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尚溪城后,一片喧嘩吵擾隨之傳進了馬車之內,如此哄哄嚷嚷的聲音鋪天蓋地的落下來,不用看也可感覺到尚溪城的繁華景象。
“公主,你看這里的房屋都好奇怪吶?!彪S著喜兒的一聲驚呼,我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探頭望過去,街市之上已然戒嚴,兩旁全是手持長槍的西廖士兵,個個身穿銅質鎧甲,肅穆謹慎,沒有半分兒戲之態。
兩旁士兵外圍站滿了好些西廖百姓,他們個個滿臉堆笑,歡心鼓舞的掂足抬頭,向我們這邊望過來。
在向后望去,他們身后靜立著的一排排房屋確實和東舒有很大區別。
每座房屋俱是圓頂尖角,向上空直直延伸。顏色也是五花八門,紅的,綠的,各種各樣的鮮明艷麗的顏色,在這里都可以看到。望上幾眼便覺賞心悅目已極,不像東舒那般主色調永遠是朱紅色。
有的房屋想是樓層比較多些,上方直伸出的尖角都快沒入云彩上面了。不得不贊嘆一聲,西廖的建筑業發展的比東舒要好許多。
東舒市井中所建造出的樓層最高的建筑物,也就要數虞膳堂了,有且只有五層而已。和這種高度簡直無法比擬,更不可同日而語。
隨著“嘎吱”一聲沉悶的響動,轟隆隆仿似回聲一樣深重的余音繚繞下,我們便漸漸進入了西廖國的皇宮。
掀開車簾遞目望去,皇宮中綠草萋萋,綠樹茵茵,花紅柳綠,金磚墻面琉璃瓦檐。靜靜聳在東北角的圓頂建筑高的不見頂端,越往上去越纖細,想來上面是不能住人的吧。
左拐右繞之下,不知在何時廖靜宣和他的那些大臣們俱是已經離開,不知道拐去了哪里。我們這一隊在領頭之人的帶領下,又轉過幾座假山,途經幾方閃耀的宮殿,馬車便漸漸停了下來。
“參見二公主!皇上有令,請二公主在行宮內稍作歇息。晚些時候,皇上專門為公主設置了晚宴,到時再行赴宴?!币粋€身穿淺橘色宮裝的宮娥,撩開車簾,低著頭一邊見禮一邊回話。
“恩,本宮知道了?!闭f著,我便站起身一手搭上她伸出的胳膊,借力踏上借板,下了馬車。喜兒也跟在身后走了下來。
我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宮娥,爾后抬頭向殿里走去,喜兒慌忙跟上左瞧右看,好奇不已。正殿之內亦是明麗奪目,赤金的鏤空香爐飄飄裊裊浮出幾縷青煙,一室淡淡的桂花香氣撲鼻而來,久繞不息。
“公主一路勞頓,是否要洗個澡換身衣物,洗澡水也已經備好了,公主隨時可以沐浴。”那宮娥走到我面前,恭順的低下頭緩緩道來。
“恩,做的很好。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見她頗有些伶俐,長相又很討喜,我不由問道。
“奴婢其蘭。”其蘭仍是斂著眉眼,仿似我就是才狼猛獸一般,不敢抬起半分。
“怎么也不抬頭看本宮一眼?難道是害怕本宮?本宮就長得這樣兇神惡煞么?”我故意裝作生氣得樣子,語氣涼涼伴著微怒,斜著眼瞧了她幾眼。
“公主請恕罪,公主出身尊貴,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敢抬頭直視公主?還請公主不要責怪,饒奴婢一回。”這么說著其蘭慌忙跪了下去,語氣里有絲顫抖膽怯??墒悄请p低垂的眉眼,被睫毛遮住一半的眸子里竟沒有半分慌張,是個人才。
“不知者不怪罪,本宮也不是那般不講道理的人,你且起來吧。是皇上專門派你來伺候本宮的嗎?”廖靜宣不會這么防范于我吧,放個這么機靈的人在這里。若是這樣,想來殺他也許是困難重重了。
“回公主,奴婢本身就在此行宮中當差,故而今日來此伺候公主,皇上并沒有特別吩咐奴婢什么。公主是有何不便之處嗎?只管吩咐奴婢便是。”其蘭緩緩站起身,又是那般垂下眸子的膽怯樣子。
“恩,行了,本宮也無其他特別的事,本宮一會要去沐浴,你且先去幫本宮調下水溫吧。”我再次瞅了她一眼,隨即吩咐下去。
“是,公主。”答應著她便躬身退了出去。
喜兒迫不及待的跨到我前面,略含緊張,憂心忡忡:“公主,難道她是廖皇派來監視咱們的細作?”
