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皓是在大四下學期找到的公司,直接簽了合同,是S市臨近的一個市。李海申請留校得到了批準,以后就在學院學辦工作,服務廣大學生。李海這家伙可是從大一開始便沒停止過跟學校老師套近乎的行為。
程遠本來也準備留在S市找工作的,而且也有幾家公司有了意向,只可惜他的父母非要讓他回老家,說是家里已經幫他安排好了一切。他抗拒過,可是最終還是妥協了。他們家只有他一個孩子,而且他的父母都很強勢,再加上一些柔情攻勢,他便回去了。
周立沒有考上廈門大學,補報志愿的時候去了北京一所院校,離S市也就是六個小時的火車而已。王娜是本市人,父親老早就為她籌劃好了一切。
總的來說,班上六分之一的學生讀了研究生,三分之一留在了S市,其余的遍布中國。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現在還沒有正式畢業的各位同學緊張的寫著他們的畢業論文,為拿畢業證做著倒數第二件事情。
因此,張興羽也就很少去殷惜那里了。
五月20號,論文上交了,接下來就是等著畢業答辯。
答辯安排在六月七號至六月十號四天。
五月二十五號晚上,張興羽收拾起東西背著背包剛打開宿舍門。李海好奇的問道:“大晚上的,背著包去哪兒?”
“自習。”張興羽低沉著聲音答道,卻在臨走的一刻回頭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微笑。把眾人雷到慌。
“這小子犯什么神經啊?大學四年沒見他上過自習,現在快畢業了論文也上交了也不用趕了還跑去上自習?程遠,這小子是不是真有神經病啊,你看你都不犯神經了。”李海望著程遠一臉好奇的問道。
程遠想了想道:“或許他只是想在離別前最后感受一下學校自習的氛圍。”
“有病。”李海撇撇嘴道。
張興羽來到面對學校后門的五號教學樓二樓的一間教室。張興羽看到教室里滿是低頭看書備戰期末的學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來到靠窗戶的一個位子。窗外一顆顆柳樹在夏夜里輕輕搖動,桌子上還有白天從窗戶飄落進來的柳絮。張興羽吹了一口氣柳絮盡皆離開桌面。
張興羽把書包放下,拿出信箋,拿著一支筆在信箋上寫下了:‘敬愛的親愛的吾愛的殷惜老師:’
然后轉動著手里的筆想著接下來的語言。
想著想著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道:“以前咋不覺得寫情書是體力加腦力活兒呢?”
………………
殷惜拿著張興羽寫給自己的信,猶豫著要不要打開,她有些害怕看到里面的文字,擔心文字會讓自己更加難過,更加的不知所措。
她回到臥室,打開床前的臺燈,昏暗的燈光讓人不自覺的有些惆悵。
把信箋放在床上,來到書桌前,俯身把窗戶打開。屋外的柳葉在夜風中飄飛,夏日的氣息濃烈得讓人有些煩躁。
殷惜拿起信箋坐在床上靠著床頭的墻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內心莫名的緊張。最終還是展開了信箋。
當看到那個稱呼時,殷惜忍不住搖頭苦笑。他永遠是這般讓自己哭笑不得。
“敬愛的親愛的吾愛的殷惜老師:
情書這種東西其實挺浪漫的。問題是內容挺復雜的。
論文在三天前已經交了,而且也合格了,再等上十天畢業答辯完,事情就算了了,就等著六月三十號那天拿畢業證,畢業證在手我便不再是這里的學生了,我就會踏入社會,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便不再是你的學生,我們就不再是師生,我們之間就沒有所謂的不可逾越的身份了。那個時候我想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愛你,也請你給我一個真正的機會,而非現在的若即若離。
我知道除了師生關系以外你還會考慮到年齡問題,其實吧,年齡這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們也就只是相差八歲,八歲吧也就只是八年而已,八年其實很短的,你看看一晃眼的,我就快二十了。對了快六一了,我又要過生日了,我希望這一次的生日愿望能實現。八年其實很短暫的,雖然你比我大,但是有科學證明,女人的壽命普遍比男人高,所以很有可能咱兩死在一塊兒。所以,以此推斷,女大男小的結合是正確的,有利于夫婦兩人在生命的末端攜手共進。
