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到了宮門口后,清羽并沒有直接跟著吳嬤嬤一起去殊太妃的靈堂跪靈,而是先去了太后的慈寧宮,太后此時正在看佛經(jīng)聽聞清羽來了甚是驚訝,但還是讓落霜去接清羽進來。
宮中剛死了太妃,按例各宮門口都會放一盆白花來以示哀悼,清羽在來慈寧宮的路上都細細的看了,或大或小都會有一盆白花放在各宮門口,唯獨這慈寧宮不同,不但沒有放置任何白花,反而宮門口還新移植幾株紅梅,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太后對于太妃的死不但不傷心,反而還很開心。
清羽心中略略有了些底,起碼能斷定這次皇后偷摸將自己召進了宮來是何目的。
前來迎接清羽的落霜看見了一身孝服的清羽,眸中快速閃過一絲笑意,她向清羽行禮道“見過三王妃,王妃萬福!”
清羽拉過落霜的手,虛扶了一下笑道“嬤嬤近來可好,皇祖母最近的身體如何!”落霜被清羽猛的一拉手腕上戴的一支細絲鐲滑落下來,落霜笑了笑不動聲色的將自己寬大的袖子向下壓了壓,殊不知自己這個舉動卻引起了清羽的注意。
落霜笑道“勞王妃掛心了,一切都好,太后可是時時都在念叨著王妃呢!若不是王妃現(xiàn)在正忙于待嫁之時,實在抽不開身,太后怕是早早的就接王妃來慈寧宮中小住了!”
清羽笑道“讓皇祖母這樣惦記真是本宮的不是!”
落霜道“今兒您既然來了,就多多的陪陪太后,這天寒地冷的多一個說說話,太后心里也能暖和一些!”
清羽點頭笑了笑道“好,嬤嬤說的是!”
這落霜只字不提太妃一事,這明顯就是在躲避這個事情,清羽心中一陣懊惱,自己早知道就先不穿孝服進宮了,這一身孝服若就這樣進了慈寧宮,豈不是上趕著給太后添堵去呀!
可若不穿這孝服,就直接進宮,這目無國喪的罪名說不定就會被皇后抓住,到時莫說自己會受罰,就是凌瑞也會被牽扯進來,想想都覺得頭疼。
罷了!罷了!既然自己都已經(jīng)這樣進來了,等會太后怪罪下來,自己也只能全都往皇后身上推了,這趟渾水既然自己已經(jīng)趟了進來,就誰也別怪自己把它攪的更混一些了。
果然當(dāng)太后看見清羽穿著一身孝服走進來時那臉瞬間就黑了,清羽看在眼里,驚在心中,她上前行禮道“磬兒見過皇祖母,皇祖母萬福金安!”
太后不斷的上下打量著清羽,眼中寒光一閃,長長的護甲輕輕的敲打在桌面上,聽得清羽心神微顫。
她盯著清羽遲遲不開口讓她起身,清羽只好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不動,直到清羽的雙膝有些發(fā)麻,太后才收回打量的目光,她捧起佛經(jīng)漫不經(jīng)心的說“平身吧!今兒刮的是什么風(fēng)啊!竟然把你這正在待嫁的姑娘也刮進了宮中了!”
太后的語氣不溫不火,表面上是聽不出喜怒,實則更像是暴風(fēng)雨要來的前夕一樣,稍有不慎,就會引來災(zāi)難。
清羽佯裝奇怪道“咦!皇祖母怎么會不知道磬兒進宮了,今兒不是皇祖母親自派人將磬兒接到這宮中的嗎?”
太后奇怪道“哀家派人?”
“是啊!”
清羽點頭道“今兒有個吳嬤嬤來府上找磬兒,說是奉了圣命來接磬兒為殊太妃跪靈。磬兒當(dāng)時還覺得有些不妥,這雖然皇上已經(jīng)為磬兒和瑞王爺賜了婚,王兄和欽天司也交換了定親之禮,只是這跪拜大禮終究還未完成,磬兒若是以三王妃的身份來為太妃跪靈有些不妥,若是以越棱玉磬的身份怕是更不妥,只是那位嬤嬤她............”
太后眼中漸漸冷了下來,長長的護甲在佛經(jīng)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戳痕,她拿出一條手絹細細的擦拭著手上華麗的護甲,溫柔的說“好孩子,你盡管說,不要怕!皇祖母在這呢!”
清羽佯裝有些膽怯的頓了頓,又強行鼓起勇氣道“她說磬兒若是不來.....那就是藐視皇恩,白白辜負了皇后娘娘的牽線情分,然后又說了一些條條道道的大道理,磬兒想別的倒是無所謂,只是這藐視皇恩的罪名磬兒可不敢,所以只好換上孝服進宮來,去靈堂的途中正好路過了慈寧宮,磬兒實在是掛念著皇祖母,就不顧吳嬤嬤的訓(xùn)斥闖了過來!”
清羽小心翼翼的問道“莫非這吳嬤嬤不是皇祖母派來接磬兒的,那......那...”她猛然跪在地上道“皇祖母切莫動氣,磬兒聽到她說是奉了圣命來才會跟她走的,磬兒以為......這宮中能下圣命的應(yīng)該只是皇上和太后,沒想到這......這吳嬤嬤竟然敢欺騙磬兒!”
