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唰…………”
昏黃的路燈猶未熄滅,天色尚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清冷的街道上,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身影正兢兢業業的揮舞著手里的大笤帚,他要趕在人群出門之前,把這條街打掃的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陰晴雨雪,還是冷熱寒暑。這條幾公里長的街道,保證它的整潔衛生,就是羅藍軍每天負責的工作。
“唰…………”
“唰…………”
大笤帚在他的手中使得虎虎生風,果皮紙屑煙頭塑料袋被他利落的歸置到一起,再一并鋤進垃圾車拉走。
掃著掃著,羅藍軍似乎發現了什么,他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平鏟,彎下了身軀一下一下的,把一塊死死黏在地上的口香糖從地磚上鏟了下來扔進了垃圾車。平時在路面上這種口香糖最難清理,它會黏在路人的鞋底粘的到處都是。
站起身來的羅藍軍,用拳頭砸了砸自己的腰桿,多年以來的勞碌工作讓他的腰肌勞損日益嚴重。可沒有辦法,這就是他的命。
早些年的時候,他曾經在一家全國都名列前茅的煤炭集團下屬的煤礦上工作。在當時來說,做一名煤礦工人意味著無上的光榮,每月拿著豐厚的薪水,逢年過節還有令人眼紅的各種福利,那可真是捧著一只令人稱羨的“鐵飯碗”。
不知從何時起,煤炭突然成了污染的代名詞,成了造成霧霾的元兇。原本皇帝女兒不愁嫁的煤炭突然成了燙手的山芋,誰都想拒之門外。
經受不起市場的波折,資金鏈斷裂拖欠了員工大半年工資的煤炭集團轟然崩塌。很多像羅藍軍這樣的家庭支柱突然間成了落魄的失業者。沒有文化,只會挖煤的羅藍軍想要再就業談何容易?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結發妻子又在這個時候離開了他。
如果有別的選擇,環衛工這份工作,誰都不想做。可沒有辦法,還有兒子和老娘在等著他來供養,面子和肚子比較起來,還是先填飽肚子吧。所幸環衛工的工資發放還是很準時的,從未有過拖欠的情況。
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羅藍軍這么一干,就埋頭苦干了十多年。每當在街面上看到認識的人時,他總是會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連個招呼也不敢打。只有在每天下了班之后,喝上幾杯小酒,讓酒精來麻痹一下自己那顆男人的自尊心。
“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這句話他最喜歡掛在口頭上,所以他在兒子的名字里用上了“青”這個字,他希望兒子能活的比自己強,這恐怕是每個父親的夢想。
這個辛苦勞作的男人,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一直在苦苦撐著這個家,就是希望兒子好好讀書,有朝一日能考上個好大學,混出個人樣來。
可他的兒子,昨晚一賭氣就這么摔門走了,一整夜都沒有回家。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街上陸陸續續出現了早起的行人,他們忙碌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街面上的衛生早已收拾的七七八八,羅藍軍把打掃衛生用的笤帚垃圾車收拾妥當,看了看手機,已經快到孩子上學的時間了。他連忙邁開步伐,準備步行前往兒子就讀的學校——江州市實驗高中。
江州市實驗高中離他清掃的這條街也就隔了幾個彎,羅藍軍邁開大步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學校的門口。
他在學校門口苦苦等候了半天,卻始終沒有見到兒子的身影。突然看到前面走在路上的一名學生似乎和兒子是一個班的,連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氣的說道:“同學,你好,麻煩問你個事啊。”
那位同學轉過身來,一見是名環衛工人拍了自己,立馬換上了一副鄙夷的神情,伸出手來撣了撣自己的肩頭。一臉不高興的說道:“干啥?我這還等著上學去呢。”
這微小的動作看在眼里卻扎在心上,羅藍軍尷尬的搓了搓手,還好他那黝黑的面龐上看不出臉紅來,身份的卑微讓這個男人連腰都不敢挺的太直,他輕聲的問著:“我是羅青陽的爸爸,小同學,你和他是一個班的吧?”
那位同學冷冷道:“是啊,怎么了?”
“啊,是這樣,我想麻煩你幫我找他一下,你就和他說,他爸爸在門口等他呢。”
“就這事啊,你不能打手機嗎?神經病,我一大早也很忙的好嘛!哪有功夫幫你找人。”那位同學一臉不耐煩的甩頭就走,壓根沒有幫忙的意思。
被嗆得啞口無言的羅藍軍愣在了學校門口,嘴里嘟囔著:“真不知現在的孩子這都是怎么了……”
正在愣神的功夫,這時后面上來一人問道:“老哥,你這是要找誰啊?”
回過身一看,原來是學校的門崗保安,羅藍軍尷尬的解釋著:“啊,我是來找我兒子的。他手機丟了,我也沒法給他打電話。”
“行了,瞧你也不像壞人,進去吧。快去快回哈。”那門崗保安通情達理的放他進去了,剛走沒幾步,又叫住了他。“老哥,你那背心還是脫了放我這吧,回頭再來拿。”
羅藍軍低頭看了看自己穿著的橙色反光背心,上面還寫作大大的環衛二字,確實是不太雅觀,他連忙脫了下來,這要是穿進了學校里,肯定要給兒子丟面。
來到兒子就讀的高三(9)班,老師已經在領著同學們背誦著英語單詞,瞧見羅藍軍到來,大家都顯得有些錯愕。
“您有什么事嗎?”老師看著羅藍軍,不解的問道。
“老師,您好,我來找一下我的兒子羅青陽。”羅藍軍站在教室門口伸著腦袋朝里面打望著,可看來看去,竟沒有看到羅青陽的蹤影。
“你來找羅青陽?可他今天怎么沒來上課啊?”老師的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打在了羅藍軍的頭頂上。
“啊?他竟沒來上課?”羅藍軍此時就覺得雙腳好像踩在了棉花套上,雙膝一軟,眼前一黑,一下子摔倒在了教室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