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除了八小時上班,還要加班,平均每天工作十多個小時。為了多掙錢,我們主動加班,因為周六有雙份工資,沒有一個人愿意休息,星期天才有一部分人休息,有的仍在加班。正常上班,一個月只有七八百元,而有了大量的加班,我們才能領到一千多塊。我們廠每月十八日發上個月工資,誰拿的錢多,其實就是加班加得多。在廠里也有應酬的,比如同一班上哪位同事生日要請客,或者結婚辦喜酒,是要隨禮出席的,至少得花個五十或一百吧。
滿負荷的工作,使我的腦子空洞起來。沒有娛樂,沒有理想,每天就像一個機器人,重復著單調的動作。這就是我盼望已久的打工生活嗎?今后的人生,就這么過了嗎?我隱隱有些不甘心。
2008年,發生了三件大事,一是全球爆發金融危機,二是汶川地區發生八級大地震,三是北京舉辦第28屆夏季奧運會。汶川離我家不遠,也就幾百公里,從電視上看到慘不忍睹的畫面,把我驚呆了!打電話回去,還好,家人平安無事。幾天后,廠里組織捐款活動,我也捐了兩百元。北京奧運會時,看到劉翔退出比賽,很是失望,不參加比賽早點說呀,到了賽場上才退出,像是逃兵,這不丟咱中國人的臉嗎?美國的金融危機,看似距離我們很遠,沒想到竟然影響到了我,咱們廠出口訂單少了,工人做一天休一天,更不用加班,工資自然少了許多,而且人心惶惶,不知道該怎么辦?
工廠不景氣,有些人離開了,還有些人留了下來,期望出現轉機。2008年11月的一天,公司突然像炸了鍋一樣,人聲鼎沸,什么原料供應商、半成品加工商、物流公司的、甚至送水工,都來公司討債,都在說公司破產了,韓國老板跑了。我們員工著急了,已有兩個月沒發工資,老板跑沒影了,工資就泡湯了嗎?一時之下,我們無處可去,還住在廠內的宿舍,等待處理結果。后來,區政府接管了善后問題,把設備拍賣了,支付了70%的工資,讓我們自謀生路。
人要不順,真是喝涼水都磣牙,我又失業了。人才市場倒是每周開場,但那適合大學生和跳槽人員去的地方,我一個小中專,不想去自討沒趣。住旅社實在太貴了,我在城鄉結合部租了一間房,10平米大,月租280元,里面有床和一個舊桌子,我買了點生活用品就住了進去,就是上廁所不方便,要到室外20米遠的公共廁所,有時夜里憋急了,就用一個塑料桶當馬桶。一個人在外面,就湊和一下吧。
一次逛街,我看到原來在電子廠和我同宿舍的孫純純了,她長的漂亮,打扮時尚,走在大街上,誰能知道她是流水線上的一個打工妹?我瞧見她跟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走進一家賓館。那男人我認識,是電子廠的陳主管,臺灣人。這人的好色,我早有耳聞,據說廠里有些姿色的,他都打過主意。陳主管騙小女孩的伎倆,就是對她們說給調個輕松的崗位,有些打工妹就動心了,甘愿獻身。我在那電子廠時,陳主管曾幾次約我吃飯,被我拒絕了,后來因退貨的事把我辭退,估計有他公報私仇的原因吧?如今,孫純純跟他在一起,想必各有所圖吧?
我陷入了迷茫,不知何去何從?不上班肯定不行,但進廠當工人只能維持溫飽,在流水線上學不到真正的技術,收入也很有限。忽然想起一個笑話,傳說八國聯軍攻進北京,擄掠了幾個御廚房的宮女,不禁大喜,想嘗嘗皇宮里的美味,結果一問,宮女不但不會燒滿漢全席,連普通的家常菜都不會燒,她們只是負責廚房里把菜切丁的那道工序,連鍋都沒碰過。
為了生存,我應該放低自己,去適應周圍的環境,還是好好想一想,找一份自己喜歡或對自己成長有幫助的工作?我的理想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所經歷的打工生活,一點也不美好。為了節省開支,我連方便面也不買了,去買一塊五一斤的濕面,一下子買上五斤,然后曬干保存。一斤面條我可以吃兩天。下好面條,放點鹽和榨菜,我照樣吃得很香。
城里的燈光是迷離的,城里的月光是清冷的。我暫住在這個城市,處處有一種隔閡的感覺。這里沒有我的親人,沒有我的朋友,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就像一個流浪兒,孤獨寂寞。但我現在還不能回家,我要混出個人樣,才有臉面回去。然而,金融危機波及各行各業,大量的公司在裁員,我想在陌生的城市找到一份稱心如意的工作,實在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