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皎月成親這些年,對府裡的人事用心有限。她本就不是什麼都樂意參和的性子,與自己無關的人或事就更不會放在心上。
早前,后街上的人來熙和堂大鬧,事後皎月也聽到一些風聲,都說是背後有三老太太的影子。
相比行事風格略顯張狂的五老太太,三老太太雖沒有二老太太那麼體面,卻也絕對算的上人緣不錯了,她幾次三番暗中攛掇人做這樣的事,實在讓人費解。
她輕輕搖了搖頭,道:“要說是五老太太這麼幹,想來大家跟我一樣也不會感覺意外,只是這三老太太應該不至於吧?”
雖然有些疑惑,但皎月也知道在這深宅大院裡無風不起浪的道理,下人們各個都是人精,全無根據的傳言他們纔不會輕易說嘴呢。
“你說——她這是圖個什麼?”
落英跟隨皎月很多年了,主僕間的瞭解自然頗深,落英見皎月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湊近一些,小聲道:“算起來也不是沒有緣由的。”
她扳著指頭給皎月嘀咕起來,“就說西府,二老太爺那是咱們老國公爺的親弟弟,不用多說;五老太爺是堂兄弟,好與不好的,只怕早在上一輩甚至上幾輩人的時候就什麼都分得清楚明白了,
如今能多得一分照應都是白賺的。”
這兩個當然不會怎麼鬧騰,前者是沒什麼可鬧的,後者沒有鬧的前提和理由。
“倒是三老太爺那邊,原本是分出去的庶出弟弟,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不同一般的大戶,分家和分府細論起來複雜著呢。雖說分家了,但國公府如果分府也不是不能再給他們一份。。。。。。”
說來說去都是爲了家產錢財而已。
“跟下面的人說一聲,安園和二房的人不許私下參和這些傳言,不然哪天上頭追查起來,咱們保不住、也不能保這樣的人。”
皎月交代了幾句,又問了二房另外幾個小主子過年的準備情況,如今她要帶兩個小愛鬧騰的小寶寶,實在精力有限,對他們的照應也不如從前那麼多了。
不過她還是儘量抽出時間來問上一問,免得下面的人怠慢了去。
落英有些欲言有止,皎月奇怪地道:“有話就說吧,吞吞吐吐的幹什麼!”
落英嚥了嚥唾沫,扁扁嘴,開口道:“今天那邊跨院裡的婆子報了信上來,說有個妾的小日子過了幾天了還沒來。。。。。。”
皎月有些恍然。
她知道,公公衛翊從邊塞回京之初,在北邊納的女子一個都沒帶回來,不管樂意不樂意,全都三百兩銀子打發了去了。而府裡的這幾個,大多年老色衰,倒是有兩個鮮嫩些的,是回京後老太太親自給挑選了發到身邊伺候的。
想到這裡,皎月大體心中有數,淡定地道:“可是老太太賞下來的人?”
落英瞧著她沒有半點在意,倒顯得自己小心眼了。她抿了抿脣,嘟囔道:“姑娘算得準,可不就是老太太的人麼。”
大將軍成了侯爺,早晚要自己開府的,而將來的侯府就是姑娘和姑爺的,多一個妹妹不過是打發一份嫁妝而已,要是多個弟弟,即便是庶出,以國公府的例子看,將來要是也分府,只怕也要多一場麻煩。
皎月瞥了落英一眼,無奈地道:“你要知道,侯爺如今也是正直壯年,要不是在北邊不想留,如今二房可不止這幾個主子。”
衛翊的身體又沒毛病,再生個二十年也是正常,除非他不想留種,不然至少可以再生十個八個的出來。
“。。。既然報上來了,就讓管事的去跟松風院那邊的大管事通個氣,如果不是意外,就安排府醫去瞧瞧,後面的事府裡自有定例,循例照搬就是。”
二房算上衛封才一個嫡子兩個庶子,按照這年月的標準來看,二房的男丁確實不算多。也正是因此,二兒子一回京,當孃的就給張羅了兩個貼身伺候的人兒。
老太太的想法也簡單,既然兒子堅持不肯再娶了,多幾個妾也無所謂,他們家也不是養不起。
於皎月而言,公公能不續絃自然是最好。別的不說,萬一續了個性子彆扭的,爭權奪利她倒是不在乎,只怕新增一項與繼婆婆相處的煩惱,兩下衡量一番,自然是保持現狀最好。
至於庶出的弟妹,反正侯府的家業都是侯爺掙下的,想生幾個就生幾個,給誰就給誰,哪裡是他們能夠置喙的?
