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戰(zhàn)死的匪首和大小頭目全部梟首，按照蓽達(dá)的命令，除了張?zhí)觳ǖ哪X袋用石灰收干，裝在首級盒中以便日后送回縣城示眾之外，其余人頭全部用矛槍戳起來在大崀圩通往縣城和永化的道路兩側(cè)示眾。

“要不要把俘虜隨山地連一起送回縣里？”按照羅奕銘的想法，是準(zhǔn)備全部押送回縣城舉辦公審大會，再將為首分子處決，以儆效尤。

蓽達(dá)思考片刻，道：“不必！眼下道路不太平，這么大隊的俘虜就算派隊伍押送也難保平安。孫大彪一伙雖然覆滅，但是他的把兄弟還在，也許會伏擊企圖搶走俘虜。平白增加傷亡。我們就地處置便是。免得夜長夢多――再說這里是孫大彪的老巢，同樣有震懾的效果。”

既然要在當(dāng)?shù)靥幹茫艌鲎匀徊荒苄。駝t起不到震懾宵小的作用。因此決定等縣里的派來搬運(yùn)戰(zhàn)利品的民壯到來之后，在眾人面前舉辦儀式后處決。

“在此之前，我們得把這些土匪頭目的財貨都給逼問出來。”

于是這大崀圩頃刻便成了修羅地獄，在清理出來的廢墟空地上搭起了拷問的刑架，俘虜們分批被押出來，捆在上面“審問”。

先是那些有名的匪首。除了孫大彪之外――蓽達(dá)關(guān)照把他留在最后，免得拷打的時候失了手先弄死了他。

逼贓的拷打就在墟場上進(jìn)行，從縣里趕來的四個皂班衙役指揮，從被抓到的土匪中選出看守“票子房”的小嘍啰動手。衙役們是要賣弄本事，小嘍啰則指望著“將功贖罪”，一個個百無禁忌，輪番上陣。各種刑具：縣衙門里有的，這里有；縣衙門里沒有的，土匪窩里有的，這里也有。日夜拷打，匪徒們的慘叫聲，哀號聲晝夜不息。第一天便活活拷打死了三個。

俘虜們都被集中在墟場上“觀摩”，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他們多年為匪，只有他們拷打百姓和票子的，早就有了一種以掌握他人生死的優(yōu)越感，此刻看到昔日的同伙被折磨拷打，折磨的死去活來，這才意識到原來暴虐并不是他們的特權(quán)――有朝一日也會落到自己身上。

“報告縣長，這幾個都不行了――再打下去怕是要當(dāng)場斷氣了……”一個衙役過來稟告。

“交代出了多少贓物？”

“倒是不少，可是都不在此處，要一一發(fā)掘。”

“凡是贓物不在本地的，且饒下性命，給他們療傷――別叫他們死得太快了。”蓽達(dá)吩咐道，“換下一批來問。”

衙役們知道這位面帶煞氣的女縣令的意思，立刻應(yīng)了，將人從刑架上放下，又在俘虜中拖出另外幾個人。

這幾個早已是面色煞白，眼瞅著有人來拉自己，有的已是萎頓在地，不能言語，也有的渾身顫抖拼命掙扎，其中一個尖聲叫道：“小的愿招，小的愿招！”

“愿招的給他紙筆，要他逐一寫清。”蓽達(dá)吩咐道，“不愿意招得，你們繼續(xù)伺候著。”

“喏！”衙役應(yīng)了，又陪笑道，“小的們請老爺示下，能不能休息片刻，從一早到現(xiàn)在，除了吃飯還沒歇息過――胳膊都快抬不起來了。”

蓽達(dá)點點頭：“你們辛苦了。就讓他們稍微松快片刻。”

“那倒不用，小的們還有法子邊休息邊叫他們招。”衙役笑道。

這法子便是“坐馬桶”，土匪們抓到了“肥豬”之后，為了拷問窖藏的金銀財貨，便在馬桶里點一支蠟燭或是一小堆炭火，讓“肥豬”光屁股捆坐在馬桶上。下面慢火煎熬，用不了幾分鐘，被拷打的“肥豬”就會呼天搶地。這個法子百試百靈。

這幾個被訊問的一見拿過馬桶和蠟燭來，便知道這是“請君入甕”的意思。一個個發(fā)出絕望的哭叫聲。蓽達(dá)卻完全不為所動，只是翻看著手里的一大疊的“供述”。

“供述”的內(nèi)容非常繁復(fù)，除了他們的財產(chǎn)隱匿地點，還有他們所知道的一切縣里的情況。在嚴(yán)刑逼供之下，為了少受幾回苦楚，幾乎是傾囊相告了。

從這些供詞里，蓽達(dá)看得出縣里的不少大戶和土匪們之間的曖昧關(guān)系――她并未覺得驚訝：對于地方豪強(qiáng)來說，不論是為了綏靖的虛與委蛇，還是勾結(jié)起來狼狽為奸，和土匪合作都不是什么新鮮事。

