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日初升起時,遠離華夏腹地甚遠的小城。很少有外人來到這裡,這一隊獵戶自然引起了注意。“小孩,附近的山上是不是有一隻白狼?”看起來年過五旬的獵戶客套的問話。洛阿大是小城裡的孩子王:“那是我們的狼神。”看的出他稚嫩的臉上散發的驕傲之感。
獵戶蹲下來和他差不多高:“你叫什麼,能帶我們去參拜狼神嗎?”洛阿大想了想:“我叫洛阿大,狼神就在城後面最高的那座山上。你們要參拜的話就先到城裡的肉鋪吧,那裡有整隻羊賣的。”獵戶起身同身後諸位相互使了個眼色:“多謝你,小孩。”
馱著整隻羊這隊十三名獵戶們就上了山,已經是深秋季節山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劉大哥,這一次弄到白狼皮陸老爺說給多少賞錢?”身後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臉興奮,這是他成獵戶後第一次隨大家出獵。劉老大是老獵戶了,今年已年過半百鬢角能見到些白髮:“說是一人給二兩銀錠。”年輕人眼中放光:“那敢情好,我打半年獵也才這麼多。”找了一處平整的地方將羊放下,劉老大開始宰羊:“我們也嚐嚐這羊肉味道,平時吃不到,內臟留著引那個畜生出來。”
這座叫燕回頭的小城,裡面住著的人們將後山主峰上的白狼奉做神明。時常帶著牲畜上山進貢,倒也神奇這裡常年無災無難。相比華夏腹地正鬧著洪荒之亂,四處妖獸橫行。這次獵戶們冒著極大危險過來,是領了王城裡富商陸老爺的命。陸老爺雖有幾房妻妾,可沒一個生個一兒半女的。著急之下聽算命先生說白狼是瑞獸,只要夫人披上它的皮就能懷上陸老爺的孩子。王城裡最好的獵戶們現在都在這,他們一同結伴而來。雖說一人領命得的賞錢也多,可過來路上萬一遇見妖獸呢,這次就大家有錢一起賺了。
設下一個接一個的陷阱,劉老大和身後的獵戶大多都是老手,分工明確。燕回頭的人都把白狼當神狼看,肯定和一般的狼不太一樣。劉老大也獵過野狼,一般都是一羣在一起,而這個白狼聽描述像是一頭單獨著。“等會注點意,那畜生出來踩到陷阱叉住他。狼皮完整點,說不準陸老爺能多給點賞錢,別一下子戳死,皮也戳出兩個洞。”他們最常用的便是手上的叉子,任何猛獸都怕獵戶手裡的雙刃叉,一紮一個準。
草裡隱隱有動靜,獵戶們立馬警覺,一陣白影閃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原是隻白狐貍。狐貍鑽進了一處灌木林,立馬不再見蹤影。拐過一個轉折後進了山洞,一頭碩大的白狼伏在地上喘著氣。白色的皮毛上隱約沾著血色,沒有料到的是他竟然說話了:“你又來了?”白狐嗚嗚的叫,像是在哽咽的蹭著他。
不僅比普通的狼大了十倍有餘,雙瞳是純紅的血色:“我聞見了人的氣味,又是供奉的人嗎?”白狐嗚呀的叫著,“聽不懂狐貍叫什麼意思,我去看看。”白狼起身,腳步還有些虛弱,隨即迷惑的回首。白狐咬著尾巴不讓他出去,只可惜白狐太小了沒起什麼作用:“怎麼了,小白狐。我現在需要吃那些東西,不然我的傷好不了。”背上的傷像是被利爪撕開的,能看出是舊傷,只是怎麼都癒合不了。
“來了!”能察覺到異樣的震動,什麼龐然大物正過來。劉老大緊盯前方,白狼終於出現在眼裡,也是一驚沒有料到這麼大。白狼遠遠的看了眼地上的羊內臟,並沒有過去。身後獵戶小聲提示:“劉大哥,這畜生不入套啊。”沒料到白狼幾步就到了衆人藏身處之前:“...”還未開口詢問,年輕獵戶一躍而起。獵叉刺進了他的胸前,這一下其他獵戶紛紛行動,也不管皮毛完整不完整了,先制服這東西再說。
“你們這是做什麼!”獵戶們被驚得跌坐在地上,他們怎會想到白狼會說人話。劉老大立馬對大家:“快殺了這個妖獸!”幾乎所有的獵戶都聽過,厲害的妖獸會說人話,還有些能化作人形。原本狩獵成了恐懼,獵戶們舞動著獵叉,手上微微顫抖喉嚨發乾。
最先動手的是王獵戶,他的妻兒就是出城回孃家省親時被妖獸吞噬,恨戰勝恐懼:“啊!”獵叉對著白狼的眼就刺了進去,痛的白狼一陣嚎叫。“快住手,我從沒有傷害過你們!”白狼阻止獵戶們繼續的攻擊,可是他的話語並沒有人在意。對妖獸的怨氣和憤怒都宣泄在了白狼的身上,獵叉刺進去總是帶著鮮血出來。
任由獵戶們宣泄著怒火,白狼並沒有還擊。原本就身受重創,現在又被人們仇恨,大概是上天真的容不下自己吧。“你們在幹嘛!”婦人的驚叫,從燕回頭上山供奉的人們發現了獵戶們正對著白狼神不停的攻擊。劉老大用獵叉指著婦人們:“我們替你們消滅了這隻妖獸。”婦人衝過來:“他是我們的白狼神,你們這些野蠻的王城來人!”可剛過去就被推到在地:“神州大地洪荒妖獸橫行,你們竟然把一個妖獸當做神明供奉!”
