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看任何事情都不能看表面。
“正好我要過生日了,倒有藉口邀請他。”唐非收回自己的思緒,自哂一笑。“明早起來做個請帖,總要像那麼回事。”然後身子往後一倒,“這會睡覺先。”
說完就閉上眼睛,一副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的模樣。
翌日清早起來,唐非剛踏出房門,便聞到了熟悉的飯香。她吸了吸鼻子,是朱祈安的手藝,說起來,她懷念朱祈安做的飯食很久了。
有的人就是那麼的得天獨厚,就像是天之驕子,無論做什麼,隨隨便便就能做得極好。
心滿意足的吃完早餐,唐非把樊雨希叫到一旁,把朱祈安的話給她轉述了一遍,樊雨希沒多想便同意了,本來就是黑白的東西,還給黑白對她來說也是她心中的希望。
得到了當事人的同意,唐非便用photoshop給金明子做了一份生日請柬。
按理說,出於禮貌,唐非應該親自把請帖送上崑崙山,但是她畢竟是個凡人,眼下離她生日只有幾天了,她若去送貼,那她要麼會在崑崙山過生,要麼就會在路上過生了。
所以這差事不可避免的落在了朱祈安身上,然朱祈安纔回來,實在不想出去,便把這事轉手交給了小兔子波地。
某人生日,讓自己的寵物來送請柬,響徹“九州”的崑崙山御主就這樣沒有被放在眼裡,崑崙山御主金明子大人從沒有如現在這般覺得自己沒有地位、不受尊重過。
他因惱怒而扭曲著面孔,瞪著眼睛,真想把請柬砸在某人臉上,大吼一聲,“老子信你個邪,不去。”
這廂金明子正在抓狂,那邊唐非他們也不平靜,因爲青世天回來了。
帶回了三角戀中另一男主角庫安的消息。
據青世天所言,庫安此世名叫左靜安,廣西人,現居住在帝都,只不過他當年入地府的時候,莫名缺失一魄,所以後來再投胎的幾世,都是思維木訥,語言反應差,反應遲鈍。
俗世裡一般把這類人稱爲智障。
什麼叫造化弄人,這便是了。
樊雨希不敢想象曾經的天之驕子成爲一個智障是什麼一個模樣,她抿著脣,久久無法言語。
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這樣的事情,猛的站起來,“我必須親眼見到他。”否則絕不相信。
她面上愁雲籠罩,胸脯上下起伏。
這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唐非道,“我們一起去。”看樊雨希這個樣子,讓她一人前往,她有些不放心。
幸虧是在帝都,再遠,花不了半天,便能到達。
在青世天的帶領下,唐非一行兩人兩帝君開著車到了帝都有名的簋街,這裡主要經營的是湘渝川那邊的特色美食,很合唐非的胃口。
他們要找的人,正在一家叫巴蜀人家的店門口當門房。
他站在人羣堆裡很是顯眼。
高挑的個子,俊美的外形,端得是一表人才,如果忽略那顯得呆木的神情的話。
不過眼神倒是非凡的純淨。
樊雨希手放在玻璃上,直勾勾的看著那人,眼裡瀰漫的全是哀傷。
她坐了半天都沒有起身下車的意思,人很奇怪,越是重要,越靠近卻越情怯。
……
唐非能理解,如果哪一天,她看到朱祈安成了左靜安這樣,她心裡的感嘆不會比樊雨希少。
或許,當年的高高在上的帝姬緋炎變成了現在的唐非,也有很多的神仙妖魔鬼怪心裡有很多的感嘆。
生活不就是這樣。
她開門下車,走向左靜安,其他二位帝君和樊雨希隨即也跟著走下車。
那人直直的站著,待他們走近,緩緩鞠躬,慢慢道,“歡、迎、光、臨。”
唐非展顏微笑,“我們慕名而來,你能給我推薦一下你們的招牌嗎?”
男人呆呆的看著唐非,露出思索的表情,過了許久,久到唐非都以爲他不會回答了,他才說道,“麻、辣、小、龍、蝦,香、辣、牛、蛙,烤、魚。”
唐非頓了頓,道謝後進店,店裡客人很多,服務員把他們引上了二樓。
……
“我覺得他並不傻,他只是反應慢而已。”唐非說出自己的看法。
樊雨希自跟左靜安打了正面,就一直捂著半邊臉,聞言放下手,驚訝的看向唐非,“真的?”
……
唐非點頭。
樊雨希眸子的光瞬間又散了,她勉強笑一下,然後又垂下頭,有什麼好開心的呢?反應慢比智障又能好多少呢?