人生那么短暫,八年更是不必提,所以八年真的沒啥可在乎的意義。很快,人就會老,就會死,短暫的一生應當讓自己開開心心,想愛便愛。你愛我,所以你應該愛我。我愛你,所以我會一直好好愛你。
殷惜,我知道你很傳統,你覺得你有男朋友了,不應該和我在一起是吧。可是你知道為什么人們需要戀愛而后再結婚嗎?戀愛的過程就是嘗試的過程。在戀愛里是沒有第三者的,我的追求并非插足,只是因為我愛你,并非是要破壞誰和誰的感情。從頭至尾我只是爭取。
而你離開他選擇我也并非是背叛,你們之間只是在嘗試,在試驗對方,當你發現你愛的是我的時候你就應該做出新的選擇。而你的重新選擇與道德無關,只是心靈的訴求而已。
只有不斷的嘗試才能知道真正的所愛,才能選擇對的那個人,才能確定誰才是與你共度一生的人。
婚姻是神圣的,我相信與我共步神圣婚姻殿堂的人就是你。
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是就因為我不夠好,說明我有好的潛質,我還有進步的空間,我會越來越好,最終達到你的要求。
請給我機會讓我給你肯定,給你一個最終的堅定選擇,讓我成為你終生的伴侶。
殷惜,千言萬語其實就只是肯定一句:我愛你。
你親愛的摯愛的很愛的張興羽
2007年5月25日。
…………
殷惜哭著笑著看完了這封情書,卻也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原來在張興羽的世界里婚姻如此神圣,不能被褻瀆。原來想讓張興羽放棄并不是那么難,只要自己變成有夫之婦就可以了,他的愛其實并非肆無忌憚,他也有他的底線。
殷惜微笑著輕輕擦拭自己的眼淚。
“興羽,讓我最后一次為你過生日吧。”
殷惜決定跟周啟明結婚了,但是這個決定只能一直保持到張興羽答辯完,她不希望這個決定讓張興羽失落影響答辯的狀態。
最初決定等他畢業后進入社會,讓彼此漸行漸遠,可是當看到這封信以后,她知道她有一個可以徹底了結這場不該有的愛戀的方法,就是結婚。
終于有了解決的方法,可是心里為什么會這么痛呢?自己一直糾結的苦惱終于可以化解了,為什么這么難過呢?終于可以讓張興羽不再糾纏,不再煩自己,自己也可以不用在糾結,為什么這么傷心呢?
殷惜緊緊的抿著嘴,眼淚不斷往下滑落,她甚至已無力再去擦拭。
…………
因為要準備答辯,所以公司給張興羽放了假,但其實答辯真沒啥可準備的,就是走走過場而已,到了最后關頭,誰還能不讓你畢業不成。所以張興羽有了大把的時間。而最讓他開心的是他的時間有了意義,因為殷惜答應了他每一次的邀請。
他很開心,他知道這是那份信的作用,她看到了自己的心,也理解了那些想法,他知道自己再努力努力,終究能讓她和自己在一起。
其實,張興羽不知道的是,那根本就是回光返照離死不遠。他還沉浸在幸福中。
六月一日這天,張興羽去了殷惜那里。殷惜說要給張興羽一個由她全權準備的生日,他坦然接受了。殷惜又問他喜歡吃什么,他便把能報的菜名都給報了。
殷惜打開門便看到穿著一件藍色格子襯衣的張興羽咧著個嘴笑著。
“進來吧。”殷惜讓開道。
張興羽進門后四處瞧了瞧沒見什么異常。
“看什么呀?”殷惜好奇一問。
“還以為你為我準備了些啥了?”
“什么?”殷惜笑問著。
“彩燈啊,花啊什么的,你讓我來你這兒又不出去逛,我當然會以為你會給我什么浪漫驚喜。”張興羽撇撇嘴。
殷惜好笑道:“你以為我是你啊。”
“我很浪漫嗎?”
殷惜無奈的搖了搖頭徑直去了廚房。張興羽跟了進去看著不大的廚房里堆了不少食材。
“你就準備做頓飯給我吃?”
“兩頓。”殷惜糾正了一下。
“哦。”
“不滿意?”殷惜隨口道。
“滿意,當然滿意,多幸福啊。”
殷惜忍不住笑了笑“是不是不習慣這種平常到單調的方式啊。你啊就是滿腦子稀奇。”
“不是,當然不是。你做飯給我吃,我是真的覺得很好,這才是真正的浪漫。陪著你慢慢變老就是我人生最大的浪漫。”張興羽依著冰箱勾著笑意。
殷惜背對著張興羽洗菜,聽到張興羽的話表情有一刻的凝滯。
“你幫不幫忙?”
“不是說你做我吃嗎?”張興羽盡是滿臉無辜的表情,真不知道這孩子是咋回事兒。
“不幫忙就出去。”殷惜沒好氣的說著。
“看你做啊?”
