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從來都是瞬息萬變。

所有的計劃，都必須根據現實的形式隨時隨地的做出調整，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對楊毅來說就是如此。

畢竟一開始，他以爲土匪出山之後就會去找東江縣城的麻煩，然後自己等人就可以跟過去，來個內外夾擊。

結果土匪在山外頭想等著跟他們在平地上拉開架勢對攻就足足等了三天，然後在土匪攻打東江縣城的時候，縣城的情況又遠遠超出了楊毅的預料——土匪損兵折將士氣萎靡，反倒是縣城內的保安隊員們在百姓們的支持下士氣如虹，更繳獲了大量的武器，實力大漲！

如果不出意外，僅僅憑縣城周圍安志強帶領的這波土匪，想攻下東江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在這種情況下，再去支援東江已經毫無必要，而許鬆也適時的提出建議，不如直接帶領隊伍去白龍寨出山之必經之路上，打一波土匪的伏擊！

保安團這幾天又來了很多新丁。

周邊村莊的百姓們聽說保安團不但管飯，還按時發餉，加上團長還是楊毅這個土生土長的鄉鄰，覺著跟著他，至少不會他過坑害自己的鄉親，所以那些沒飯吃的，或者已經厭倦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想博條出路的百姓們，紛紛前來投軍。

後來的這批人，倒是沒像之前宋大海帶人來之時一般，只要是個人都要，而是全權由許鬆負責，只要青壯，不符合要求的，一概讓他們飽餐一頓之後回家。

如此一來，隊伍裡的新丁雖然多了不少，但並未出現太過良莠不齊的情況。

現在，保安團在縣城外的隊伍，就已經接近三百人。

除了原本保安隊的人加上楊毅帶來的人，勉強算得上是老兵的也就一百出頭，剩下的全都是新丁。

雖然這些新丁乘著和土匪對峙的功夫，在山裡操練了幾天，學會了列隊，聽口令等簡單的操作，但依舊談不上什麼戰鬥力——別的不說，這兩百來名新丁，幾乎得有一半手裡連個槍都沒有，訓練的時候都是好幾個人一條槍，輪換著放槍射擊，勉強學會了怎麼裝彈，開火而已。

帶著這樣的隊伍去打伏擊，而且是去打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白龍寨的土匪，而不是一般的草臺班子——怎麼看，這都像是去送死！

畢竟，許鬆之前帶領的保安團那可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就是裝備差了些而已，在土匪的攻擊下都是一觸即潰，更別說他們現在這兩三百人的烏合之衆了！

但許鬆的建議，楊毅在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就立刻同意了！

因爲許鬆說了一句話——真正的好兵，訓練當然重要，但無論怎麼訓練，都比不上經歷過戰場上見識過那褲襠裡飛子彈，腦袋上跑手榴彈這種真槍實彈的效果來的要好！

這話楊毅覺得很有道理。

這些新丁們在這之前都是農民，他們習慣了鋤頭，短時間內無論如何訓練，恐怕都無法讓他們擺脫農民這個身份對他們的束縛，而戰爭，卻是要拼命的，不殺人就是被人殺！

想要讓他們儘快適應自己士兵的身份，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們拉上真刀真槍的戰場，讓他們見見血。

當然了，這次去打伏擊，練兵的意義要遠遠大於真的消滅多少土匪。

所以許鬆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將新丁們分成了好幾撥，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輪番進入戰場進行戰鬥，剩餘的人則儘可能的就近觀摩戰場，讓他們充分了解戰場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出現什麼意外，這些新兵們則需要在第一時間撤離——當然了，不是一見形勢不對掉頭撒丫子就跑，而是要聽從號令，有序撤離。

這樣，對新丁們等於是一個有系統的歷練。

原本新丁們在聽說這槍桿子還沒摸熱呢就要上戰場了，一個個嚇的是吃不香誰不著，再聽說這一系列的安排之後，這些新丁們纔多少放下了心。

同時，有不少的流言也在隊伍中流傳，比如之所以爲他們這些新兵們考慮這麼多，完全是因爲楊毅這個團長是他們的鄉鄰，要是換個長官，纔沒人會管他們的死活云云。

那些新丁們聽到這些流言，不少人心頭都暗暗覺得這回出來是出來對了，跟著這麼個鄉鄰長官，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會爲他們著想，肯定不會平白無故就丟了性命。

同時，新兵們也暗暗在心底發誓，楊團長既然肯爲自己這些人考慮，那就是真將自己等人當成了鄉親，要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表現，立功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還是不給楊毅丟臉！

這一路繞過縣城去白龍寨出山之路上埋伏，足足多出了四五十里路。

隊伍抹黑急行軍，一路跑步前進，到了後半夜幾乎所有人都汗透重衫，耳邊聽到的全都是粗重的呼吸聲，但好在並沒有人停下，都在咬牙堅持著。

看著隊伍艱難的向前邁步，體質弱些的甚至要人攙扶著才能繼續前進的模樣，楊毅無數次想告訴許鬆要不先休息一下再走，畢竟那些新兵比不得保安隊和他們這些人。

保安隊的人和他帶領的人，再如何但吃喝上面有保障，體能儲備便相對較足，而這些新丁們之前在家種地，別說一年到頭見不上幾回油葷，恐怕吃上幾頓乾飯都得等逢年過節，這麼長途急行軍，對這些新丁們來說實在太過嚴苛。

但楊毅最終沒有開口。

最近的這一切，對這些新兵們來說是個考驗，是個學習的過程，但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直到天色發白，隊伍才重新離開平原進入山脈，許鬆這才下令原地休息半個小時，順道吃早飯。

宋坤山看著許鬆有條不紊的進行各種佈置，派出小股隊伍警戒，向縱深派出斥候查探等等，雖然他早已累的半死，卻依舊寸步不離的跟在許鬆屁股後頭，直到許鬆的一切都安排妥當，這傢伙才一臉若有所思的回來，一屁股坐在楊毅身邊拿著烙餅邊喘邊大口猛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