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讓人來拜廟,就需要這個人誠心信奉,我上哪兒開這個頭香呢?
正這個時候,忽然來了幾個人由南往北,正從土路上過去,急匆匆的抬著個擔架,擔架上面蓋著白布,白布底下好像遮掩著什么東西,正在拼了命的掙扎。
這會兒白布的一角被掙扎開了,露出了一條人腿來,而人腿上還綁著繩子。
光天化日之下,這是要綁票還是咋?
好哇,敢在老子的地頭上鬧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
本著保一方水土平安的念頭,我就把他們給攔下了:“你們這是干什么的?”
“滾開!”那幾個人看模樣都特別不耐煩,趕著投胎似得,就要把我給推開:“管你什么事!”
我一想也是,只好厚著臉皮說道:“你就當我是朝陽群眾吧。”
“朝你媽的陽,”那幾個人大秋天的也急出了一頭汗:“別跟他們纏磨了,趕緊塞車上!”
馬三斗一看我要吃虧,立馬攔住了他們,一把就將擔架給搶過來了——沒錯,單手,跟舉糖人似得,就連擔架帶上頭的人給舉起來了,還特別平穩(wěn),整個擔架一絲都不晃。
這會兒來了一陣風,正把那個白床單子給掀開,露出了擔架上面的一個男人,真跟被人給綁票了一樣,手腳都被繩子捆著,嘴也被毛巾塞著,整個是個要被送禮的大閘蟹。
“怎么樣,你們這是綁架!”馬三斗也是個急公好義的熱心腸,厲聲就吼道:“這是犯法的懂不?”
那幾個人都被嚇住了——被馬三斗的力氣給嚇住了。
“哎呀,我們不是綁架!”一個冒汗的中年男人急的直跺腳:“你們別耽誤我們的時間了,再晚一點,縣城的大城隍廟要關門了!”
“啥?”馬三斗眨巴眨巴眼睛:“你們把他挷成了這樣,是要送城隍廟?什么時候城隍廟要活人做供品了,你們也太傷天害理了!”
“不對……”這一層白布一被風給掀起來,我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個擔架上的年輕男人,中邪了。
他眼睛底下一片淤青,腦門上黑氣環(huán)繞,擺明是被不好的東西給跟上了。
而人在架上成“命”,往大城隍廟里送,豈不就是“送命”?
這個不好的東西,還真不是什么善茬。
我伸手再往這個男人的腋下一摸,摸出來確實是有兩個球狀凸起,說明那東西還憑附在他身上沒有走。
而這種“球”尖銳,則邪物為男,“球”圓潤,則邪物為女,顯然在他身上的,是個女的。
“中邪多長時間了?”我抬頭瞅著那幾個抬擔架的:“說過什么胡話沒有?”
那幾個抬擔架的本來正著急不知道怎么對付我們呢,一聽我說出這話來,全給愣住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這對他們來說雖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我心里暗喜,你娘,看來老子的第一注香要上門了。
不過,還真他娘沒聽過過城隍爺自己攬香客的,哎。
“我不光知道他中邪,我還知道附體的是個女的,”我接著說道:“你們也是奇葩,這個小哥的情況這么危急,你們怎么舍近求遠,不來本地的城隍廟,非要上縣城大廟去?”
“本地……”那幾個人臉一下就給綠了,瞅著我這個十里鋪子城隍廟,一副“你開玩笑”的表情:“這里?”
“這里怎么了?”我立馬說道:“你們別看不起人……不,看不起神!十里鋪子的城隍爺也不是啥吃素的,你們要敢冒犯,當心天譴啊!”
家里出了邪事兒,人自然膽子就會更小一些,我說得這么準,口氣又這么正,一下也把他們給鎮(zhèn)住了,那個中年男人打量打量我,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哥是……”
“失禮了,”我本來想張口說你們都是我的子民,但是再一尋思這話說出去他們也不信,就轉(zhuǎn)口說道:“是城隍爺讓我在這里守著,專門給你們家小哥看虛病的,要是沒有城隍爺?shù)闹甘梗夷苷f這么準嗎?”
我們這里管頭疼腦熱那種真的病叫“實病”,要去看醫(yī)生,而中邪撞鬼這種,叫“虛病”,要去看先生。
而陸恒川低聲說道:“你是出來砍人的還是偷東西的,那叫“指使”嗎?那叫“命令”。”
就你事兒多,管它是個啥,反正十里鋪子這地方老子說了算。
這幾個抬擔架的也是面面相覷,但顯然也是被這個年輕男人鬧得心慌,外帶救人心切,加上我確實說對了,就問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這個城隍廟都說邪,都傳說被不好的東西給占了,還真有城隍爺?
老子就站在你面前,你說有沒有。
我就說橫豎已經(jīng)被邪物附身了,你們還能怕什么,還怕再招個東西上他身?上了也未必就是不好,沒準兩邪相爭,你們小哥還能就此得利呢。
他們一想也是,已經(jīng)中邪了,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才像是起了希望,問我應該怎么做。
我假模假樣的用手指頭胡亂掐算了半天,才說道:“過廟不拜是罪過,你們已經(jīng)到了這里來了,城隍爺是誠心要救你們,你們也得誠心跟城隍爺上柱香不是。”
他們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為了這個小哥,一咬牙,還真進去了。
也是我運氣好,這十里鋪子城隍廟就剩下了一個結滿了蜘蛛網(wǎng)的破香爐,金紙香燭一概沒有,倒是幸虧他們本來就是要去拜廟的,自備了一個齊全。
那一炷香的香頭子一起,那裊裊的味道直往上沖,其實這個味道我從小就是聞慣了的,可這次聞到的感覺,卻是開天辟地頭一回,我忽然就覺得神清氣爽的,像是有了什么東西從迎香穴往里入,打開了任督二脈一樣,渾身就有了力量。
這個感覺,有了一次,真是一輩子都忘不了!
“小哥,小哥……”我還陶醉在香火之中呢,那個燒香的就過來推我:“然后呢?這香也燒完了,我剩下該怎么辦?”
“啊。”我這才回過身來,說道:“把那個小哥抬進來,城隍爺會保佑他的。”
就在剛才受香火的時候,這個中年人的祝禱,也跟香火一樣,進到了我心里來——都不用他說出來。
難怪祝禱的時候雙手合十就可以了,原來神仙真的能跟香火一起接收祝禱。
這個中年人,是這個小哥的老爹,子承父業(yè),兩個人都是賣茶葉的,這天兒子出去進貨,回來就不對勁兒,坐下就要水喝。
誰也沒當回事,就覺得他是渴了,誰知道這一喝不要緊,沒多長時間喝了半桶礦泉水。
這就很不正常了,一家人都問他到底干啥了渴成這樣,結果這個小哥忽然打起了蘭花指,拿腔拿調(diào)的就說道:“我被你們家兒子壞了清白,你們非得賠命不可!”
這把這家人嚇的,小哥的爸爸倒是不信,抬手給了這個小哥幾耳光,讓他別惡作劇——還沒到那個萬圣節(jié)哩!
可說也奇怪,小哥的爸爸手一碰到了小哥臉上,竟然粘上了一手黑灰。
而小哥哈哈大笑,力大如牛,眼瞅著還要喝水,這樣下去肚子非得給撐爆了不可,這家人害怕,趕緊找知道事兒的給瞅瞅,結果對方一看這樣,嚇得連連擺手,說是個厲鬼,伺候不了,非得找個大廟求神不可,讓他們一家子別耽誤,趕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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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才捆上小哥往大城隍廟里趕,結果就被我給攔下了。
哎,從我這門口過都不考慮給我吃香火,也真是讓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