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的看著許方佳的臉，希望能從她臉上看到一些他所期待的東西。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好不容易下決心放棄和陳小璐的婚禮時，心里是有多么迫切的想要沖到許方佳面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去挽回他曾經因為愚蠢而錯失掉的幸福。
可是眼看著坐在對面的許方佳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神情，和絲毫沒有波動的眼光，趙子奕沸騰的心也跟著一點點冷下來。
“你不為我高興嗎？我終于明白了你說的話，不再把自己拴在仇恨和利益之上，不再讓自己活在痛苦中，這都是因為你。”
許方佳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才微微晃動了一下，她剛一抬起眼，就看到趙子奕眼里的迫切，不由一陣黯然。他怎么還不明白呢，有的東西一旦放下，就再也不可能回頭了。
“我當然為你高興，你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對你是好事。”
許方佳終于低嘆一聲，慢悠悠的開了口，說的話也不是違心的客套話，尤其，他們之間早就沒有所謂客套的必要。
她沒辦法在他這樣的眼神中，還保持冷漠，雖然以前曾經有一陣子是很恨眼前這個男人，恨他在她最悲慘無助的時候落井下石。
可其實那個時候，她心里更多的是不甘心，還有就是因為他居然和她的死敵許方璐坑壑一氣的憤怒。要說傷心，在經過這段時間的洗練之后，才驀然發覺，那個時候的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說到底，就是因為他們彼此都不夠深愛吧，因此，才會一個這么輕易的就放手，一個這么輕易的就忘卻。
趙子奕眼里浮光閃動，一瞬不離的看著她：“我就知道你會為此而感到開心，我慶幸自己總算在婚禮之前看清了一切，及時斬斷了這段荒唐的報復。這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機會，”他越說越激動，情急之下，還把手伸過來，一把就抓住了許方佳放在桌面上的手：“佳佳，我們放下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
“你說什么？”許方佳一驚，猛地就抽回了手，又因動作太過慌亂而差點碰翻了桌上的咖啡杯。
她趕緊扶正咖啡杯，把它挪到一邊，然后深吸一口氣，才恢復冷靜的看著趙子奕，面前這個男人，一直都活得那么自以為是，讓她為難。
以前，他自以為搶了顧子淵的所謂前女友，就可以報復他，讓他痛苦，所以愚不可及的放棄了即將到手的幸福，去走那一條踩在鋼絲上的路。
而現在，他又自以為只要他回頭，放棄那些不可思議的報復，就還可以找回失去的東西。
他總在潛意識里認為世界都是圍著他轉的，因而總是只會想到自己想要什么，而不會去考慮，他回過頭的時候，別人是不是還會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候。
“趙子奕，你能放棄那些偏執的做法，我作為你的老同學，的確為你感到高興。可是，我們之間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關于這些話，我上次見你的時候，已經和你說得很清楚了，現在我不想再多說。”
趙子奕臉色刷地一下變得發白，他緩緩的搖著頭：“不會的，佳佳，我不相信你能忘掉我們曾經開心的過去，你不能因為我無知犯的一個錯，就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再也不給我機會吧？”
許方佳無力的搖頭：“這不是我給不給你機會的問題，是因為我們都已經回不去了，你明白了嗎？你不再是當初的那個你，而我……”她苦澀的笑了笑，聲音澀然：“我也變了。”
“不，我還是當初的那個我，我會證明給你看，我對你從來就沒變過！”趙子奕激烈的喊了起來，聲音也驟然放大：“我告訴過你，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有你！那個陳小璐，我從來就沒愛過她，你怎么不肯相信我呢？難道我就這么十惡不赦，讓你不愿意原諒？”
許方佳看到咖啡廳里已經有人因為剛才的動靜而往這邊看過來，就扯了一下趙子奕的手，讓他冷靜下來，在他嘆了口氣頹然坐下來后，她才又壓低聲音試圖說服他放棄自己：“子奕，我現在因為我媽的病而弄得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力氣和你爭辯過去的是是非非。但我可以簡單的告訴你，如果你還在為以前做的事情耿耿于懷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已經不在乎那些事情，你也忘了吧，都已經過去了不是么？我現在只希望你能活得清醒一些，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呵呵……”趙子奕突然苦笑起來，閃爍著淚意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我真心誠意的要悔改，來求你原諒，想和你重新開始，你卻覺得我執迷不悟？難道我對你愛也是執迷不悟，是我不清醒？”
許方佳嘆了口氣，眼看他還是和過去一樣，總只認為自己是對的，而沒辦法和他講道理說服他，不禁一陣失望，臉色也變得冷淡了許多：“我的意思是，你還是一樣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我就不妨實話告訴你吧。趙子奕，我可以原諒你過去的背叛，可以不再恨你，但是，同樣的，我也不可能再接受你，這就是你必須要面對的事實，是你先放棄了我的，我自然也沒有義務要等你回頭，不是么?”