皎月還是低估府裡各路人馬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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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國公府的年尾宴,如無意外,每年臘月二十九這天都會在國公府的大宴客廳裡舉行。這個地方也是皎月成親的時候辦喜宴的地方,因此對皎月來說印象頗爲深刻。
這天,大宴客廳裝點的一派喜慶祥和,大紅地織五彩祥雲以及仙草瑤花的絢麗織錦的帷幄和桌圍、椅袱等,駝金織金紅兩色金玉滿堂花紋的地毯,彩燈高掛,明燭輝映,下人們一身新衣喜氣盈腮地來來往往忙碌著。
老國公和老太太端坐在堂上,與族中有名望的族老們和西府的老太爺、老太太們說說笑笑,整個宴會廳裡,不論男女老少都喜氣洋洋的。
也是,大過年的,按照傳統,整個正月裡任誰也不會找不自在,不然一年裡都會不順。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嘛。
這不,皎月正跟史氏說笑著寶寶們洗澡時候的趣事,就聽有人怪笑著道:“這可真是喜事成雙,怎麼我聽說老二的屋裡人又有了身子了?”
接著不管旁人異樣的眼光,五老太太像剛下過蛋的母雞似地咯咯笑了兩聲,又朝著皎月的方向揚聲道:“我說封哥媳婦,你如今也是生養過的媳婦啦,如何養胎也經過了,你公爹屋裡這胎你可
得上點心,可不能怠慢嘍。”
皎月覺得這老太太上輩子一定個是大好人,這輩子才硬生給投胎成了國公府的媳婦,哪怕只是個旁支的,不然就她這張嘴,早被不知道多少人把牙齒都給打光了。
就她剛纔這話,皎月就很想給她兩記帶響的。
她公爹的屋裡可不是小跨院,豈是她能插手的?生也好,不生也好,府裡自有規矩,府醫、婆子等擺在那裡,再不濟還有老太太呢,用她一個兒媳婦上的什麼心?她又不是二房的正室夫人!
皎月不想大過年的和一個老掉牙的老太太計較,權當沒聽見了,依然不動聲色地跟史氏說說笑笑。
見皎月沒搭茬,五老太太又頗有看笑話意思地笑了幾聲,倒是三老太太橫了兩眼,輕輕順了順衣襟,笑著接口道:“哎呦,這樣可真是雙喜臨門了,咱們大嫂果然是有眼光的,挑人最是沒話說,一挑一個準兒!”
都三年了才懷上一胎,果然是好生養的!難怪二房的子嗣那麼稀薄,不知道還以爲老太太故意給二房這樣的人兒,好給大房讓道呢。
“每次都來這些不陰不陽的!”皎月眉頭一擰,耐心有些告罄。她看了看歪歪扭扭靠著自己‘坐著’的曦兒,想著要不要當著小寶貝的面兒發飆這是一個問題。
正在她猶豫的一瞬間,上首的老太爺咳了一聲,聲音洪亮地道:“誰不想吃這頓飯,現在就回去吧!明年只怕年景不大好,咱們府是不差一碗飯,可能省一碗是一碗。”
這話說的,夠直白的。
國公府不差一碗飯,但這碗飯也不是想端就能端的。
老太爺的話音一落,偌大的宴客廳頓時安靜了許多,除了不知事的小孩子們依然嬉鬧著,各房各支的人都悄悄垂下了眼簾或頭頂,顯示自己於此無關。
三老太太鬧了個大紅臉,她實在沒想到,自己千謀百慮的算計,該說的話還沒等說出口,竟然就被老國公一句話就給簡單粗暴地扼殺了!
非但如此,還把她架了起來,如果她或者別人敢在多嘴一句,指不定就真的給攆出宴客廳去。如果這次被攆了,她知道,只怕以後都再沒機會進這個門了。。。。。。
皎月看著三老太太憋得通紅的臉色,心裡可真痛快!這些人想算計什麼本來與她無關,可想把她拉下水就大錯特錯了。若不是顧忌在女兒面前的溫柔形象,她直接摘了這老太太的下巴!