“幫還是出去?”殷惜回身望著他道。
“幫,幫你做飯是我人生第二浪漫的事。”說著就撩起了袖子。
“你是不是在家從不做的?”殷惜問。
“不是啊,我媽發神經的時候會讓我做。”張興羽接過了殷惜洗菜的活兒。
“什么意思?”殷惜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我媽發神經的時候會想要讓我成為一個新好男人,所以得會洗衣做飯。不過也只是偶爾做做,大多數還是不太做。”
…………
殷惜基本把手里的活兒都弄妥當了,卻發現張興羽還在一邊一片葉子一片葉子的洗著。
“你能不能快點?”對于張興羽的洗菜功真有點嘆為觀止。
“很慢嗎?我確保洗干凈啊。”
殷惜聞言一陣頭痛把他往外面推道:“行了,大少爺,您等著吃吧,就你還做新世紀好男人,做新世紀蛀蟲還差不多。”
張興羽被殷惜推了出來特無辜的道:“我有那么差勁嗎?”
“沒有,我想我只會低估你。”
無可奈何下,張興羽同學只能躺倒沙發上對著電視機發青春呆。
“就我們兩個人吃得了這么多嗎?”看著殷惜一盤接著一盤的往外端菜的時候張興羽忍不住問。
“你不是胃口很好嗎?上一次你不是說學校食堂的伙食很糟糕嗎?去餐廳的時候不是點了很多嗎?怎么?你還會嫌多?”
張興羽撓了撓頭道:“我不是怕你太辛苦嗎?”
“是嗎?”
“呵呵,我坐著說話不腰疼。”
張興羽看了看眼前的菜道:“殷惜,你咋就把我說的菜都做了呀。”
“你喜歡呀。”殷惜嫣然一笑。
張興羽有些害羞的撓了撓頭道:“謝謝。”
“快吃吧,糖醋排骨是我第一次做,看味道怎么樣?”殷惜笑著夾了一塊排骨給張興羽。
“好吃。”張興羽咬了一口道。
緊接著是青椒肉絲,麻婆豆腐,其實都是一些家常小菜。殷惜也慶幸有這一點,她可不認為自己有實力做滿漢全席。
一頓飯就在你夾菜給我,我夾菜給你的激烈斗爭中結束了。
張興羽仰躺在沙發上,捂著肚子有些難受。
殷惜笑了笑,很高興自己這頓飯收獲到了這般贊美。
“殷惜,下午吃什么呀?”
殷惜一邊收拾碗筷一邊笑著道“剛吃完就下一頓啦?”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頓吃的就夠豐盛的了,下一餐該怎樣啊?”
“下午吃火鍋。”
“火鍋?挺好,呵呵,我喜歡。”
過了一會兒張興羽來到廚房道:“殷惜,我好無聊啊。”
“你去我房里玩會兒電腦吧。”
“可以嗎?”張興羽有些受寵若驚。
“當然了。”
“你的電腦里有隱私嗎?”
“干嘛這么問?”殷惜手里的動作不停。
“如果有,我謹慎一點啊,那是你的隱私。”張興羽頓了頓接著道:“不管是跟誰的。”
“沒有啦,全是工作上要用的,你別把它們給刪了就行了。”殷惜手上的動作停了停,目光飄遠。
“哦。”
過了一會兒張興羽又跑到廚房道:“殷惜,我可不可以下游戲來玩兒啊?”
“好吧,你看看吧,要是內存不夠,你跟我說一聲,我看什么東西可以刪掉的,幫你刪掉。”
“真的?”張興羽覺得這個世界太……美好了點,有點承受不住。
“快去玩兒吧。”
“哦。”殷惜回頭望了一眼張興羽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背影。抿了抿嘴心里走過一陣悵然。
過了一會兒張興羽又跑到了廚房里。
“怎么了?是不是內存不夠?”殷惜把一個盤子輕輕放好后問道。
“不是,我不想玩兒,我想和你一起洗碗。”
殷惜笑了笑“好吧,但是拜托你速度一點,用不著洗得一點細菌都沒有,這個世界若是沒有細菌也是不行的。”
“呵呵,沒問題。”張興羽撩起袖子站在殷惜身邊幫著她把碗筷都洗好收拾好。
收拾好一切兩人便到客廳看電視。
張興羽有意拉近自己和殷惜之間的距離,減少彼此間的空隙,雖然殷惜有點尷尬,但并沒有排斥,只是身體難免緊張了些。好在張興羽會說點廢話調節氣氛。
“興羽,這樣的生日是不是很無聊啊?”殷惜扭頭望著張興羽。
張興羽笑了笑:“是啊。”
殷惜別過頭去咬了咬唇。
張興羽嘿嘿一笑道:“你本來就很無聊啊,要是你不無聊,怎么能顯得我的有聊呢?再者說了,完美人生就當是無聊和有聊的結合啊,要是事事都有聊,這個人生豈不顯得過于無聊了嗎?”
殷惜忍不住笑了笑,卻在心中生出酸楚。他的任何一個回答都會讓她的心情變得不同,或是失落或是無奈。任那一個都不好過,卻是千般滋味讓她的單調豐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