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宿敵,提前來了!即便貧僧極力避免此戰,命運還是給我安排上了!”
黑衣僧人吁了一聲,三匹頗具靈性的駱駝就撒開蹄子,從容不迫地沖進黑暗里,他卻伸手抓住衣襟,使勁往外撕開,露出里面刀廠當家親自打造的“烏江戰袍”。
表面盡是油煙暈開松墨粉,涂抹成啞光色的烏暗,即使在皎潔的月光下,也有如一團陰影看不分明,顯然慈舟和尚是早有準備。
“駕……”黑衣僧人雙腿輕夾馬腹,被其親自馴服的天山龍馬,即刻揚蹄起步,速度很快提升上去,有如利箭般的斜著往前疾射。
返回馬賊巢穴,憑著那一記三分功力的魔刀,飛龍博取了“斷臂刀”的名頭,并順利砍下馬賊頭子的腦袋,取而代之地順利上位。
在得知黑衣僧人決意西行消息后,“斷臂刀”飛龍立即率領麾下精銳,煙云十八騎跨過大沙漠,前往金城附近,試圖狙殺此人,以發泄斷掉一條臂膀的心頭之恨。
誰知,甫一抵近地頭,就有金城的地頭蛇主動上前套近乎,尤其是前雇主金城韓家的余孽,不僅提供了最近的情報,還將雙方急欲處之而后快的目標,即慈舟和尚的行蹤全盤托出。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黑衣僧人行動如此之快,竟然在半夜三更,孤零零地一個人離開金城,而不是在萬眾矚目之下,被大業小成的麾下記名弟子禮送出城。
好在,大沙漠里縱橫往來的馬賊,都練就馬背上吃喝拉撒睡的本事,即便早先時候,手里還摟著青樓的姑娘,縱情放肆地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此時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全體趕到現場。
只可惜,煙云十八騎里有幾人壓抑地狠了,得空閑時間放肆,便喝地醉醺醺,哪怕手指扣著喉嚨,連番嘔吐了幾回,才稍微有些酒醒,卻始終不得狀態。
這般細小的弱點,想必能被夜色遮掩過去,可是慈舟和尚是何等人物,僅僅一眼,就窺破了虛實,不僅主動出擊,將煙云十八騎嚇了一條,策馬斜刺里沖去,慣用的右手抽出連珠弩,看也不看對方陣營,直接扣動扳機,送上一波勁道十足的弩矢,呈橫掃之勢。
煙云十八騎夜襲不成反被偷襲,驚慌失措之下,竟然亂了陣形,尤其是弩矢并非沖他們身軀要害而去,紛紛命中他們胯下的坐騎。
“卑鄙!無恥!”
“斷臂刀”飛龍看到這一幕,氣憤地牙齒咬地咯吱咯吱響,已然洞悉黑衣僧人的戰術。
就在這時,煙云十八騎紛紛一頭往前栽倒在地上,蓋因胯下坐騎中箭后,呼吸之間,就倒斃死去。
領頭的王霸天騎術高明,輕松地脫身下馬,看到愛騎口吐血沫,碩大無比的眼睛布滿黑絲,立即明白對手用了毒。
他忍不住開口咆哮:“你還是人嗎?竟然用毒殺死駿馬!如此下作,簡直枉為出家人。”
慈舟和尚呵呵一笑,也不開口回應,免得暴露了位置,順便單手換了弩矢匣,右手再次端著連珠弩,身體貼服著坐騎跑動時上下起伏的韻律,將剩余的弩矢,射向煙云十八騎其余還有坐騎的精銳馬賊。
這一回,“斷臂刀”飛龍沒有再冷眼旁觀,左手抽刀出鞘,猛然往前劈斬。
但見,刀光如雪,光照四方,一輪圓月突兀地從天而降,有如絞刑架上的鍘刀,瞬間斬斷罪人首級,又像是一面巨盾,擋住所有明里暗中的殺機。
黑衣僧人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喃喃自語地念道:“小樓一夜聽春雨!能在一刀之內,斬斷勁道足可穿甲的弩矢,不虧是魔刀!”