太后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入世未深,這外頭隨便來了人打著哀家的名頭就能將你哄來,你呀!怎么就不怕危險呢!雖說瑞兒也在宮中,你想著也許他能護著你,可你怎么沒想過這宮中這么大,你又不熟路,萬一有歹人把你騙到深僻廢宮中去,稍微對外傳些什么,你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清羽誠惶道“磬兒.....沒有想過這么多.....磬兒知道人言可畏,可.....可一聽說是皇祖母要見磬兒.....磬兒就沒有多想.................”
太后嗔道“哀家知道你孝順,可你終究是未嫁人的小姑娘,萬一出個什么事,你讓哀家和你的父皇母后如何安心,還好你路過哀家的慈寧宮,還知道進來看看哀家,若是你直接跟那位吳嬤嬤走,誰知道她會把你帶到殊太妃的靈堂上去,還是帶到別的地方,你呀!真是一點心都長!”
清羽點頭道“皇祖母說的事,磬兒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后向清羽伸了伸手,清羽走上前坐在太后身邊,太后和藹可親道“你方才說那位吳嬤嬤訓(xùn)斥了你?”
清羽點頭道“是的。”
太后有些不悅道“磬兒,這次可不怪皇祖母不怪你了啊!其一:你是越國的公主,越棱皇室的嫡親血脈。其二:你是瑞兒未過門的妻子,哀家的孫媳婦,凌國的三王妃。你怎么能任由一個嬤嬤訓(xùn)斥你而無動于衷呢!”
清羽微微額首支支吾吾道“皇祖母教訓(xùn)的是,磬兒再也不敢了。磬兒......想著既是皇祖母派來的人就是代表著皇祖母的意思,所以吳嬤嬤在訓(xùn)斥磬兒的時候,磬兒只當(dāng)是聽皇祖母的教誨......所以......”
太后眸中快速閃過一絲喜色,面上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輕點了一下清羽,嘆道“罷了!罷了!你這黃毛丫頭真是什么都不懂,哀家有的是時間以后慢慢教你!”
說完太后抬頭對外室喊道道“來人!”
人影一閃,簾帳被人掀起,進來的是落霜,她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偎依在太后身邊的清羽,眸中一絲失落快速閃過,她對太后笑道“太后,何事?”
太后道“那個去接磬兒的吳嬤嬤現(xiàn)在何處?”
落霜道“在外室等候呢!”
太后笑道“這天寒地凍的,還真是難為她一個老嬤嬤大老遠的出宮去接磬兒了,你將她帶進來,哀家要見見她!”
落霜微微一怔,但只有一瞬,她淺笑著轉(zhuǎn)身去外室,清羽瞅著她的長長的袖口,突然咦了一聲,轉(zhuǎn)頭好奇的問道“皇祖母,今年宮中是不是都很流行戴墨石做的手鐲啊!”
太后笑道“哀家深居佛堂多年,早就不知道外面現(xiàn)下流行什么樣式的鐲子了,怎么!最近宮中很多人都帶墨石手鐲嗎?”
清羽搖頭道“也不是!今兒吳嬤嬤不是來府中接磬兒嗎!磬兒無意看見她手上帶著一只鑲嵌著墨石的鎏金鐲子,本來是并沒有在意的。剛剛落霜姑姑進來的時候磬兒正好看見她手上也帶著一只鑲著墨石的細絲鐲,所以磬兒想現(xiàn)下宮中大概很喜歡待墨石手鐲吧!”
太后眸中寒光一閃,突然看向清羽笑道“磬兒,你真是好眼力,別人手上帶了什么鐲子,你怎么一眼就看出來了呀!真是好生厲害!”說完便緊緊盯著清羽等她回答。
清羽回道“皇祖母怎么忘了,這墨石的發(fā)源地就在越國,它是磬兒母國出來的,磬兒看見它心中覺得甚是親切,所以就記下了!”
太后轉(zhuǎn)眸笑了笑“哀家糊涂了!竟忘了這墨石是你本家的東西,怎么!磬兒想家了?”
清羽低頭道“想是想,不過磬兒現(xiàn)在有太后,皇上疼著,以后有王爺照顧著。這里跟磬兒的家沒什么兩樣,磬兒早早的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了呢!”
天后拍著清羽的手笑而不語,伸手將一盤點心遞給了清羽,清羽接過點心謝過太后便吃了起來,太后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精致華麗的護甲,拿出手絹輕輕的擦拭著。
這時落霜進來道“太后,人到了!”她身后人影一閃,吳嬤嬤低著頭從她身后走了出來,她跪伏在地上道“奴婢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太后笑了笑,一手撫摸著護甲上的金絲扭花,那金絲纏繞的花朵看起來比真花還要艷麗動人,但觸碰上去卻冰涼寒心。
“你就是吳嬤嬤,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吳嬤嬤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頭,只見她嘴角高腫,臉上掌印發(fā)紅,唇畔還有一絲半干的血跡,清羽心中一驚,拿糕點的手停滯在空中。吳嬤嬤的突變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一絲不祥的預(yù)感從心底蔓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