“本宮也不太肯定,靜觀其變吧,一切小心點便是?!蔽逸p輕嘆了口氣,踱到長形方桌前倒出一杯茶水來。
喜兒自袖內摸出細長銀針,水中一插,遂放心點頭示意于我。
我端起來淺嘗一下,爾后一口氣全灌了進去,方才覺得那股燥熱退去一些。
爾后匆匆洗過澡,喜兒為我換了身淡粉色的羅裙。里襯的顏色嬌艷一些,羅裙左下角綻開一朵繁盛的桃花,花瓣鼓脹,飽滿瑩潤。外罩一襲淡粉輕紗,內里桃瓣若隱若現,些微朦朧之感。發髻綰起,翡翠玉簪搖曳其間。
一切收拾妥當后,便遠遠看到一個約莫四十多歲的太監,身著暗紅色宮服,頭戴黑面紅沿的扣帽,左手握著拂塵,微低著頭,邁著細碎的步子,向這邊走來。身后領著一大群小太監,俱是統一的深藍色宮裝,同樣的黑紅扣帽,顯然等級比前面那個低出許多。
不消一會他們便頓在了殿門口,低頭哈腰,躬身而立。一直守在門旁的小太監慌忙跑進來,屈身見禮,恭順稟報:“啟稟公主,晚宴已然準備妥當,皇上差人來請了?!?
我都看見他們站在門口了,還進來稟報什么?無解!
“公主,那領頭站著的是覃公公。他打從皇上做太子的時候便跟在皇上身邊伺候了,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文武百官都要讓他幾分吶,按照我們西廖國的規矩,應該傳他進來,打賞些物件比較好?!蔽艺氉栽谛睦镟止?,卻聽其蘭附在我耳邊,悄聲告知。
我回身望了她一眼,她的頭已抬了起來,露出堅定的眉眼。
“好,照你說的辦,去傳他們進來?!辈恢獮楹?,看到那雙眉眼,我便信了,信她的話是真的,是可行的,沒有騙我。當然即使不為她的那番言語,對廖皇身邊的人打賞一下也是應該的。
“傳覃公公!”剛才那小太監慌忙奔到門口,扯著嗓子大聲傳喚。我說他們就在你身邊吶,有必要喊的那般大聲?坐在殿內的我都覺得震的慌。
“奴才參見二公主,公主吉祥?!瘪I頭跪拜下去,齊聲參拜。
我自座上站起身來,踱到階下,彎下身子虛扶一把,嘴里客套出聲:“覃公公請起。覃公公以后不必給本宮行如此大禮,公公一直貼心照顧皇上已是夠費心神的了。”
“公主客氣了,老臣惶恐。”覃公公站起身來,嘴角掛笑,謙虛言說。
“本宮所說之話可是句句屬實。進宮路上便聽到下人們俱是滿口夸贊覃公公,怎能叫本宮不佩服公公的言行,公公的一片忠心呢?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覃公公莫要嫌棄?!蔽易韵矁菏种薪舆^一方質地純良的緋紅瑪瑙玉石,輕輕塞入了他的手心。
“謝公主賞賜。公主如有任何不甚習慣的地方,只管吩咐老奴便是。這會子皇上專門在慶華殿為公主置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歡迎宴,還請公主移駕前去。”覃公公不動聲色的接過玉石,緩緩納入袖中。面上依舊是一派淡然之色,言語間卻客套許多。
“恩,本宮這就過去。初來皇宮不甚熟悉,還請覃公公前面引路?!蔽乙嗍钦诡佇﹂_,收下就好,貪財不怕,就怕他不貪財。反正我總不能送他女人就是了。
“應當的,應當的,這是老奴分內該做的事,公主折煞老奴了。”覃公公低頭哈腰,一派喜洋洋之氣轉身前面帶路去了。
我帶著喜兒跟在覃公公身后,順著一道暗青色的石墻直直朝前走去,穿過一片占地廣闊的花園,又順著兩旁綠草盈盈石板鋪就的羊腸小道走了約莫盞茶功夫,便看見前面一座輝煌巍峨的宮殿,淺橘色宮裝的宮娥手里托著盤碗進進出出,藍衣太監也跟著忙忙碌碌,來回穿梭。
“公主,已經到了。請公主先行入內。”覃公公停在小道盡頭往旁邊一讓,躬身低頭讓我先行。
“有勞公公了?!蔽业灰恍Τc點頭,便帶著喜兒向前走去。
到得殿門旁,守門的太監看見我,一派茫然之色。待喜兒解說過后,恍然大悟般慌忙跑去稟報。不消一會兒的功夫,便見那太監回到殿門旁,揚聲高喊:“皇上有旨,宣二公主覲見!”
東舒皇宮里的太監見到要傳的人就在自己旁邊站著的時候也會如此高喊嗎?還是本身我便記錯了?