被推到跌坐在地上的婦人叫洛漓氏,洛姓和漓姓是燕回頭這座小城的兩大族。她也是唯一和白狼神交談過的人,每天都會帶著貢品到山上。洛漓氏連忙起身拉住劉老大:“他是血瞳白狼,是靈獸不是妖獸!”劉老大看白狼已經一動不動,很是不滿:“婦人懂什麼,休要斷了我的財路。”起初對妖獸的恨意,早就成了對金銀的貪慾。妖獸之因,王城內糧價都漲了幾倍,爲了吃飯活命這些獵戶當然要完成這次陸老爺的要求。
洛漓氏被劉老大用獵叉逼走,無奈之下身後的婦人們都下山了,或不再管這事或去找幫手上山。而洛漓氏則是悶頭衝過去,她是個倔脾氣:“你們這是害了白狼神啊!”獵戶們也不敢傷人,只能任由她衝到白狼的身邊。看起來白狼已然身死了,洛漓氏痛心的摸著白狼沾血的額頭,嘴裡念著:“下一世不要做獸了,做人才沒有人害你。”淚水打在白狼的屍身上,驟起一陣白芒。似是九縷纏繞的光澤,鑽入了洛漓氏體內。只顧難受的她並未發覺,獵戶們上來兩人拉走她,劉老大:“快點剝了皮快走,等會這羣瘋子的幫手來了我們就走不掉了。”
九年前的夜裡,成婚不久的洛漓氏獨自在山上衝著月亮跪拜:“月亮娘娘保佑我生一個兒子。”剛嫁入洛家的她希望能生出一個兒子,這樣自己的相公能開心些。那時剛起洪荒,燕回頭的小城自然也遭受過襲擊。作爲城裡當家的洛家和漓家又因漓家只有女娃,所有的決斷都到了洛家頭上。對妖獸襲擊毫無辦法,也讓洛家當家愁得厲害,以至於成親後也從沒開懷過。
“你已經有了身孕,是男是女都是天定,求不來的。”忽然的聲音嚇得洛漓氏大驚失色:“誰?”巨大的狼獸出現在月下,迎著月光純白的毛髮印著月光。洛漓氏當即要逃走,白狼攔住了她:“我不會傷害人的,你不要害怕。”一個平凡女子自然還是怕的,略有顫抖的聲音:“你...你...”半晌你不出個所以然來。白狼略有歉意:“我被打傷了,不能化作人形讓你擔心受怕了。”洛漓氏驚呼:“你果然是妖獸!”厲害的妖獸能說話,能化作人形洛漓氏自然知曉。
“我是血瞳白狼,硬要說確實算是妖獸。不過我是除掉其他妖獸的,能否給我算一個靈獸呢?”看他如此大的狼首滑稽的求著饒,洛漓氏心中恐懼稍減:“靈獸大人,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請別吃了我,我還想見我的相公。”白狼趴下來:“這裡已經是神州大地的邊緣,我逃到這裡就是避開追殺。請你給我一些牛羊肉,無論我是靈獸妖獸,受了傷只有大量的進食才能緩緩恢復。”洛漓氏點頭:“好的,看起來很疼...”瞧見了他背上的巨大創傷,背上雪白的皮毛都成了血色。
白狼平淡的說:“雖然我成了這樣,但是你給我牛羊肉,我將保這座小城太平安定不被妖獸侵襲。”
自那夜之後,燕回頭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一隻天降狼神保護著這裡。大家按洛漓氏所言往山上供奉了牛羊,果然妖獸再也沒有來過這裡。於是乎燕回頭所有人,堅定的將白狼作爲了這座小城的守護神。
小城並不算富饒,最開始一天一隻牛羊,到後面隔幾天才能供奉一隻。白狼倒也沒有生氣,只有洛漓氏知道原由。“不要緊,到了我這個樣子。就算是餓個十年八年都不要緊了,只不過要恢復傷情纔要你們供奉牛羊。既然小城清貧,有的時候再供奉吧。”就這般九年下來,燕回頭安安穩穩的在洪荒亂世無恙著。而今,這些獵戶卻殺死了白狼。幸是白狼不想傷人犧牲了自己,要不然這些獵戶早就見了閻羅。
燕回頭城中人來時,山上只剩低頭啜泣的洛漓氏。白狼的身體被折斷的樹枝蓋住,人們看見地上偶現的血跡紛紛對著白狼的屍身跪拜行禮,請求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