趙子奕被她眼睛里的冷意乍然擊中，渾身一震，不管他現在是不是徹底明白了許方佳話里的意思，但是有一點，在他心底已經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就是，這回，他真的要失去她了，而且是徹徹底底的失去，不再是靠他一個回頭就能再找回來的。
她從來就是一個獨立堅強的女人，一旦決定了的事，就不會輕易更改。以前他欣賞她這樣的個性，只是沒想到，現在斷送了他機會的，也正是她的這股個性。
趙子奕在桌子下面驟然握緊了拳頭，胸口猛地燃起了一把火，燒得他陣陣發痛。
“為什么？”他沉聲問道，一個字一個字發出來都帶著怒意：“你說你變了，是變心了么？你愛上顧子淵了？”
“不是的！”幾乎是處于本能自衛一樣，許方佳一聽到顧子淵的名字，就條件反射的無法淡定，話還來不及過腦子就沖口而出。
然而正是她這樣越是在意越顯得慌亂的態度，卻正好出賣了她嘴硬的反駁，一臉的神色倉皇讓人輕易的就能捕捉得出當中的言不由衷。
趙子奕雖然向來都只會照顧自己的情緒，照著自己的意愿，可也不是笨蛋，許方佳這么明顯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任她再怎么欲蓋彌彰，他也沒辦法自欺欺人的去當真。
“果然……”趙子奕臉色灰白，身上的力氣乍然被抽空，一下子整個人都變得頹然無力：“你居然會愛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許方佳此刻的臉色比起他來好不到哪里去，顧子淵這個名字就好像他們之間的一顆炸彈，但凡被提及，他們當中不論是誰，都會被轟炸得體無完膚。
趙子奕的眼神，由一開始因失去許方佳的黯然，漸漸變得狠厲，那是他對顧子淵那股子難以言說的恨意匯聚而成的火焰，一旦點燃，就會燎原。
許方佳費了很大的勁，才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面對此時大受打擊的趙子奕，她也沒辦法再開口說些什么。
因為知道他此刻心里的感覺，知道他對顧子淵的仇恨，而自己，也確實無可防備的淪陷在了顧子淵的情網之中，一切既已經成定居，還能有什么多余的解釋？
她咬咬牙，終是站了起來：“我先走了，我媽那里還需要我，你……你也不要太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現在對你來說，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你根本就不用在乎我。”
她現在只能希望趙子奕不要真的像他嘴里所說的那樣，還在愛著她，她寧可他只是一時放不下年少初戀的執念，那樣的話，只要等他想通了，這股傷痛也就不算什么事。
否則，他們之間，可能真的就會應了顧子淵的游戲，而他將成為這個感情游戲里最終的勝利者。至于她和趙子奕，都會成為一敗涂地的炮灰。
現在，她不想在趙子奕大受打擊的當口還留下來刺激他，于是抬起腳步就要走。
“佳佳……”趙子奕沉痛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頓住了她的動作，他長長的嘆口氣，接著說道：“我不管你最初和顧子淵在一起，是不是為了報復我，現在，我只希望你聽我一句話，不要愛上他，他就是個惡魔！”
“你如果愛上他，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他只把你當做一顆棋子，現在他未婚妻回來了，你也就會成為棄子。”
許方佳渾身一震，身子猛然晃蕩，差點就跌到下去，只能急忙扶住旁邊的桌子才穩住身形，趙子奕此時的話，就像一根根利劍，直直的透過脊背直穿透到她的心臟，讓她痛得連呼吸都困難。
她死死的咬住下唇，竭力抑制住不讓自己失聲痛哭出來，只因為他說的話，一字一句，都是她無法逃遁的現實。她縱然再怎么能夠抵擋得住這世上任何的傷害，可偏偏，卻對這一點無力從容，動輒就是扯動全身經脈的痛。
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不想再聽他提醒她自己目前難堪的處境，可是趙子奕的聲音還在后方響著：“你明知道我恨他，可你還是愛上了他，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呵呵……顧子淵，我到底還是沒能斗得過他，他贏了，他毀了我們兩個，現在他一定很得意吧，什么都讓他得到了，而我，變得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