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已經等在那裡,看見我們他推門下來,拉開後座的車門,可瞿墨並沒坐上去,反而打開旁邊的那輛車,對張子說道,“我現在不用車,你直接去公司。”
我不情願的坐到瞿墨車上,還沒有放棄說服他的念頭,“那個墨少,你那麼忙日理萬機,就不用親自送我過去了吧,不然你讓張子送我也可以。”
瞿墨踩下油門,睨了我一眼,“你的就是我的,我去檢驗自己的財產有問題?”
我怔了一下,爾後垂下頭,“沒問題。”
等車子開進那條狹小的街道,看著兩邊熟悉的建築,我有些感慨,然而我竭力剋制著情緒,不讓瞿墨看出來。
快到小區的時候,一輛黑色的大奔迎面疾馳而過,讓我不由得感嘆土豪真多。
車子緩緩停下,我解開安全帶推門下來,轉身笑著朝瞿墨揮手,“墨少再見。”
不過下一秒我就笑不出來了,瞿墨沒走,而是熄火拔下車鑰匙,也走下車來。
片刻怔忡後我意識到他這是要跟我一起上去,忙擺手拒絕,“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走之後就沒住人,不知道多髒。”
瞿墨眼皮都沒動一下,徑自往裡走。眼見說服無效,我只能放棄,兩步走到他前面,帶著他往家裡走。
腦裡浮現出即將出現的畫面——俊逸出塵的墨少站在滿地灰塵當中,畫面太美讓人不忍直視,將我心裡那點感傷也都衝得毫無蹤跡。
站在老舊的房門口,我暗暗嘆了口氣,一邊開門一邊給他做心裡建設,“真的很多灰,大概連腳都沒地方下,你就在外面看看就好了,別弄髒了你……”
說著推開門,呈現在面前的一切讓我再也說不出話來。地板光潔如新,家居一塵不染,清幽的花香直往鼻子裡鑽。
這哪裡像是快一個月沒住人的,分明就是有人在天天打掃。如果不是屋裡的擺設和東西跟之前一模一樣,我都要懷疑有別人住在這裡。
這是怎麼回事?我懵了,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瞿墨,“不是我,我真的沒有回來過,我這是離開後第一次回來。”
“我知道。”瞿墨吐出三個字,平靜的臉上沒有一點變化,擡腿走了進去,站在客廳中間目光環視一圈。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相信我還是隻是說說,我強迫自己從震驚中平靜下來,往裡走了兩步把門關。打開空調,見瞿墨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下意識的放下包就往廚房裡走,“你坐一下,我給你倒水。”
走到廚房門口潛意識裡反應過來,家裡這麼久沒住人了,東西都髒了,怎麼能用。然而擡眼看去,震驚再次席捲而來,和外面一樣,廚房乾乾淨淨,廚具擺放有序,隨時都可以使用。尤其琉璃臺上更是一層不染,讓人生出一種剛清潔完畢的錯覺。
我把電水壺接滿水,放到琉璃臺上開始燒水。仍然一頭霧水,不是小偷,你見過哪個小偷到家裡不偷東西反而做衛生的?
腦裡忽然閃過一段對話:
“真是的,小易怎麼什麼都給你說,也不怕你是壞人?”
“你見過有壞人一來就趴在你家的地板上做衛生的麼?”
高軼飛?!
一定是他,辛月這下是真的走了,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就只有高軼飛。聯繫到幾天前他說的話,我越發篤定,肯定是高軼飛乾的。
記得吃飯的時候他問我房子是不是還在租,我問他怎麼知道他沒有說,只是避重就輕的讓我有時間可以回來看看。
水開了,我拉開櫥櫃拿出茶盒,這不是我之前的那個茶盒,我看著盒子底部某茶樓的logo,正是兩次我約高軼飛見面的哪家,這再一次印證了我的猜測。震驚變成了疑惑,可高軼飛爲什麼要這麼做?
