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陳遠并沒有立刻開往醫院,而是轉彎回了洛苑。
“顧先生,您怎么一個人回來了?”
也許是因為周小筱的關系,張嫂與顧陳遠他們的顯得親近了不少。眼下看顧陳遠一個人回來了,她忍不住上前問道,對上的卻是顧陳遠淡漠的眸子。
“張嫂,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記住自己的身份。”
一句話,劃清了界限。這讓張嫂很尷尬,她囁嚅著,還想說些什么,卻看著顧陳遠匆匆上樓的背影,什么也說不出來。
顧陳遠“蹬蹬蹬”上了樓,到了最后一節臺階時,終究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說道:“張嫂,幫我泡一杯咖啡端到書房。”
語氣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疏遠,張嫂郁結的心陡然一松,連連點頭說好,然后轉進廚房。
看著張嫂忙碌的身影,顧陳遠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么多年相處下來,雖不至于對張嫂有什么至親之情,但是也少不了感激。可是,他們的緣分也該到此結束了。
走進書房,顧陳遠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文件袋。抽出里面的文件,白紙黑字,竟然晃得他有些眼熱。等待這一天等了好久了,今天終于可以為母親報仇了。
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張月洛去世的那一天。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張月洛躺在病床上,微風將她曾經黑亮、現在早就失去了光澤的頭發吹拂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衰弱不堪。她抬起枯樹枝一般的手,指著那照片上的男人,飲泣說道:“這個……這個……就是……你的爸……爸……”
其實,那一天張月洛還說了一些話,但是顧陳遠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這么一句了。他的爸爸,拋棄了他和他媽媽的男人。那么只要有一點可能,他就要讓這個男人一無所有。
也就是這個信念,即使張月洛死了。顧陳遠也總是倔強的含著淚,尋找出頭的機會。那一年顧寧陳剛好到了他所在的孤兒院。他是主動跑上去請求顧寧陳收養他的。
“你覺得你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當時顧寧陳就是這么問的。
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來說,真的很難回答。可是當顧寧陳跨進車內時,顧陳遠跑了上去,自信地說道:“我的與眾不同在于,我敢于主動改變自己的命運。”
因為這句話,顧陳遠的命運便真的改變了,而改變命運的最終目的就是報仇。讓仇人死去不是報仇的最該境界。報仇的最高境界是讓你的仇人失去他一生追求的東西,然后生不如死的活著。
“媽,我會為你報仇!”
顧陳遠呢喃著,耳邊卻傳來很遙遠的聲音:“不要恨他。不要為我報仇!”
是了,當年張月洛說過這句話的,此時此刻,顧陳遠的心底竟然復蘇了這樣的記憶。可是真的不要報仇嗎?顧陳遠不甘心,他覺得張月洛當初說這樣的話。必定是害怕他沒有能力做到。
“媽,我現在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你就在天上看著吧!”
顧陳遠將文件裝進了文件袋里,略有些煩躁的走到窗前,窗戶正對著約翰的別墅。那棟別墅里黯然一片,顯然約翰今天又不在家。
“顧先生,您的咖啡。”
顧陳遠拿出煙,正準備點燃,張嫂敲了門。他應了一聲,讓她進來,自己則坐到了書桌前。靜靜地看著張嫂開門進來。
“張嫂,你等一下。”
“還有什么事情嗎,顧先生?”
張嫂本已經準備退出去了,可是到了門口,又被顧陳遠叫了回來。見顧陳遠沖她招手,她頗有些不安的走到顧陳遠對面。
“張嫂,你在我們家工作多久了?”
“將近四年半了。”
“已經這么久了。”顧陳遠長嘆了一聲,是啊,還是當初請來照顧安若茗的,這一請就請了四年半。可是現在,這樣的緣分也該盡了:“張嫂有沒有為自己打算過,尤其是為你的女兒周小筱打算過?”
張嫂委實沒有想到顧陳遠會跟她說這個,當下心中忐忑,難道是小小做的事被顧先生發現了?!如此一來,便更加顯得手足無措了。
“顧……顧先生,其實小小她……她……”
“不不不,張嫂,我想你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周小筱與黎明現在準備移民了,不知道你有沒有尾隨移民的意思。”顧陳遠擺擺手解釋道:“周小筱跟我提過要帶你走的事情,所以我想征求征求你的意見。事實上,我更希望你跟著周小筱,畢竟親人間的團聚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如此解釋,張嫂倒是將心放進了肚子里,只是愧疚之感愈甚。算起來,當年周小筱還真的做了不少對不起安若兮和顧陳遠的事情呢!
