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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望北村離開后的劉星皓,走沒多遠,便發現自己身后跟了一個“小尾巴”。
有個小家伙一直躲在附近的樹林里,悄悄地跟著劉星皓。每當發現劉星皓意欲轉身之時,他便跳進一旁的草叢灌木中躲避身影。只可惜他的道行還太淺,腳下發出的腳步聲與劉星皓的腳步聲并不能完美的重合。
“你到底要跟我多久啊?小聰?”聽著那細碎的腳步聲,劉星皓已經猜到了后面跟來的,肯定是個小孩子。剛才其他的小朋友們都跟劉星皓告了別,只有小聰一直沒有露面。現在想想,他一定是偷偷地躲在了村外面的森林里,一直在等著自己呢。
“你怎么知道是我啊?老師……”小聰從旁邊一棵大樹的后面露出了半個腦袋,一臉尷尬的笑著。
“不是你還能是誰啊,我一猜就是你。快點回去吧,送老師到這里就行了。”劉星皓沖他擺了擺手,勸他趕緊回村子去。
“老師,我真得不舍得讓你走。要不然我帶你去隔壁村我姥姥家吧。我姥爺人特別特別的好,他一定會愿意留下你的。”小聰說得特別認真,年紀還小的他,通過這段時間以來的學習,認得了不少的漢字,對劉星皓這位為人謙和又會功夫的老師也是特別的崇拜,他還指望著劉星皓能教一教自己那門叫做“跆拳道”的功夫呢。
“哈哈,謝謝你的好意。可老師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老師要去尋找一位同伴,他不知流落在這大森林里的哪一處,不管他是死是活,我一定要帶他回家去才行。你能明白老師的,對嗎?”劉星皓從來未曾放棄過尋找余耀海的機會,現在離開望北村,或許也是一個契機,正好能讓他專心致志的在這片大森林里好好地搜尋一番。
“好吧,老師和我阿爹說過的話都一樣,男人不光要為了自己,還要為了同伴,為了自己的家人做出奉獻。希望你能盡快找到你的那位同伴,到時候,你還會回我們望北村來看看我們嘛?”小聰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的光芒。
“嗯……我想……應該會回來的。”劉星皓淡淡地笑了笑,沖小聰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好,一言為定哦,老師!等你回來的時候,我一定在村口的大槐樹下迎接你!”小聰得到了劉星皓肯定的承諾,終于心滿意足地回村去了。
其實劉星皓心里也清楚,到底能不能找到余耀海,就跟在大海里能不能撈到一枚針一樣,困難極大。他之所以現在答應了小聰,就當是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吧。要不然,眼前這個執拗的孩子一定還是不肯就此回頭。
…………
眼看著離望北村越來越遠,劉星皓重新回到了大森林當中。
很快,郁郁蔥蔥的樹木便把東西南北都給攪渾了。遮天蔽日的樹冠,把悶熱的陽光也給遮去了大半。
劉星皓照著霍叔曾經教過的法子,以樹冠的稠密稀疏來區分南北,這是森林里天然具備的指南針,只要多看幾眼,便可掌握其中的竅門。
辨別了東西南北之后,劉星皓決定要往東北方向走,先去找到那條河,然后再順著河流的方向,往下游更遠的地方去找一找。
上一次他初來乍到不識方向,在這片森林里來來回回地兜了幾天的圈子,一直走不出這片密林。其實只要尋對了方向,在心中對大致的方位有所估算,想要找到那條河,倒也不難。
劉星皓就這么一直走了大概四五個鐘頭,耳邊依稀聽見了河水流淌的潺潺之聲。眼看自己辛辛苦苦走了半天總算沒有白費,劉星皓心中大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沒過多時,便找到了那條帶著他“偷渡”來到越南境內的河。
“想不到兜兜轉轉了一大圈,我又回到了這里……”
劉星皓撲到河邊,先捧起一把冰涼的河水灌進了嘴里。這河水帶著絲絲清甜的口感,甘醇凌冽,入腹冰涼。劉星皓不敢貪多,只是喝了兩口,便即罷了。
他尋了一塊大青石坐了上去,取下肩上望北村孩子們臨別之時送給他的干糧。干糧袋里裝著些烤炙的小餅,還有些炒米之類的。
劉星皓拿起一塊小餅干嚼了起來,這干巴巴的小餅,竟讓他格外懷念母親過年時才會做的那種糖餅了。那種糖餅也是這般如巴掌一樣的大小,烙得兩面焦黃。趁熱時拿一塊在手里,先咬下一個角,讓糖餅里的熱氣冒出來,若是大口囫圇咬下去的話,只怕舌頭嘴唇都要給燙化了。
“也不知道母親現在怎么樣了,家里還好不好……”離開了家這么久,劉星皓難免有些想家了。