丟開這個讓人胸悶郁結的話題,我將身一挺便踏進了正殿之門。
雙腳將將平穩的踏進殿門之際,卻差點與急忙出來的廖靜宣撞個滿懷,遂低下頭彎腰見禮:“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廖靜宣滿目歡喜,眉宇間舒展開來,盈滿知足,聚滿笑意,慌忙
間一把將我扶起,唇角輕啟:“快快平身,公主以后和朕之間無需見此大禮。”
“皇上抬愛,甚感欣然。只是這禮節卻是不可廢去的。自東舒未起身之時,父皇便敦敦教導本宮出嫁從夫,禮帶夫君。父皇帶來一片赤誠之心,本宮再怎樣狂傲也不能陷父皇于不仁不義之中。”我對著廖靜宣輕聲一笑,不動聲色間抽回了自個兒手臂。
“哈哈,公主果真是個妙人兒,這話倒是把朕說住了。來,這邊坐?!绷戊o宣又強擰著抓住我的手,領我坐到了他旁邊。
“皇上,本宮惶恐。如今還未與皇上行婚定大禮,怎可如此逾越呢?”我慌忙推遲他的好意,不愿如此明目張膽的坐到他的旁邊。
“呵呵,東舒國果真是禮儀之邦啊,看二公主這樣子便是深得東舒國的好風氣,帶來一身好習俗,眾位愛卿意下如何?”廖靜宣眉眼歡笑,看向階下一干大臣,高興之情自是不再話下。
自進得殿門便碰到廖靜宣,又被他強自拉來上座,還真沒好好瞧瞧底下東舒國的大臣們。不由細細望去,此際各個大臣面色不一,有拍馬屁樣跟隨著廖靜宣歡喜的,有滿面愁容,頗為不快的,也有一副無所謂左搖右看的,真是千奇百怪,啥樣都有。
“皇上,依微臣看來并不是東舒國怎樣注重禮節,二公主此番做法便是深知自己輕重,知進知退。二公主本是和親而來,雖說與皇上有此婚約,可也不能因此位居后位。想我西廖國母儀天下之人,必須要有常人所不能的寬大胸襟,溫婉賢淑,對皇上體貼入微,才可保我西廖永世繁昌。”一位面色微白,虎目漆黑,圓睜迥然的大臣上來便參奏一本。
“尚書大人說的對,臣覺得目前有此襟懷,有此才德之人,當屬涵妃娘娘無疑,還望皇上三思?!眲偛拍俏贿€未坐下,這位便急匆匆的站了起來,彎腰見禮,侃侃而談。
“好了,好了,今日乃是朕專門為慶祝二公主遠到我西廖所設的喜宴,大家吃吃水酒,賞賞歌舞便好,不談這些煩心之事,不談國事。”廖靜宣不耐煩的擺擺手,爾后示意身旁立著的太監傳喚歌舞進來。
“皇上此言差異,此事茲事體大,事關我西廖全部百姓安危,關乎我西廖此后的繁榮富強,皇上怎能說此為煩心之事呢?”那面色白皙,虎目圓睜的大臣微微怒氣,面色不渝的開口言說。像個批判家一樣口沫橫飛,又像只蒼蠅蟲子一般,緊緊盯住,堅決不放。
廖靜宣嘴角噙著淺笑,上前一步拉住徘徊不定的我,硬硬拽進上座之內,爾后緩緩執起面前酒杯,飲下一口杯中酒。
抬眼望向將將激情言說的那人,暖意的眸子里沒有絲毫怒氣,依舊是淺笑晏晏,慢條斯里的啟唇言說:“尚書大人教訓的是,朕是太過隨心性了。不過,朕今日之宴是專門為歡迎二公主的洗塵之宴,二公主亦是主角,當有權利與朕一起坐于上位?!?
“是啊,尚書大人就算是心內焦急,也不用做的如此明顯讓天下盡知吧?!逼贪察o的大殿之上傳來一道晃晃悠悠的清涼之音,伴隨著嬉笑連連。
我循聲望去,但見廖靜宸歪歪斜斜的坐在下席首位,眉眼上調,唇角斜勾,淡淡淺笑,似嘲似諷。那被稱為尚書之人卻是微一愣神。
“老臣惶恐。就算再借給老臣十個膽子,老臣也不敢指責皇上的不是。大不敬之罪,望皇上責罰?!蹦巧袝笕艘娏戊o宣面上只是淺淡笑意,遂有些心內打怵般慌忙走出席座,跪在了大殿正中央。
“今日二公主到我西廖來,朕十分歡悅。今日宴會只為歡迎公主,吃酒看舞,別事不談。尚書大人若是再執意這般跪在下面,耽誤了朕看舞聽曲的興致,那可真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廖靜宣依舊是淡淡笑著,扭頭望向我,眸中光芒閃閃,燎燎生輝。爾后又看向身旁立著的宮女,“你去瞧瞧叫歌舞的怎還未回來?攪了朕的興致,可是犯下了大錯。連尚書大人都不會放過,又何止是你們?”
那宮女急急答應一聲。慌忙推下去催促了。
“謝皇上開恩?!鄙袝笕擞质强南乱活^,爾后低頭耷拉著臉,起身回了自個兒席坐。完全沒有了剛才激情言說,唾沫亂飛之時的模樣。
廖靜宣帶著暖意的眸子又朝我望了兩眼,眼里有絲愧疚之色,也有幾絲安慰之意。
我回給他一個無所謂,絲毫不在意的歡顏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