不過，這些黑料在手，日后便是整治大戶們的依據(jù)，蓽達(dá)瞇起眼睛望著遠(yuǎn)處的山巒，至于怎么整治，就看接下來他們是不是“配合”工作了。

再往下翻閱，不出所料的是，土匪其實和瑤民也有勾結(jié)。印證了黃首長說過的：瑤民每次暴亂都有本地奸民勾引協(xié)同。

這陽山的局勢，真可以說一團(tuán)亂麻。蓽達(dá)心想，若要一一理清，沒有個三五年時間是辦不到的。眼下唯有快刀亂麻，一舉將各項隱患清除……

正思考著問題，忽然有人來報：“盤天順來了！”

“請他過來。”

盤天順接到蓽達(dá)的命令，又是高興又是失望。高興的是孫大彪這個永化瑤民的魔星終于授首被擒，大仇得報；失望的是他原本打算以永化瑤民丁壯盡出為縣里效力為條件，要求從此占據(jù)大崀圩。

沒想到這個女縣長不聲不響就把孫大彪給滅了！盤天順雖然多少有些失望，但還是高興的成分居多，聽說要他回永化招募兵丁，便知縣里對永化的瑤民依舊有倚重之意，便立刻帶著人上路了。

剛到大崀圩入口，便見兩個大墳堆矗立道旁，墳堆和道路兩側(cè)樹著許多矛槍，上面戳著一個個用石灰收干了血水的頭顱，不由得暗暗心驚。走到入口的地方，卻見有一個腦袋“待遇”與眾不同，單獨裝在首級匣內(nèi)，下面還掛著條幅：“張?zhí)觳ㄖ住薄?

張?zhí)觳ǖ拇竺P天順自然是知道的，眼瞅著這個赫赫有名的三霸之一的腦袋面相猙獰的掛在路口，心中不由的暗暗感慨。

既然經(jīng)過了大崀圩，盤天順心想還是要拜見道賀一番――畢竟這少女日后就是這里的“百里侯”了。永化百姓的日子好壞可全在她身上了。而且看她的行事，顯然不是過去王太爺?shù)穆纷樱€是要分外恭順些才好。

“盤天順，縣長叫你去呢。”周大耀武揚(yáng)威的說道。

“是，煩請小哥帶路。”盤天順很是客氣。

他剛才聽說蓽達(dá)正在“拷贓”，暗暗納罕――沒聽說縣令還管這個的，難不成縣里真得困難到如此的地步，待到步入拷問現(xiàn)場才知道不是為了幾個錢財。

木架上或捆或吊著一個個血淋淋的身子，熊熊爐火上插著烙鐵，地上丟滿了沾滿了血跡的皮鞭、藤條，竹板……各種尺寸的夾棍、拶指……泥地上觸目驚心的大灘大灘的血跡、嘔吐物和屎尿。

被甄別出來的大小土匪頭目分別關(guān)在粗糙的木籠里，其中有孫大彪這樣的大頭目，也有只帶三四個土匪的小頭目。此刻他們早不復(fù)當(dāng)初的神氣，形容萎靡的蹲在籠子里，個個作閉目等死狀。

場地旁邊，丟著七八具被拷打致死的尸體，個個形容慘烈，不成人形……盤天順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覺得一股涼氣從頭到腳直灌下來――這女人真是狠毒！

然而他一點這個意思也不敢表露出來，依舊恭恭敬敬的走到蓽達(dá)面前――因為澳洲人不興下跪，他便鞠了個九十度的躬。說了些恭賀的話語。

“哪里，你說得太客氣了，”蓽達(dá)說，“這都是同志們的功勞。你們永化的百姓也出了很大的力。”

“哪里，哪里，孫大彪一伙禍害永化多年，都是縣長為我們除害――永化百姓感激不盡，小的們愿為縣長馬前驅(qū)使。”

蓽達(dá)笑了笑，雖然她這笑并無冷笑的意思，卻讓盤天順一陣膽寒。

“小的這就奉命回永化去招募兵丁，不知縣長還有什么吩咐，永化百姓一定竭力報效……”

“報效什么的就不用了，你們也很困難。丁壯死傷了不少。你把一百名丁壯帶來我就很滿意了。”蓽達(dá)不知道他心里的念頭，倒是頗為誠懇，“你回去告訴各寨頭領(lǐng)，大崀圩這里的墟市很快就會恢復(fù)了，縣里也調(diào)來了許多食鹽和雜貨過來，要他們過來交易――平買平賣，童叟無欺。”

“是，是，這都是縣長您老的恩德。小的一回去就曉諭各寨，叫他們帶上貨物來交易。”

“你過譽(yù)了。我身為一縣之長，便要保一方平安，說不上什么功德。”蓽達(dá)對盤天順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心想這瑤目是怎么了？忽然又聽到幾個“坐蠟燭”匪目又在慘叫乞饒，這才忽然明白過來。

她原想安撫他幾句，但是想到縣里的紛亂復(fù)雜的局勢，讓這永化瑤的頭目保持一定的畏懼之心也非壞事。

“你速去速回，縣里還需要你辦事。”

“是，小的一定盡快辦好了回來，不敢耽誤差事！”

“你去龍母廟的倉庫，”蓽達(dá)寫了一張條子，“先領(lǐng)一千斤鹽的鹽票，每個入伍丁壯發(fā)給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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