“顧先生,小小她……”
“不,張嫂,周小筱的事情我沒有興趣,我只是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跟你提個建議而已。”顧陳遠沒有給張嫂開口的機會,他擺擺手道:“你可以出去了。”
心里有事,又有口難開,張嫂磨蹭了許久才出了書房。在關上書房門的剎那,顧陳遠抬起頭來,看著那扇緊關著的門,神情復雜。
這還真不是自己的作風,也完全背離了顧家“睚眥必報”的家訓。
“唉——”
顧陳遠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卻不知道是喜是憂。
他知道張嫂想說什么!如果不是知道,怕是到現在為止周小筱總是不會愿意站在他們這邊——黎明的受傷看來也是值得了。
沒錯,黎明的受傷本就是計劃之中的。
當初黎明攔住顧陳遠時,顧陳遠還頗為驚訝。黎明雖然是顧氏名下星輝公司的有名藝人,但是顧陳遠作為老板,還真的從沒有關注過他。況且黎明也是演藝圈里出了名的桀驁不馴,他們就跟沒有交集了。
“我可以幫你對付孟星辰。”
看到黎明桀驁的眼神,顧陳遠笑了。不管黎明的態度如何,他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意外收獲。
說來好笑,在博魯大學時,黎明、孟星辰、秦虎三人是出了名的好兄弟,只是此時除了不知所蹤的秦虎,他們兩個已經毫無情誼可言。所以說,世事難料,也許曾經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現如今保不定就勢不兩立了。
黎明幫助顧陳遠的第一步,就是講孟星辰與周小筱曾經所做的事情告訴了顧陳遠。原來從當初的唐氏兒開始,一直到后來的小團子假死,都是孟星辰策劃,而周小筱則脫不了干系。醫院的那張假篩查報告,就是周小筱出賣*的結果。
無疑,聽到這些的顧陳遠是震驚與憤怒的。可是壓抑著震驚與憤怒,顧陳遠答應了黎明不傷害周小筱的請求,同時也策劃好了陷害孟星辰的方法——車禍。
當初,撞向周小筱的車是顧陳遠安排的,只是他們也安排了黎明的英雄救美,更是安排了肇事者的口供。孟星辰背了黑鍋,同時也用鮮血洗去了周小筱對他的奢望。
……
顧陳遠在書房又待了將近半小時,這才慢慢悠悠下樓,開車前往醫院。
此時醫院里,李瑞麗已經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在走廊里不斷踱步。該死,顧陳遠明明說半小時就到的,可是現在已經將近一小時了,怎么還不來?該不會是故意戲弄自己吧?
“給那個雜種……”
李瑞麗跟王子善吼道,可是話未說完,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嚨,與她幾米之遙的赫然就是顧陳遠!
王子善是最先看到顧陳遠的,他趕忙逃一般的跑到顧陳遠身后,狗腿的接過顧陳遠手中的文件袋。寧愿狗腿,也不愿與個瘋婆子站在一起。這短短一個小時內,李瑞麗差點將王子善的耳朵震聾了,此時此刻,王子善腦袋了還嗡嗡作響。
顧陳遠笑看著萎靡的王子善,然后向李瑞麗走去。
“顧……洛洛……”
“李女士,我想你還是喊我顧先生好些。我們真的沒有這么親近!”
李瑞麗再次啞言,心中的怒火是可想而知的,但是此時此刻也只能壓下去。
“好,顧先生,醫生正在等著我們,我們……我們快過去吧!”李瑞麗上前拉著顧陳遠就跑,卻發現只是拉動了幾步,便再也拽不動顧陳遠一步了。李瑞麗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光了,壓抑著蹭蹭上來的火氣,陪著笑臉:“顧先生,我們快點好嗎?子理在等你呢!”
“不不不,李女士,我想我們要先將我的報酬講好才行。”相較于李瑞麗的焦急,顧陳遠氣定神閑。他推開李瑞麗的手,往走廊的長椅上一坐:“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你……那是你的父親……親生父親!”
李瑞麗終于忍不住了,對著顧陳遠大喊道。得來的,卻是顧陳遠嗤笑的一瞥。
“是嗎?我怎么不知道。眾所周知,孟大市長,呃不,前市長,他只有一個親生兒子,那就是您生的孟星辰。對了,您干脆讓他來吧!”
這擺明著是在打臉,李瑞麗一下子萎靡了下去。她明白,顧陳遠一定知道孟星辰的身世的,這樣說就是為了惡心她。可是為了孟子理,她卻只能忍著。
孟子理不能倒下,否則孟家和他們李家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