背井離鄉的人兒,最怕的就是想念起家里的親人。那種抓心撓肝的思念,是朝夕相處的人永遠也無法理解的一種痛。如果現在能讓劉星皓回到老家,見一見父母的話,就是讓他加刑十年,只怕他也肯答應下來。
想起母親做的那種糖餅,再吃這干巴巴的小餅,就全都不是滋味了。劉星皓囫圇幾口吞了下去,又捧了些河水喝了兩口,今天的午飯,也就算這么打發了。
眼下他身上帶著的干糧,湊湊合合吃上個三五七天,肯定是沒有什么問題的。可若是這些干糧吃完了之后,還是沒有尋到余耀海的蹤跡,苦無后勤補給的劉星皓,只怕終將要選擇放棄,或者是,迷失在這片叢林當中……
“余大叔啊余大叔,你可別跟我玩躲貓貓了,趕緊讓我找到你吧……”
收拾好干糧袋,劉星皓往肩上一背,便再次開拔往河流的下游走去。他可不敢在這里耽擱太久,這片原始叢林里啥玩意沒有?若是再遇上個什么毒蛇猛獸之類的,他可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了。
林中各種鳥獸蟬鳴的聲音不絕于耳,這在劉星皓聽來,無疑是一種最天然的音樂了。伴隨著音樂的旋律,他的步伐也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幾分。
隨著日頭慢慢的西斜,劉星皓終于轉過了這道河灣來。
繼續往前剛走了沒幾步,劉星皓突然眼前一亮!只見前方不遠處的濕地上,一個新鮮的腳印赫然印在那里!
劉星皓飛快地沖了過去,比當初發現了新大陸的哥倫布還要激動!
他俯身在那枚腳印旁仔細觀察了半天,眉頭忽而皺起,忽而又舒展了開來。
皺起眉頭,說明他是有些失望的。這枚腳印雖然是新鮮的,可它的尺碼太小,明顯和余耀海的鞋碼對不上。
可他繼而又想到,有腳印的地方,肯定會有人。有人的地方,附近八成就會有個村子。這枚腳印雖然不是余耀海的,可他搞不好也和自己一樣,發現了這枚腳印,繼而遇上了一個好心的人,說不定還被那好心人帶回了村子呢。
想到這里,劉星皓突然間感得信心大增,冥冥中覺得余耀海余大叔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
像劉星皓這種善良的人,自然會把其他的人也想象成與他一樣的善良,可現實情況呢?
嘿,余耀海還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最起碼,他在罌粟村里有吃有喝的,還沒被活活的餓死。
只不過每天干不完的苦力活,讓他快有些受不了了。
此時的他,才剛把廚房的鍋碗瓢盆刷完,現在正蹲在木盆前“吭哧吭哧”的洗衣服呢。
木盆里扔了十幾件那些半大小子們的臟衣服臟褲子,這些沒人愿意干的苦力活,現在都甩給了余耀海。
“阿嚏!”一個響亮的噴嚏,自余耀海的鼻孔中噴出。他拿起身邊的臟衣服揩了揩鼻涕,沒頭沒腦的罵了句:“草他姥姥的,這他么又是誰在想我呢吧?”
在這罌粟村里呆了這么多天,也沒有個能用漢語交流的人。余耀海閑的沒事就會罵上個幾句,反正也沒人能聽得懂,正好可以排解一下心里的寂寞和煩躁。
他的腳上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的帶著一副鐵鐐銬,比當初南云省第七監獄的那副鐐銬稍微寬松了那么一點點。邁腿的時候雖然走不了大步,但正常的步伐還是能走的。
這是查波特意為他備下的“禮物”,他可不舍得讓這個老頭子再偷偷地跑咯。沒事的時候,查波偶爾還會來罌粟村里找余耀海聊聊天,了解一下大陸那邊的各種風土人情什么的。
對查波這個人,余耀海是真的完全看不透。他曾提出要給查波錢買自己的自由,可查波連余耀海能提供的價碼都不問,就給斷然回絕了。想想也是,一個種植罌粟的大毒梟,他怎么可能會缺錢呢。
余耀海還試過跟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企圖打感情牌讓查波釋放他。可查波卻好似有著一副鐵石心腸一般,對余耀海的肺腑之言只是聽聽而已,也就罷了。釋放?不可能的。查波只不過對那些半大小子們提了一句:“不許你們打這個老頭。”僅此而已……
余耀海仔細的想過:“自己一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既不懂越南話,又沒有什么利用價值,真不知道這個天殺的查波非要留自己在這里做什么?”
其實“利用價值”,余耀海身上還是有的,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