端著茶出來,瞿墨沒在客廳。我把杯子放到茶幾上,走到臥室門口,瞿墨正站在書架前隨手翻著一本書。說來也好巧,那本書正是第一次小易昏迷住院時瞿墨給他買的。
視線變得空洞,恍惚又回到了那天,我站在病房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往裡看。小易安靜的坐在病牀上玩拼圖,完成的那一刻,他擡起頭來一臉驕傲的看著瞿墨,瞿墨看他的眼神裡夾雜著讚賞,不僅如此,還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畫面美好而溫馨。
放在一般家庭,這樣的畫面太常見,可對我造成的衝擊卻很大。人們只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刷存在感,而小易的小臉上分明寫著,我很棒快表揚我,看得我心生酸楚。
我不僅想到小易離別前的囈語,在每個孩子心裡,都有兩個無可取代的位置,一個是媽媽一個是爸爸。不知道瞿墨的出現是不是滿足了小易對於這個角色的一切幻想。所以纔會在瞿墨面前,有那樣的表情。
過去了這麼久,那一幕一直珍藏在我心底,現在想起來,還會泛起陣陣澀意。說起來瞿墨對小易不錯,不管他在我面前是什麼樣子,在小易面前一直都是和藹可親的鄰家叔叔。
我走過去,魔怔一樣從背後抱著他,“墨少,謝謝你。”
“你不恨我用他要挾你?”
瞿墨的聲音讓我從魔怔中清醒下來,想到之前的不堪和屈辱,在醫院裡那次瞿墨是真的恨不得掐死我的吧,可再恨也總比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強。
我靠在他背上,搖了搖頭,“我心裡對你充滿了感激。”
“只有感激,嗯?”
上勾的尾音帶出一抹旖旎,我臉上熱了熱門,“當然不只。”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就在那天我表白心跡的時候,我發現當我坦承的時候他會很愉悅。於是,我也毫不吝惜,投其所好,不再遮遮掩掩,大方的讓他知道我對他的心意。
不是不感慨,那天從這裡離開,以爲自己走入了一步死棋,哪裡會想到絕境之後柳暗花明,過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本來還以爲再次回到這裡會恍如隔世心生感傷,哪曉得瞿墨的存在讓這感傷變成了感慨。我腦子一熱,想也不想就說道,“中午在這裡吃飯吧,我給你做。”
瞿墨轉過身低下頭來看著我,“好。”
等他答應了,我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抱歉的對他笑笑,“我忘了你還得去公司,改天吧。”
這次瞿墨沒有再說好,而是說了一句擇日不如撞日。
於是瞿墨在家裡喝茶,我出去買菜。好在市場很近,我又差不多是一路小跑,等再次站在門口,不過才十分鐘。
推開門,一眼就看見沙發上的瞿墨,雖然他和這簡陋的屋子格格不入,可我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房間裡多了他的氣息,恍惚之中過去幾年的記憶瞬間變得充實起來,就好像他一直在,從不曾缺席。
做飯時想到瞿墨就在外面,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揚。心底不期然冒出一抹失落,要是小易在就完美了。不過失落只是一瞬間,世上不如意之事十八九,能夠有現在這樣的局面已經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魚和熊掌那能兼得。
吃完飯,我收拾好廚房,和瞿墨一起離開,門關上之前,我掃了一眼茶幾上嬌豔欲滴的鮮花,這個房子,或許沒有再租下去的必要了。
瞿墨回公司前把我送到劉叔的私人診所,今天是拆紗布的日子。本來他要留下來陪我,剛進診所就接到電話,然後走了。
病房裡只剩下我和劉叔,他對我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我不解其意。就聽他說,“我說得沒錯吧?”
片刻怔忡之後反應過來,就是上次他對我說的女孩子嘛該柔弱就要柔弱,愛哭的小孩有糖吃。我臉上一熱,對他笑笑。我不僅得到了瞿墨的糖果,這個糖果還很大。
好在劉叔沒在取笑我,擡起我的手,仔細的取下紗布。紗布取開,露出結了疤的傷口,等我看到中間有縫合的痕跡時,有些錯愕。
劉叔見我盯著傷口看,解釋道,“那裡傷口很深,不能自然癒合,所以縫了兩針。”
“哦。”我恍然的點了點頭,想起當時跌到地上的時候剛好手臂落到一顆小石頭上,看來就是那顆小石頭弄出來的傷口。
劉叔拿了一張藥膏似的東西貼到傷口上,“這是祛疤貼,每天換一次,好了之後不會留疤。”
走出診所第一件事,就是給房東打電話。
房東一聽我不租了,聲音一下子提高許多,“你這是玩兒我嗎?不久前我們才簽了一年的合同,當時我不願意,你說讓我看在你住了幾年的份上還是繼續租給你。好,我租給你了,你現在給我說不租了,你這樣算是違約知不知道。”
對於自己的出爾反爾我也很過意不去,可我心意已決,“我知道,所以,我會按合同上寫的賠償你違約金的。”
當初籤合同的時候,合同上清楚的寫著違約的一方賠償三個月的房租以作違約金,雖然肉痛,但比起繼續租房帶來的麻煩,我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當斷不斷反受其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