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根本不知道站在了什么立場上的黎平安,汪健并沒有因為和他的幾次談話就放松了對他的戒備之心。這個人與黎成雄、姜婉莎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他會不會成為自己行動的一個絆腳石?汪健一時還得不出一個確切的結論。不過既然黎平安的話里話外都有不贊同黎成雄的意思,更加不知道他汪健已經是這個販毒集團的二號人物,由此不難推斷:這黎平安絕對不是黎成雄針對自己而有意安插在這里的。可凡事都須慎之又慎,既然有些事情看不清、摸不透,左右自己已經負責起東江倉庫的事情,找個機會探問一下黎成雄,看他是什么口鋒倒是可行的。
趁著前往公司總部向黎成雄“匯報工作”之機,汪健似乎在無意之間提起了黎平安。
誰想黎成雄一聽到黎平安這名字,竟把眉頭一皺:“怎么,他給你找麻煩了?”
汪健一愣,真不知道黎成雄怎么會冒出這么一句來,忙說:“沒什么。我跟他閑聊的時候,聽說他的命是你救的,可這么長時間你并沒有跟我講起過他,一時好奇,也就隨便問問。”
那黎平安是黎成雄的義子,黎成雄對他有著活命之恩,汪健本想著黎成雄會對他有些正面的評價,卻不想竟引出了黎成雄一肚子的怨恨之氣:
“汪健,那黎平安不管說什么、做什么,你都別理會他!這人,純粹就是個廢物!他還知道自己的命是我救的,倒也算有一點良心!當初我從醫院里把他給領了回來,原指望他長大以后可以幫上我什么忙,誰知他這種病根本沒有辦法治好,這三十年來,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次險些就喪了命!這也就算了,只是這家伙竟一直在成心地和我過不去!”
汪健故作驚訝:“不會吧,我見他現在東江倉庫里,倒是個挺老實、挺本分的人,并沒有做出什么對我們不利的舉動啊。”
“他真要是做出過什么不利于我們的舉動來,我還能讓他活這么久!”
黎成雄瞪了一眼汪健,繼續說道: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把他帶在身邊盡心照料,可這家伙卻并沒有知恩圖報之心,讓他干點什么都推三阻四的。還是十年前吧,我只是讓他參加了一次送貨的交易,對了,就是碰到你的那一次。可他傷好出院以后,卻說什么也不干了,一味地推說內傷未愈、身體不好。這也就算了,他也不知道是從哪學來的什么‘仁義道德’,不止一次地搬到我的面前勸我,說什么我們干的是一些傷天害理的事,讓我‘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你說氣人不氣人!他那一套一套的東西,是見了我就叨咕,聽得我都煩透了,好在那東江倉庫離這里夠遠,我是懶得再見到他了!”
汪健心里暗笑,也許這黎平安長期地與正常社會脫節,顯得有些不諳世事了:黎成雄這種人,豈能是你黎平安一句兩句就能勸得了的?
黎成雄這頓牢騷可不是在汪健面前演戲,他的確對這個義子黎平安是十分的不滿。對于這么個“反骨仔”,黎成雄也真怕他哪一天會壞了自己的大事,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除了他,可是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這個決心。
或許,再惡的人,都有他自己不知道的善良的一面,那黎平安自小就跟了黎成雄,也曾帶給黎成雄一些“天倫之樂”,盡管黎成雄救他的動機并不純正,但感情這東西怪就怪在這里,它能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于不知不覺間牢固起來。
既然是下不了狠手,黎成雄就當是自己白養了黎平安三十年,不再理會他在東江倉庫活得怎么樣,來個眼不見心不煩,派人帶黎平安去醫院的次數自然是越來越少,到最后終于是沒人想起這事了。黎平安那里,何嘗沒有察覺到黎成雄的這些變化?看來自己的身體也只能靠自己多加注意了。抱著這樣的想法,黎平安哪里還有絲毫的勇氣跨出東江倉庫的大門?這樣一來,黎平安倒也真是一路平安,只是由于身體運動量嚴重不足,竟造成了他如今這副病夫一般的體質。
發完了一陣的火,黎成雄似乎平靜了下來。
“就他那身子骨,我看也活不了多久。我聽馬頭兒他們反映,那黎平安平時很少離開房間,更加不敢做什么稍有強度的運動,想必是怕出什么意外。他自己知道保命就好,由得他在那東江倉庫里自生自滅吧!”黎成雄說罷,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灰心還是傷感。
在返回東江倉庫的路上,汪健還在琢磨著黎成雄和黎平安這兩個人。看來,這對已是形同陌路的“父子”,在自己面前所講的都是真話。而對那黎平安,汪健倒是涌出了幾個不同的感覺。黎平安一出生就身帶絕癥,其后親生父母棄之不顧,這樣的身世的確值得同情;而面對著身為販毒頭子的養父,黎平安非但拒絕參與,還能直言相勸,這樣的勇氣的確值得敬佩;可是,黎平安對死亡抱著極大的恐懼心理,一味地窩在東江倉庫里茍延殘喘,此舉也的確讓汪健覺得他十分的可憐、可悲。
一個普通人的生命究竟有多重要,汪健沒有仔細地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此時此刻,汪健對死亡沒有絲毫的恐懼,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