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好久不見。”
紀修臉上的表情是很客套的微笑,淡然的,看不出太多真意。
沈伯言也伸出手去,“好久不見。”
兩人握了手之後,其實也沒什麼好寒暄的,兩人之間從來就不是什麼多親切的關係。
所以紀修馬上就開始說正事了,“剛剛我已經和殯儀館的人溝通過了,現在先去冷庫確認遺體無誤,他們就先帶去殯儀館保存了,莫總她……又剛生產完,所以具體的追悼會時間,目前還沒有確定,莫總那邊什麼時候方便了,我們這邊通知殯儀館,他們那邊再做準備,細節上,我都會去跟進的,你如果覺得沒有問題的話。”
紀修的語速不急不緩,但是事情的條理說的很清楚。
沈伯言聽了之後,就點了點頭,“不用再通知了,長安明天出院,追悼會,後天就辦吧,拖太久,也不好。”
畢竟,總不可能拖到頭七都過了再辦的。
紀修嗯了一聲,“好,那我這邊就這麼知會下去了,至於追悼會和葬禮的細節,我擅自做主選了西式的,牧師和樂隊那邊我會去聯繫,因爲畢竟,夫人她在生前,是虔誠的基督教徒。”
沈伯言點點頭,“好,就照你說的辦。”
“那我們現在去冷庫吧,差不多可以開始接洽了。”景哲看了一眼手錶,這麼說了一句。
就帶著沈伯言和紀修一起,朝著醫院後頭走去。
這還是沈伯言第一次來醫院的冷庫,也就是停屍房。
這地方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似乎氣溫都比外頭更低幾分,雖然亮著通亮的燈,但是白熾燈的光線冷冷的,讓人覺得溫度更低。
殯儀館的人顯然和冷庫的人已經很熟悉了,因爲經常要從醫院接遺體去殯儀館的緣故,所以沈伯言他們到的時候,殯儀館的人已經在和冷庫的人交接了。
看到他們過來,也就直接進了冷庫。
裡頭是一面牆的那種櫃子,一個一個的櫃門,打開櫃門就能從裡頭扯出一個金屬長板子來,上面躺著的,身上蓋著白布的,都是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人們的遺體。
冷庫的人熟門熟路走進去,沈伯言他們跟在後頭,就到了一個櫃門前頭,工作人員看了一眼櫃門上的編號,對了一下死亡文件上的號碼無誤,就打開了櫃門從裡頭拉出一具遺體來。
揭開了白布。
沈伯言靜靜看著女人的臉,她的臉色,有一種只有死人才有的微微發青,沒有了任何血色,眸子閉著,已經悄無生息,卻是不覺得陰冷可怖,反倒是安詳的平和。
“嗯,是她。”
沈伯言點了點頭,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也就開始工作。
沈伯言和景哲還有紀修,一起走到了外頭去。
“這邊的事情,如果你放心的話,我可以搞定,你應該,還有其他事情要去忙吧?”
紀修這麼說了一句,沈伯言隱約能夠聽到他語氣中的友善。
他的確是還有事情要忙,白野醒了,他還沒有時間去探望什麼,長安和女兒還在醫院,還有那麼多的公事……
沈伯言思索了片刻,也就點了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從冷庫出來之後,就和景哲一起去了住院部。
白野已經醒了,也在ICU再觀察了一晚,今天已經轉去神經外科的單人病房了,就在景哲的科室。
和景哲一起到了科室之後,就在大廳裡頭看到了朱丹陽和米雅,兩人正在說著些什麼,應該是討論病例的事情。
看到景哲和沈伯言進來,朱丹陽就看了過來,眸子裡頭有著淺淺哀傷和疲憊。
她一晚都沒怎麼好好睡,她總覺得是自己的失責,纔會讓喬薇……走得這麼快,當初,她明明答應過長安,會好好照顧喬姨的。
“陽陽。”
景哲走上去,就輕輕摸摸她的臉,然後握了她的手,她的手指微涼,臉色也不太好,“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別累著了。”
朱丹陽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轉眸就看向了沈伯言,“都……辦好了麼?”
她問的自然是喬薇遺體的事情,沈伯言點了點頭,“嗯,你放心。”
沈伯言聲音溫和,也清楚,朱丹陽和莫長安的關係親密,她現在會這麼難過疲憊,肯定和喬薇的事情有關係。
“長安她……還好麼?”
朱丹陽又問了一句。
“挺好的,母女平安,小布丁很健康很可愛,你……可以去看看,你如果去了,長安肯定會很高興。”
長安陣痛生產期間,時九和艾珂都去過了,尚臣是因爲行程的原因現在還在國外,來不了。
朱丹陽輕輕點了點頭,思索了片刻,就說道,“那,我去一趟吧。”
轉頭看向了景哲,“我就先請假了。”
“嗯,沒事,你去,要我送你麼?還是你自己開車去?”
景哲心疼她,自然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朱丹陽沒說話,只是伸手進他白大褂口袋裡,很熟練地摸出了他的車鑰匙來,就轉身朝著醫生更衣室過去了。
景哲看著她的背影,心疼得不行。
“她因爲喬薇的事情,很難過。”
景哲這麼說了一句。
沈伯言輕嘆一口,“她們這幾個糾結姐妹花,就她和長安最親,所以纔會這麼難過吧。”
景哲直到看著朱丹陽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轉眸看向了米雅,“白野怎麼樣了?”
“他啊……你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米雅臉上是淺淺笑容,手指了指那頭白野的病房方向。
沈伯言和景哲也就朝著那邊過去了。
病房裡頭,安安靜靜的,只有紙頁被翻動的聲音,彷彿時間都變得靜謐緩慢下來一般。
坐在病牀上的男人,依舊是一張消瘦的臉,但似乎沒有那麼虛弱了。
沒有總是讓人如同在地獄煎熬般的頭痛折磨著,白野的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臉色也好了不少。
頭上還是包著紗布,只是沒有那麼厚了,鼻子上還帶著氧氣管,但是身上的儀器已經沒接那麼多。
他看上去,狀態不錯。
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看書,手中捧著一本泰戈爾的飛鳥集,目光清淺而平靜。
眸子裡頭再不是那種茫然失焦的空洞,幽遠深邃的目光,像是平靜的湖面。
他低沉的聲音輕輕用好聽的倫敦腔念出一句來。
“Asks-the-Possible-to-the-Impossible,Where-is-your-dwelling-place?In-the-dreams-of-the-impotent,es-the-answ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