“怎麼就會少一魄呢?是跟我一樣消散掉了嗎?”樊雨希咬著嘴脣,表情十分的糾結擔憂。
唐非也不知道爲什麼,她扭頭看向青世天。
青世天道,“他跟你不一樣,其實這樣的情況以前也有發生過,當亡人有執念的時候,要麼他的魂魄會留在塵世徘迴,要麼會留一下一部分在某一個地方等待。”
“他在等什麼呢?”樊雨希喃喃道,庫安的執念是什麼?
庫安的執念,自然只有庫安知道,眼下也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時隔千年,往事已經隨風。
時間終究是最無情的,哪管你海枯石爛,海誓山盟。
“你有什麼打算?”唐非朝樊雨希問道,她有點擔心她。
樊雨希眉頭緊鎖,唐非的問題讓她無比矛盾,黑白與庫安,是她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她不知道該做什麼打算,才能對他們最好;也不知道要怎麼打算,才能讓大家都得到救贖。
最後她用手撐著自己的額頭,“還是把修爲還給黑白,等黑白回來,憑他的本事肯定能找到庫安丟失的那一魄。”她頓了頓,猶疑的說道,“唐非,你能不能幫黑白一起去找啊?”
唐非愣了一下,看著樊雨希期盼的眼神,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點頭,“我會盡力的。”
樊雨希放下心來,她將眼神移向左靜安,輕輕的哼唱起一首小民謠——
小橋之下流水長,伊人含笑洗衣裳,美麗的姑娘,你聽我把歌來唱,你的笑好像天上的紅太陽,勾住了我心房……
燭火之下把酒嘗,伊人旋轉跳舞忙,姑娘啊姑娘,不要和我躲迷藏,你的舞就像那天上的白月光,勾住了我的心房。
這原本是首旖旎多情的歌,但是樊雨希唱來,缺透著悽清。
唐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遂招來了服務員,按照左靜安的推薦叫了菜,又要了幾瓶啤酒。
開酒之後,她給其他人倒酒,朱祈安和青世天都沒有喝的意思,她也不勉強,徑直給樊雨希和自己各倒了滿杯。
然後舉起自己那杯酒,朝樊雨希道,“來,乾一杯,願你化悲傷爲食物,吃個痛快。”
樊雨希端著酒,嚯地的碰上唐非的杯子,仰頭一口喝乾。
唐非又給她滿上一杯。
她從未喝過啤酒,這種液體在她眼中顏色難看,味道難喝,氣味難聞,但是正好符合她眼下的心境。
苦澀、酸脹。
她望著那琥珀色的液體,好想就這樣溺死在那液體裡。
有什麼不知足的呢,好歹隔了千年,又再見了他一面。
上天也算給予了一點仁慈。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她伸手抓住杯子,又慢慢喝了一口。
“你要不要去和他說說話。”唐非晃著自己的酒杯慢慢道,“以後或許就沒有機會了。”這話很殘忍,確是事實。
樊雨希扭頭看左靜安,沉聲道,“看看就好了,他現在又不認得我,說不說話又有什麼關係?”
她倒是比唐非想得要灑脫,唐非舉起酒杯,“你倒看得開,來,咱再幹一個。”
“我知道過不了多久,小白便會醒來,過不了多久,他的魂魄就會齊全,他又會恢復成那個聰明睿智的天之驕子,他將會有大好的人生,我又有什麼好放不開的。”樊雨希邊喝酒邊淡淡說道。
這是女子的故作堅強,故作灑脫,可即便這樣,又有誰能說這不是堅強灑脫呢?
唐非瞇起眼睛道,“說得好,當再乾一杯。”她喝乾整杯,“我酒量一般,酒品一般,但是跟你喝,不限量。”
肆意喝吧,不求以酒消愁,但求喝個痛快。
樊雨希小小的笑著,也跟著喝乾了一杯酒。
她們你一杯我一杯,後果便是,兩個人都醉了。
樊雨希酒品不錯,不哭不鬧,就是有些說胡話,嘴裡一直念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這個中心情,也唯有她自己最明白了。
唐非卻不一樣了,喝了酒之後變得特別的愛笑,但是那笑容卻沒有什麼溫度,她直勾勾盯著朱祈安,問道,“帝君,在你眼裡,緋炎和唐非有什麼不同嗎?”
被她這樣看著的朱祈安,笑容開始發苦,嘴裡也開始發苦,這樣的問題,他不能回答,所以他選擇沉默。
唐非卻固執的看著他,大有不知道答案不罷休的意思。
朱祈安輕輕嘆息,“這重要嗎?緋炎不就是你,你不就是緋炎嗎?”
唐非嗤笑一聲,扭頭看向青世天,“你呢,你怎麼看?”
青世天看看唐非,認真的反問,“你是誰重要嗎?”