她低頭看了看女兒,見她正瞪著兩隻滴溜溜的黑眼珠,流著口水,還拍著小巴掌歡喜地直鼓掌呢。
只是她人太小,實在沒人能理解一個小嬰兒的心思和動作罷了。
“唉,估計這也是隻暴力的。”皎月給女兒擦去口水,順手輕輕捏了捏她滑嫩的小肥臉。對女兒如此明顯的小心思實在有些無力感。
但願以後別長成個小霸王的性子來。
有了前面這茬兒,後面的宴席吃的略顯平靜了些。
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國公爺才突然宣佈道:“最近關於分府的流言我也聽說了幾句,既然大家都這麼想分,過了年族裡開就開會商議分府的事吧。”
然後,在衆人有些驚詫的目光中,又直接點了幾個族中得力的兄弟子侄分別負責打點相關事宜,
結果前一天還是暗地中的流言眨眼間就成了指日可待的真事!
衆人被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給震得有些發暈。
老國公爺丟下這個炸彈後就沒事人一樣吃吃喝喝,不時與左右的族人聊上幾句,一點兒看不出實際心情如何。
事關自家利益,在場的其他人都食不知味,幾乎各個心裡長草了似的,恨不能快快回到家裡商議
一番,哪裡還有心思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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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令人懵逼的是,剛剛拜完年,有的人還沒走完親戚,穎國公府就三下五除二地分完了府,緊著著不到正月十五又分完了各個小家!
首先是以衛翊爲首的侯府徹底搬出了公國府,穎陽侯府真正地開了府;
其次,西府也從國公府中分了出去,沒有傳言中所謂的第二次財產分配,更沒有什麼補償。
個別老太太也不是沒鬧騰過,除了二老太太一派安閒,三、五兩個老太太和后街上的幾個老太太
甚至幾個族老都試圖鬧一鬧,想要國公府能出點血,讓大家得些實惠。
只是新任國公也不是個含糊的人,他讓人找出不知多少年前的已經發黃了的幾頁紙,當著族裡衆
多族老再次宣讀了一遍紙上的內容,再讓人遠遠地看一眼紙上蓋著的官府大印和各自先輩手印。
不管過程如何,總之就是一個意思:該分的早就在上一輩甚至幾輩前就分完了,現在他們所享受的一切都是額外的。真要計較起來,國公府倒算一筆賬,這些人只怕還要賠給國公府一大筆錢財!
只是經過這麼一鬧騰,國公府雖然沒有倒算,但也發出了限期搬離的話:凡是住在西府的,除了二老太爺一家還可以繼續住下去,其他人的住處都將在二月前收回國公府,分給府裡即將成年的子女或者成親,或者分院子用。
當然也有人企圖拖延,想要不了了之的,只是國公爺既然下了這個決定自然不會沒考慮過這點,
只讓人傳了話過去,如果屆時沒沒走,以後國公府給族裡各家的補貼將全部取消,此外族中子弟將不再享受各種便利和照顧。
如此以來倒是沒人敢打這個主意了。
至於后街上那些族人,國公府沒有大動,只是把申請了國公府的救濟房子卻轉而租給旁人的都收了回來,再次分給需要的族人;而那些原本住在這裡無償享受到好處外人,如果沒有特殊的理由是不被允許繼續租住在國公府的救濟屋子裡的。
不過別人,就是皎月對這樣的決定也有些意外。國公府維護族人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會突然如此絕情地把人趕走了。
衛封倒是說了一句:“好處貪多了,貪久了會養成習慣,習慣成自然,慢慢就成了應該應分的一般。國公府早該把賴著不走的族人清理了,才符合祖先的意圖,大家各自鍛鍊謀生,也不至於將來一顆大樹倒了所有猢猻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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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從大年三十開始就忙得腳不沾地,原本沒想到會這麼快就搬出來,很多東西還慢悠悠地進行著,此時倒是好一通忙亂。
最後還是衛封張羅著分派了一下:所有人分成兩撥,一波去新府那邊負責安頓,另一波在原地負責打包裝箱整理。
主子如此,主子身邊的人也如,推及整個院子和整個二房都如此,分配後大家倒是忙而不亂了。
老國公和老太太還特地撥了幾個得力的管事和管事嬤嬤來,專門負責二房其他幾個姑娘少爺和伺候公公的女人們搬家,皎月頓時感覺渾身都輕鬆了許多。
一時間,穎國公府又成了京城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實在沒辦法更新,小外甥女突然發燒了,大概是前兩天玩得太狠了,吃得太好了,三天沒大便內熱感冒了。敷冷毛巾不好使,寶寶貼不好用,最後還是寶媽說現去買了酒精棉降溫效果好,小安瑞克也起了作用,總之,作者君照顧了一整夜也都睡,還要隨時應付孩子媽媽的微信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