介紹,四貞才明白原來巫術里,有那么多的名堂,一個具備靈力的人,經過培養可以具備可以操縱任何一事物的能力,巫分為氣血、靈慧、預思、攝魂、靈媒、斯辰這幾大類。
氣血:屬于白巫術,可以在一段期間內讓受傷的人盡快康復,可用于求晴、祈雨、驅鬼、破邪、除蟲、尋物、招魂,甚至使不孕婦女生子。
靈慧:在上古時期,力量和智慧的結合就可以主宰他人命運,靈慧也就是大巫師,他的智慧至高無上,可以呼風喚雨,是一種以人的生命為代價來祭祀,達成愿望的巫。
預思:掌握預思之術的巫,都是男的英武不凡,女的貌美如花,他們具有預感能力,易觀天象、善治地利、更熟人和,可以通過觀測天象、卜卦來預知即將發生的事情,欽天監、算命先生,通常就屬于這一類。
攝魂:是黑巫術,善于進行紅死之術,有讓人起死回生還魂的本事,還可以奪人性命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令之長生不死,遇到這種巫,千萬不要正視他們,他們的眼睛和燭九陰一樣厲害。
靈媒:能夠令死人和活人通婚、通話,可以溝通陰陽,讓沒有感情的男女相愛。
……
聽完孫延齡所說,四貞聽見自己深呼吸的聲音,她望著孫延齡,語氣里充滿了疑惑:“你怎么知道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這么多巫術的詳情?而且,你為什么會跳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