“可惜,人被魔刀御使,并非魔刀被人駕馭。以飛龍粗通文墨的馬賊出身,能夠得到三分魔刀威力,已經是其本身命格、潛力之極限。”
慈舟和尚放棄連珠弩,雙手提起一對四十八斤重,百煉鐵質地的四方锏,策馬就朝胯下還有坐騎的煙云十八騎沖去。
“斷臂刀”飛龍沒有想到,黑衣僧人竟然如此執著,他也深知麾下的精銳馬賊,沒有一個是此人的對手,趕緊挽住韁繩,掉轉坐騎身位,后發制人地朝宿敵沖去。
被雙方夾在中間的煙云十八騎,立即反應過來,彼此交換了眼神,都是心生退意趕緊出圈為重,他們默契地如同一人,一窩蜂似的,作鳥獸散去。
就在這時,一顆飛蝗石破空襲來,正中一匹卷毛青鬃馬的眼眶,驚地它揚起前蹄,差點沒把馬背上的騎士甩落出去。
一根百煉鐵質地的四方锏,被黑衣僧人掄圓了甩去,空中風聲呼嘯,想來力道必定驚世駭俗,若是被其擊中,筋斷骨折都是輕的,當場死去都有可能。
原本想兜頭一刀,仗著“三分魔刀”之無匹威力,正面擊殺慈舟和尚,可是麾下精銳馬賊坐騎不知何故受驚,令其無法走脫,又被鐵锏威脅身家性命,“斷臂刀”飛龍只能救人為上。
又是一輪圓月從天而降,魔刀直取中軍,刀鋒深深地切入鐵锏,頓時停住它不停旋轉的勢頭,甚至將其一刀劈成兩半。
只是,魔刀威力不俗,飛龍持刀的手卻還是肉體凡胎,承受不住鐵锏上蘊含的剛猛力道,不僅手腕刺痛,就是五指都有些拿捏不住刀柄,輕微地不停顫抖著。
黑衣僧人畢竟眼尖,仿若洞燭觀火,看到這一幕,右眼眉輕輕往上一挑,心里暗笑:“古語有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飛龍根骨普通,此時被魔刀駕馭,全力施展之下,已經斬出兩記,威力越發變小。我估計,第三擊魔刀,連當日的威力都沒有!”
想到這里,慈舟和尚右手擎出馬槊,持鐵锏的左手藏兵腰背,雙手緊握此兵家重器,策馬就往宿敵沖鋒而去。
“斷臂刀”飛龍此時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立即發揮出大沙漠馬賊的傳統:臨戰不敵,勝利轉進——不顧一切地轉身策馬就逃。
這一下,把士氣遭遇重挫的煙云十八騎,直接打落了絕望的谷底,連他們公認天下無敵的大頭領,竟然也自認不是黑衣僧人的敵手,那么他們或傷或失馬,一身本事還能發揮出幾成?
誰也沒有想到,“斷臂刀”飛龍轉身逃走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活動刺痛不已的左手,試圖盡快回復戰力。
反觀追溯殘敵的慈舟和尚,即便胯下坐騎乃是天山龍馬臨幸了雌性野馬下的崽,馱著身穿重甲,手持兵家重器的騎士,速度不免提不到極限,雙方的距離正在緩緩地拉開。
黑衣僧人瞬間洞悉此節,哼了一聲,即刻去掉馬背上的褡褳,戒刀、干糧、連珠弩等物件,甚至就連身上的“烏江戰袍”,都被他一把扯掉了后背的半件。
如此幾次三番地減負,原本被拉開的距離,再一次縮小了,差不多只剩下一匹馬的身位。
“斷臂刀”飛龍都能聽到宿敵追擊而來的吐息聲,不由地心里大急,慌亂之下,還未恢復全盛姿態的左手,忙不迭地回首,就是一記魔刀!
可惜的是,這一回的刀光晦暗晦明,連化作一輪圓月從天而降都辦不到,僅僅是令人失望至極的下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